“这里很高,顶盖光滑,可能是向外推的,影,帮我一下。”颜若风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之中显得突兀。叶疏影依言上去,同样蹬住侧壁支撑住身形。
“好,试一下。”话音一落,两人同时发力。上方这块岩石,足有一丈见方,手触之处光润湿滑,石质细腻温和,凭直觉,这是一块上佳的汉白玉。
“哗啦”一声,千斤重的石板被两人生生掀开,一束强烈的光芒流泻而下,叶,颜二人不敢大意,闭着双眼再度发力,这一次,直接将石板掀到了一旁,露出一方出口,上方,是淡金色的云层——已是黄昏了。
两人松了口气,叶疏影足下一松,重新进入隧道之中,而颜若风则探出头去,鹰一般锐利的双目将四周的景色尽收眼底。
“走,我们上去。”叶疏影抓住了缘,示意无痕道。“好。”无痕点点头。“不行。”了缘却失声叫道。“怎么了?”叶疏影不解。了缘眼神犹豫了一瞬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无痕,无痕知道他担心自己的身体,笑道:“上去吧,这点高度还难不了我。”“可是你——”“没事。”无痕说罢足尖轻点,轻飘飘地向上掠去,胸口一阵刺痛,她知道,那是血脉不畅引起的。无痕足下不停,片刻之后,便已经出现在洞口。
了缘舒了口气,叶疏影却望着无痕的身影拧起了眉头,方才无痕空中转换身形之时,明显有着一瞬间的淤滞,那不该是无痕该有的,想起了缘藏藏掖掖的态度,心下疑心更重。
“上来吧,愣着做什么?”“哦。”叶疏影收起心思,带着了缘上去了。
出人意料的,上方竟是在这片山脉的最高峰,周围覆盖着皑皑白雪,在傍晚霞光的照耀之下显现出柔和的粉色。金色的云层变幻莫测,湛蓝的天空厚重辽远,远古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如此纯粹的天地之美!
但他们所站的地方,却没有一点白雪。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台,残破的经幡在祭台一角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东面有一个巨大的案台,上面陈放着精美的巨鼎、烛台、供盘……而这些精致的器具,完全由无暇的白玉雕刻而成。这时无痕才猛然发觉,这里所有的一切,均是由那种纯白色的玉石砌成,就连地面而是由各种形状的玉砖铺成。
整个祭台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与天地浑然一体。叶疏影蹲下身,细细触摸这些历经百年而不染尘埃的玉石,才发现,就在玉石的表层,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热流,轻柔温润,雪落即化,不然纤尘。
“这是昆仑玉髓,天,竟然全部是昆仑玉髓制成!”了缘惊叹。昆仑玉本就为玉中极品,这玉髓乃是昆仑玉的精髓,在昆仑绝巅上千百年如一日地吸收天地精华,性温和,自身散发热气流护体,用这种玉髓贴身佩戴,有着舒经活络的功效。玉髓百年难遇,即便是王孙贵族,千金也难寻一小块,但在这里,却被用作铸成这方祭台。
几人心中皆震撼不已,这雪山部落到底来自何方,怎么会拥有如此数量的昆仑玉髓?
“这里。”叶疏影走到祭台中央,那里的玉色与别处不一样,泛着些微的血红色。“这里是献祭台,这是鲜血的颜色。”了缘轻抚玉石,轻叹。这鲜血,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少男少女的鲜血吧!
“恩?这是什么?”一小块玉髓引起无痕的注意。仔细看,那块小小的玉髓之上竟然呈现出细致的图纹,整体呈方形,上方是一只纤毫毕现的神鸟。“怎么只有一只脚?”“这叫必方,是传说中的昆仑神兽之一。”了缘说着拈起那枚玉章似地东西,四周看看,像是寻找什么。
“你们看,这里是不是与这个东西完全吻合?”叶疏影在祭台中央发现了一个凹痕,那里的红色最为浓重,但却掩饰不住里面的雕纹,正是方才了缘所说的必方。
了缘将那块玉章放进凹痕,果然分毫不差。片刻后,祭台正北方向那块巨大的墓碑样的东西自中央缓缓裂开,却诡异地没有一丝声响。几人屏住呼吸,如此精巧宏大的设计,居然有着如此完美地楔合!
石碑中空,内部雕刻着神秘的图纹,中央陈列着一方石匣,石匣古朴无华,是用最为坚硬的大理岩铸成,细密的图纹与石碑内部的很相似。仔细端详,那图纹虽不是文字,但笔笔铁勾银划,铮然神韵毕现,那些神秘莫测的图纹之中,似掩藏着无数的流血杀戮,金戈铁马……那样血腥的绝望,就这么穿过不知多久的岁月扑面而来,无痕心中悲恸莫名,似乎千万人的哀号近在耳畔……
“你们……听见了吗?”颜若风梦呓一般,三人回过神来,却发现颜若风神色异常。
“……”颜若风紫红色的双目瞳孔涣散,一眼看不到底,无痕心里惊骇万分。
“它……找到了……我。”无视三人的反常,颜若风眼里只余下那方石匣,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召唤着他。宁静,悠远,沧桑……那样的呼唤,让他无从躲避。
他一步一步缓缓上前,咔哒一声,石匣大开,内中金光四射,隐隐一个硕大的“卍”字浮现而出……
“密宗……”了缘喃喃自语。那个符号,凝聚着藏传佛教密宗的千年信仰。古雅的梵音响彻天宇,眼前似有晶莹的繁花纷飞,粉白、金黄、绛红、淡紫……似是繁花的世界,轻盈婀娜,那不是凡间该有的美丽……
“这是幻术,小心!”了缘最先醒悟过来,一掌拍醒叶疏影和无痕,无痕只觉眼前一暗,随后复转清明:祭台,石碑……石匣,不见了!
三人静立原地,不约而同石像一般不敢动弹,方才的幻象宁静安谧,虽蛊惑心神,却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此刻,就在他们身后,仿佛有一头上古蛮兽在呼吸着。那样冷冽危险的气息,直让人浑身每一寸肌肤不由自主地绷紧……
无痕与叶疏影对视一眼,微微颔首,下一刻两人身形一动,瞬间重叠,无痕迅速转身,如此,后背的空门完全交给了背后的人。这种危机四伏的境地,唯有将后背交给最为信任的人才能放心面对眼前的危险。
然而,叶疏影却觉出无痕身子猛地一震,原本紧握剑柄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
“风?”不对,这不是颜若风!无痕眼神瞬息万变,眼前的颜若风,眼神不是一贯的冰冷,却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冷漠,那种漠视一切的高高在上……
“你不是。”无痕恢复冷静,重新握紧剑柄,冷硬的花纹烙入掌心。了缘在一边目瞪口呆,这样诡异的画面,即便博闻如他,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哐当一声,颜若风身躯猛颤,手中石匣摔落在地,将光洁的玉石表面砸出几道裂纹。“风!”叶疏影一步上前,想要扶住颜若风摇摇欲坠的身躯,但出乎意料,一股若有若无的热流轻轻一震,明明近在咫尺,叶疏影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快——拿开那个石匣!”了缘失声叫道,叶疏影反手抓住石匣,入手沉重异常,不敢有丝毫停顿,足下疾退数丈,颜若风踉跄一步,栽倒在地。
石匣已被颜若风重新关上,却依然透出丝丝金光,叶疏影心知这石匣诡异非常,褪下衣襟将石匣包裹住,金光减弱不少,却始终无法彻底掩盖。
颜若风跪倒在玉石地面上,温润的昆仑玉髓却让他觉得阵阵心悸。没有人知道,他刚才经历了怎样的恐惧。那股潜伏在身体里的力量忽然间爆发出来,每一寸肌肉都似要爆裂开来,匣中的呼唤恍若魔音灌耳,一点一点啃噬着他的神智……
无痕讶异地发现,随着匣中金光的减弱,颜若风眼里的紫红色逐渐变淡,眼神不再涣散,虽是冰冷依旧,却让她长舒一口气。
“这个——”颜若风声音虚弱,抬起右手,掌心里,一枚青白色的珠子光华流转。“佛骨舍利,可解百毒。”
“是——石匣中的?”无痕轻拈起那枚舍利,入手沁凉如水,让人莫名心安。颜若风默默点头。
“等等,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了缘忽然厉声喝道。颜若风狠厉之色一闪而没,随即冷笑道:“我什么人?我怎么会知道?”说罢强撑着站起来,想要离开。
了缘不再做声,转身望着叶疏影手中石匣出神——凭直觉,那个石匣是个不祥之物,但为什么在那不祥之物中,会有佛骨舍利这等圣物?
无痕将佛骨舍利交给了缘,扶住颜若风,颜若风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反手搭上无痕腕脉,无痕不动声色地避开,习武之人对于气息的察觉分外明感,她知道,颜若风定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走吧,天快黑了,回去再说。”叶疏影望了望已经变得深紫色的天空,沉吟道。天际霞光未退,原本的湛蓝变成了诡异的深紫,不知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