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福不作恶,皆由宿行法,终不畏死经,如船截流渡。
—善宿王感化魔王偈
当晚,仁帝翻了德羽纤的牌子。翌日,下诏封德羽纤德嫔,赐居景仁宫。
德羽纤赐宫女六人,除绿红和静恰轩所赐的宫女之外,又多了四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原来不渡宫的妙可。
“听说你原是不渡香涧的主子?”德羽纤召见妙可,问。
“是。”妙可愤愤不平的回答。
“因何被扁做宫女了?”德羽纤又问。
“回德嫔娘娘,妙可少不经事头脑简单,因而被人利用,扁做宫女。”妙可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回答。
“据说往年里不渡香涧所有落选的主子都被赐回不渡香涧,经达官贵人拣选,为什么独你留在宫里做了宫女?”德羽纤再问。
“我本不该做宫女,是被人利用才落得如此下场!”妙可激动的回答。
“既是这样,那就赐你名为绿可吧,忘了过去,重新开始吧!”德羽纤说完,又对绿红说:“绿红,以后绿可就随着你了,有什么事一个人做不来,就叫余下的五个帮着你吧!”绿红挺着胸膛看着绿可,得意的说声是。
“绿红,待会随我去静恰轩吧,我去见见妙蝶姐姐。”德羽纤又吩咐。
绿红答应一声,伺候德羽纤更衣。
还没出门,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芝兰就到了,说:“皇后娘娘请德嫔娘娘去坤宁宫坐坐。”
德羽纤客气的笑笑,对芝兰说:“有劳姑姑了,羽纤这就随姑姑过去。”又扭头对绿红说:“绿红,你去告诉妙蝶小主,过几****过去看她。”
绿红答应一声,便去了静恰轩,德羽纤亦随着芝兰去了坤宁宫。
到了坤宁宫,几个小宫女正在伺候皇后娘娘喝茶,德羽纤施礼说:“羽纤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宽厚的笑了,说:“妹妹无须多礼,”又命令芝兰:“芝兰,给妹妹端茶。”
说罢,又叫德羽纤坐下,问:“妹妹在景仁宫住的可还习惯?怎么你的婢女绿红没有随身伺候?”
德羽纤说:“托娘娘洪福,妹妹住的很好,妹妹叫绿红去做了别的事,绿红今日便没有随行。”
皇后娘娘笑了,说:“妹妹一向善良,又知道体恤下人,真是好脾性。你我有幸同侍帝王,实乃天恩,妹妹只需好好的伺候帝王就好了,其他的事,该奴才做的,妹妹也不必太过体恤,反倒让奴才们得了势,那后宫,便没了规矩了。”
德羽纤羞涩的低下了头,不语。
皇后娘娘喝了口茶,似乎又想起什么,问:“对了,听说先前不渡宫的妙可去了妹妹那里伺候妹妹。”
“是,不过妹妹自作主张赐名绿可,未向皇后娘娘禀告,还请恕罪。”德羽纤刚入宫中不久,事事小心,生怕一事做错连累父亲家人,故对皇后娘娘敬畏有加。
皇后娘娘对德羽纤的小心谨慎规行矩步甚是满意,笑着说:“无妨。绿可虽本是不渡香涧的主子,但她为人实在不端,本该驱逐出宫,可是这个奴才实在是不像话,时常打骂其他奴才,辱骂姐妹,以下犯上,本宫逼不得以,才把她留在宫里,只希望其他宫女能够多教她一些规矩,以后若是出去也能知些道理,不惹人嫌。不过,既然她做了妹妹的奴才,妹妹就多替本宫费心些吧!”皇后娘娘语重心长的对德羽纤说。
德羽纤喝了口茶,恭恭敬敬的说:“是,妹妹一定尽心教导。”
皇后娘娘笑了,对德羽纤说:“本宫也有些累了……”
德羽纤知趣的说:“那妹妹告退了。”
皇后娘娘显得很疲惫,点了点头。
德羽纤退出以后,芝兰扶着皇后娘娘入了内室。
皇后娘娘对芝兰说:“怎么最近我的头总是晕晕的?”
芝兰轻轻为皇后娘娘按着头说:“娘娘,奴婢这就去叫李御医来例诊。”皇后娘娘点点头,未说话。
德羽纤回到景仁宫,绿红问:“主子,还去不去静恰轩了?”
德羽纤还没有说话,一个年幼的太监走进来说:“秉娘娘,刚才各位妃嫔娘娘都差奴才们送了礼来,静恰轩的妙寒小主,妙香小主,妙灵小主都过来请安了。”
“怎么妙蝶小主没有来吗?”德羽纤问。
“妙蝶小主差绿菊过来送了一块帕子,说主子如今大贵,一定有很多事情要打点,就不来打扰了,等主子哪日有空想打发时间了,就传小主过来聊一聊叙叙旧。”奴才躬身回答说。
德羽纤笑了,对奴才说:“你先下去吧!”又对绿红说:“绿红,等下叫绿可把娘娘们送来的礼物挑些好的给妙蝶小主送过去吧!”
绿红答应着,下去宫女房告诉绿可。
“叫我做事?你凭什么叫我做事?我告诉你,你不过是我手下的奴才!你不要以为我一时落魄,就会一世落魄!哪一日叫我做了主子,你小心你的项上人头吧!”绿可冲着绿红大吼大叫。
“你以前是做过主子啊,如今你被贬为宫女,就该好好的收心敛气,不要再多生事端了!你知不知道……”
“用得着你来教训我?你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绿可打断绿红的话,嚷嚷着。
“你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你别忘了……”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绿红的话。绿红捂着自己的左脸,怒不可遏的对绿可说:“你知不知道,宫里的规矩是不可以随便打人的,就算打人也不可以打脸,想不到你落魄到今天这个位置还是这么嚣张跋扈,我这就去告诉德嫔娘娘!”
绿红说完,怒气冲冲的往宫女房外走。
“你不要以为有德嫔娘娘为你撑腰!我告诉你,我们不渡香涧在整个后宫占据了多大的势力!你以为就凭你就罚得了我吗?就算我落魄至此,多少贵人娘娘还对我畏惧三分……”绿可对着绿红的背影喋喋不休的骂着。
绿红到了德羽纤的房间,跪下哭诉到:“主子……”
德羽纤看见绿红肿起来的左脸,问:“绿红,你的脸是怎么弄的?”
“回娘娘,绿可不但不停吩咐,反而打我……”绿红哭着对德羽纤说。
德羽纤听了绿红的诉说,“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说:“好一个嚣张的奴才!”绿红只跪在地上哭,德羽纤怒气冲冲的对绿红说:“把这个不识时务不知好歹的奴才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不能放出来!”
绿红说声是。德羽纤又说:“没我的吩咐,不许给她饭吃!”
绿红见娘娘罚绿可罚的这么重,又后悔自己过来告诉娘娘这些,想替绿可求情,说:“主子……”
“你不必为她求情!只照我的吩咐去做!”德羽纤对着绿红说,绿红只得照做。
御医李胄为皇后娘娘把脉,证实是喜脉,整个皇宫大喜。
仁帝虽有后宫佳丽几千人,但怀有帝裔的,除了五年前小产的余贵妃,再无她人。如今皇后娘娘有孕,仁帝大喜之余,为防皇后娘娘滑胎,大赦天下以积福德。凡所有太监宫女,个个有赏,且允许亲人探视三日。
皇宫大院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独绿可饥寒交迫的整日躺在罚堂面壁思过,三日过去,已经饿的不能动弹。
妙月知道绿可被缚罚堂,未免有些失望,但如今妙人闲居未池居,似不能再与她争宠,绿可也不需在对方妙人,她也就无所谓了。妙蝶知道了这件事,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仍旧绣蝶绣花,也并没有替绿可向德羽纤求情,绿菊一向知道妙蝶的秉性,知道她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冷之人,也并没有在提此事。独妙灵知道了心里有些苦涩,与余贵妃赏花之余也提了一次,可余贵妃并不在意,妙灵也便不再提了。
妙香到未池居探望妙人时说了此事,妙人叹了口气说:“妙可姐姐也太不识时务了。”
妙香劝妙人说:“自作孽,不可活。妹妹清闲在未池居,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何苦为了她而叹气。若是妹妹为了这样一个人伤了自己,姐姐也就不能活了。”
“毕竟,她也是我的姐姐。”妙人只叹着气,说。
妙香也叹了气说:“事已至此,绿可也就只能等死了,我们做了主子的,还可以在死的风光一些,只可惜了绿可,孤零零的做一只野鬼,最后还要将骨灰撒入枯井,永世见不得阳光。”说到这里,眼泪,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妙人悲从中来,想到自己总有一天亦会惨死宫中,忍不住和妙香一起啜泣。
妙香哭着说:“到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后宫三千佳丽为争帝王宠爱而斗得头破血流,有了权有了势,我们才能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活的有点尊严,想来,琉璃,百花香,柳美人,还有所谓一朝选在君王侧,从此后宫无颜色,只不过是娘亲给我们的一个梦罢了。”说罢,妙香擦干眼泪,转身离开了。
妙人独自坐在屋子里,想起八年前笨拙的小男孩,想起不渡香涧时候绿可没心没肺的打打闹闹,想起与绿可的针锋相对时的不卑不亢,想起丢了的红果,想起了自己相爱而不能爱的御风,又想起了如今即将惨死的绿可,不禁为自己的命运,大放悲声。
妙香走出未池居,脸上带着阴冷的笑容。
如今皇后娘娘有孕,帝王恩宠有加,如此情形已超过了五年前余贵妃怀有帝裔时所受的宠爱。当年荣贵人只是有嫌疑施厌圣之术,并无证据,便被傅清央殿五年,倘若如今皇后娘娘因绿可分神,那么始作俑者,下场必然惨淡。
妙香想到这,忍不住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