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像沙漠里的一条巨蟒,一路延伸到远方,很显然有许多人曾经走过,现在却连个鸟都看不到。剪剪和杨凡已经在这条一眼望不到头的小路上走了整整一夜,奇寒无比,现在,太阳好容易升起来,二人却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烤的昏昏欲睡,根本睁不开眼睛。
剪剪趴在骆驼背上,由杨凡在前面牵引着,杨过则站在她的肩上,耷拉着脑袋,似乎随时都要掉下去,两人一鸟亦步亦趋地缓缓向前移动,看起来毫无生气。
作为这个“团队”唯一的男人,杨凡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他的眼睛周围黑了一圈,鼻尖被酷热烤得发红,却没有什么汗,仿佛身上的水分全都消耗干了。
自从闯关成功后,经过了一夜的奔波,温度急剧上升,两匹骆驼似乎都受不住了,不住地在地上嗅来嗅去。
剪剪看了一眼天上,太阳亮得刺眼,正指向十点钟方向,应该还不到正午,气温却高得离谱,凭感觉至少也有四十多度,很明显的不对头。她揉了一下眼睛,定定心神,重新看了一眼,还是觉得很蹊跷。
“好像不大对劲儿!”她对杨凡说,“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沙漠的高原地带,海拔应该很高,好像不应该这么热。”
“恐怕还不止这些不对劲儿,”杨凡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神情透露出一丝焦虑,“按照地图上指示的方向,一个时辰之前应该有一条岔路才对,可是,我们一直没看到……而且,太阳的方向也不大对头!”
“昨天闯过路卡的时候……”
说到这里,两个人同时怔住。很显然,他们昨天闯过那道路卡的时候迷失方向了!
杨凡猛地拉一把缰绳,两匹骆驼同时停下来,剪剪浑身一震,也马上清醒过来,她的嘴唇在高温下早就开裂,现在由于失望,好像裂开得更多了!
这该死的沙漠,居然又一次走错方向!简直是欲哭无泪。甚至连杨凡都没了以前的那份洒脱和超然,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情。
“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掉头回去吧!”埋怨是没有用的,剪剪大声提议,在这种根本辨不清方向的情况下,也许回去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错过那条路,不知道的没看到还是根本它就没有出现。可是,如果掉头回去的话,那个路卡的官兵不会放过我们,别忘了,我们还伤了他们的人!”杨凡说道,很显然,他不同意回头。
剪剪无语。他说得没错,可是,除了回去,他们还能怎么办!
杨凡看看剪剪开裂的嘴唇和被晒得通红的两颊,跳下骆驼,打开行囊,从里面翻出两块细布,一块裹住剪剪的肩膀和头,一块裹住她的手,自己却仍然暴晒在强烈的太阳光下,像在接受某种惩罚。
剪剪有些于心不忍,默默地褪下自己手上的布,扔给杨凡,杨凡看了她一眼,没有推辞,把布缠到头上,看上去像个阿拉伯人。剪剪忍不住笑了一下,杨凡有些诧异,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布,也会意地一笑,气氛缓和了许多。
这个时候不能再多说什么,大家都已经尽力了,如果掉头回去是错误的,那么,不妨继续向前!
“如果不退回去,前面好像也没有任何岔口,我们何妨一直走下去!”剪剪想了想,很肯定地说道,她好像作出了某种决定,态度坚定,眼神熠熠生辉。
听她这么说,杨凡开始还有些诧异,当抬头看到她神采飞扬的眼神,不禁一呆,脸颊竟莫名地红了一下。
“只要你敢,我就敢!”他对她一笑,本来就已干裂的嘴唇裂得更厉害了。
“那我们就走吧!”剪剪也强打精神,对他一笑。
杨凡从行囊里拿出一只烤熟的蜥蜴,放到嘴里嚼了嚼,算是补充能量,然后一跃跳上骆驼,仍然将剪剪那匹骆驼的缰绳放到自己手里,一路牵引着,向前走去。
剪剪却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了,又趴在骆驼背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们一定要走出去,”杨凡自言自语地说道,浓眉一轩,一股豪气直冲云天,“这样死了,太不值了,还有好多事没办呢!”
“我们还没死!”剪剪迷迷糊糊地听到这句话,也迷迷糊糊地为自己打气。但是,当她再一次醒来,看着太阳越来越高地挂在白色的天空中,心想,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那种忽冷忽热的感觉再一次汹涌而来,寒气刺骨和烈火焚身两种感觉很奇妙地在一个身体里共存,既矛盾又统一,互相包容又互相攻击,互相吞噬又互相接纳,那个轻柔软糯的声音又一次来到了耳边,但是,还没听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便又消失了,接着,悟虚住持坚定的声音又在耳边清晰地响起:据贫尼所知,此剪乃施主回归的唯一途径!
“回归!”两个字让剪剪猛地从昏迷的状态清醒过来,刚才的情景好像做了一场大梦,又好像不是在做梦,一切都那么真实,那声音那感觉明明还在,还没离开她的身体,却看不见,摸不着,不知道去哪里寻找。
所不同的是,这次,奇热奇冷的感觉消失得特别快,那个声音也瞬间消失,只有“回归”两个字依然清晰可辨。
剪剪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种多少天来一直如影随形的燥热的感觉好像突然消失了,她只看到杨凡焦急而又欣喜的眼神。
“我们终于走出来了!你看,你看!”杨凡激动地指着外面的情景让她看,甚至忘了她还躺在自己怀里。
剪剪这才发现,他们两个人只骑着一匹骆驼,杨凡的臂弯处已经湿透了,很显然,自己昏迷以后,他一直就以这种姿势继续前行。
她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理理鬓角的头发,神情有些少见的扭捏。杨凡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妥,连忙跳下骆驼,站在地上,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剪剪示意她也想下来,才连忙上前,扶住她的一只手,让她也跳下来。
剪剪看看四周,又经过了整整半天的跋涉,他们面前居然出现了一片峡谷,这片峡谷高原悬浮在大漠之上,像一片蓝色的石头组成的玉带,绵延几十里,苍翠葱茸,到处都是久违了的绿色,令人望之欣喜。
剪剪跟在杨凡身后,从荒芜的沙漠一步步进入狭窄的峡道口,温度虽然在急剧下降,但她一个多月来第一次闻到了淡水特有的清甜甘洌的气息,真如久旱逢霖,说不出的畅快和兴奋。
这片峡谷的峡道两边都是高高的岩壁,她走进去,惊喜地看到有涓涓细流淌过碎石,两岸长满了粉红色的夹竹桃,在阴凉处摇曳生姿,河岸上偶尔还能看到几棵枣树,挂着零星的果实。
剪剪顾不得杨凡就在身后,激动得跑过去,捧起小溪里的水,一口气喝了个够,直到撑得肚子盛不下了,才躺在地上,对着蓝天大喊一声,把胸中的闷气都发泄出来,又美美地闭上眼睛。
如果可以,她真想躺在这里,永远都不要起来了。
杨过也很开心,自己跳到河里洗了个澡,又飞出去啄了好多虫子和果子,大嚼一顿,才默默地趴在剪剪的身边,用自己的羽毛蹭着主人的衣服,可爱至极。
杨凡牵着骆驼,远远地看着这个欣喜若狂的女孩儿,心里没来由地一动,嘴角漾起一丝笑意,居然由衷地感到欣慰,却好像找不出什么理由。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剪剪终于受不住地上的潮气,拍拍衣服坐起来,杨过眼疾脚快地飞到她的肩膀上,神情亲昵地蹭来蹭去,像个孩子。
剪剪抚了抚它的羽毛,它便很受用地闭上眼睛,很是乖巧,杨凡和剪剪忍不住都笑起来,二人眼神一碰,杨凡才发现自己还在盯着人家看,暗骂一声无聊,自我解嘲地勾勾嘴角,收敛心神,找了靠近下游的地方,去饮骆驼。
在这歇了足有一天,他们才重新骑上骆驼,慢慢地穿行在狭窄的山谷中。两边的岩石慢慢后退,山谷豁然开朗,变成一块绿叶葱翠的绿地,有充沛的河水,粉红的桃树,嫩绿的无花果和古老的杏树,简直像一个大果园。
剪剪几个星期以来的食物就是杨过带回来的飞鸟、烤熟的蜥蜴,甚至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爬虫,现在一路从茂密的枝头采摘着果子,吃得满嘴流汁,犹不满足,还把行囊塞得满满的,直到塞不下才算罢休。
相比之下,杨凡忽然变得优雅起来,他把那些果子摘下,用衣服仔细擦过,才放到嘴里,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吃得无比从容,却不像以前那样囫囵吞下去,剪剪觉得奇怪,却不方便问,只好放在心里暗笑。
两人吃得饱饱的,就连骆驼也大口大口地吞食着深绿色的树叶,把这里当成一个天然的大厨房。
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人,也再也没有遇到路卡一类的人为障碍,这里的空气凉爽、清新,到处都是野花野果、涓涓细流,剪剪几乎已经忘记他们已经在干燥、荒芜的大漠中走了将近一个月。
“前面就是帐篷村,我们把骆驼留在那里,换些食物和水,再有一两天就可以走出沙漠了!”剪剪终于听到杨凡说出这句企盼已久的话,却没有感到太多的惊喜。
也许是太累了吧!她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便把这个念头放到一边。
出了峡谷,果然是另一番天地,千年古柏矗立在清凉的河床上,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好像进了原始森林,却很快就走出来了,原来这地方并不是很大。气温急剧下降,却丝毫没有感到寒冷。
他们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帐篷村,这里的村民居然都是中原人,杨凡找了买办,将骆驼换成食物和水,许多村民走了出来,瞪大眼睛看着这两个满身沙尘的人,议论纷纷,猜不透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必须在这休息一晚,只能在白天赶路,”杨凡说,“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进入曹国境内(西域古国,今俄罗斯北和东北一带)了,很快就能和他们碰头。”他抬起头,指着村子的尽头,太阳落到了峡谷背后,他们曾经穿过的峡壁已经消失在黑蓝色的深谷中。
“碧龙剪,”剪剪看着那些扭曲变形的阴影,正是这些阴影给身后的岩壁增添了一丝动感,“你真的相信碧龙剪的存在吗?我是说,我们到了云南,真的能见到这件神器吗?”
“我相信!”杨凡很肯定地说,声音却压得很低,“碧龙剪就在碧源寺,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对我讲过。”
剪剪感到一阵寒意,太阳已经开始落山,空气很明显地又凉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