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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天色已暗,借着微弱的月光凌岚只能勉强看清眼前的道路,这古代的土路与现代的柏油马路自然是没得比,甫一出城,就算走的是官道也难掩景色的荒凉,银白色的光芒透过层层树影洒落下来,在疾驰中的凌岚眼中连成一片黯淡而斑驳的色彩,令人有些眼花缭乱。凌岚自然不会骑马,所以现在她是同云枭乘在一匹马上,头一次感受着这种古代交通工具带给她的刺激感。

……实在是太颠了。

幸好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不然再这么跑下去一定会全颠出去给她看,凌岚有些恶意的琢磨着。而被琢磨的对象云枭则在她身后驾着马匹一路疾驰,半个时辰中没说过一句话。这家伙好像有些不高兴?被颠的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凌岚想着,也就是在这时,云枭突然一下勒住了马,身手干脆利落的从马背上跃了下去,牵着马离开了官道,往一侧的树林中走去。

“怎么不走了?”凌岚趴在马背上询问。这匹马不过是云枭随意从客栈马棚中顺出来的一匹,算不上什么好货色,再加上驮了她们两个人,即使是全速前进那也跑不了多快,半个时辰的时间,不够她们完全跑离文水城的追捕的。其实凌岚也明白,如果按云枭原本的打算,她们是绝对用不着这样连夜逃跑的,因为她压根就没把什么官府捕快的放在眼里。可没想到的是,这小小的文水城官衙中不仅有高手,而且这高手还姓季,一下子就把事情的麻烦程度给翻了好几翻。你说你都挑衅到人家头上去了,任凭是一个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怕都咽不下这口气,若只是季家的追杀那还好,现在还牵扯上了官府……就是不知道他们家在文水城的势力究竟大到了什么程度了。

毕竟从来民不与官斗,哪怕你在江湖上名气再大,没有权利,也不过就是个贱民罢了。

“走?就你那小身板,走不了半夜就得把一身的骨头架子给颠散了。今夜随意找个地方歇歇,明日一早我们走小路北上。”云枭终于开口说了句话,语气一如往常的有些尖酸,不过倒是让凌岚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挺细心的……不过想想也是,自己的身份既然于她还有用处,那么她就断不会太为难自己。

想到这儿,凌岚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想她现在前途未卜,不管要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哪怕只是想要过的舒坦点儿,都要和云枭这个变态里的人精儿互相试探一番,就更不要说迫不得已做出的妥协了,活得当真是有够窝囊。这么想着,脑子里突然就闪现出了顾行尘那座隐藏在山水情趣间的小院儿,一时间嘴角忍不住的微微上扬。

如果有机会能够回去,她一定就好好躲在那里,再也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云枭忽然停住了脚步,凌岚也飞快地切断了头脑中那幅宁静而温馨的画面,恢复了一脸的平静。这时她才发现,她们已经走到林子的深处了。

耳边满是不知名字的怪鸟叫声和各种昆虫悉悉索索的动静,凌岚皱了皱眉,这地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兽出没……不过她惊讶的发现她竟然没有感到多么的害怕,眼睛忍不住的往云枭那边瞥去,大概,还是因为有这个人在吧。

虽然是变态,但在特定时刻也是可以给人以安全感的。

不知道有没有感觉到凌岚的视线,反正云枭是没往她这边瞥一眼,她自顾自的走到一棵树旁坐下,然后语气悠闲的说道:“你可以下来了,我们就在这里凑合一夜。”

凌岚有些纠结的扯了扯嘴角,在这里过夜她是没意见,但是……“不用生火么?”

她是没有什么野外生存的经验,但是野兽怕火也算是常识。

“生火?你是想特地把人引过来?”云枭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即使是在这么黑暗的地方,凌岚仍是看清了她那双虽然漂亮,却写满了凌厉与阴狠的眼睛。

“我只是害怕有野兽……”若是往常她一定乖乖闭嘴不再说话,但这可是关系到她人身安全的事情,就算她笑的再可怕,也绝不能让步。“生堆火我心里会安稳一点儿。”当然,如果能把人引过来也不错,虽然现在时机还不算太好。

“呵呵,原来是怕野兽。”云枭笑着,却仍是坐在原地,没有半分想要动弹的意思。“你知不知道当日在海上,我给你的是什么东西?”

凌岚愣了一下,“你是说那瓶毒药?”

“是啊,毒药。”云枭像是叹息,又像是回忆起什么的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不过你可知这毒药有多少人抢着想要?那可是毒中之王‘极乐’。中此毒者会身硬如磐石整整百天,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更没有半分保护自己的能力。这样整天提心吊胆的滋味儿自然是不怎么好受,但是只要撑过了这一百天,不仅日后百毒不侵,而且能够提高中毒之人整整二十年的功力。”说到这里她轻轻笑了笑,“虽然顾行尘的药还是起了点作用……不过对于‘极乐’来说这点影响却是无伤大雅。所以公主你不必担心任何蛇虫走兽,就算是不小心被咬到……在野兽咬死你之前,你的血就已经把它毒死了。”

她的话音落下,但凌岚却是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在原地怔愣了半晌,才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是说我现在不仅百毒不侵,而且身上的血还带有剧毒?你为何要给我用这么……珍贵的东西?”语毕她不禁苦笑,现在她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东西?又是药又是毒的,而且都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我自然有我的目的,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行了,今天晚上你问的已经够多的了,去找个地方睡觉,明日天亮就继续赶路,你若是没休息好……我会体恤你一次,却不一定会有第二次。”云枭说完这句话后果然闭上眼不再言语,凌岚只好笨拙的从马上爬下来,找了棵离她不近不远的树下也坐了下来,却是没有丝毫睡意。不说白天她已经睡得够多的了,就是之前在客栈中她做的那一番手脚带来的忐忑和云枭方才一番话给她的冲击,也在心里纠结成一团,让她无心睡眠。

是,从屋顶上掉下去是她故意为之,她不知道她做的是不是足够自然的像个意外,反正在她用脚把那个洞扩大的时候心已经是跳的快飞出去。白天她和云枭说的那番话自然不假,但是不全。她不会贸然逃跑,但也不会真的就这么乖乖的当个完全合作的人质,只能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做些手脚,给寻找她的人留下更多的线索。

其实凌岚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她在看到那个捕快少年第一眼时就确定了这是个可以托付的人,要真的追究起来,大概就是一种感觉,这也导致了她现在倒是有些对自己的鲁莽行动忐忑不安。不过女人就是这样一种容易相信直觉的动物,她还是愿意相信那个少年会看出她只是个可怜的被挟持者罢了,就像相信顾行尘和邱少泽他们一定会来找她一样。

没有理由。

胡思乱想到后半夜凌岚最终还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而云枭却是说到做到,天不亮就把她摇晃醒,然后像扔麻袋一样把她丢到了马上,两人策马从小路往北行去。也不知是她们的运气太好还是季家的人运气太差,反正一直到了下一座城镇她们也未曾遇到一个追兵。若不是云枭在文水做下的那场屠杀在邻镇也是传的沸沸扬扬,凌岚甚至要以为季家准备吞下这个哑巴亏了。

既然的确是有追兵而她们还未曾被人追上,那估计是个正常人都会做出赶快跑路的决定,而云枭就恰好在此时做了一件事,再一次挑战了凌岚对变态认识的下限。

云枭做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像文水一样,又出手杀了一次人罢了。

……拜托根本不是这么轻松的事情好不好!

上一次大闹客栈,而这一次云枭做的更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淘换来了两张请柬,带着凌岚就直奔了某某武林知名人士的婚宴,然后……总之,那场面当真是惨不忍睹。当她们二人再次踏上逃跑的康庄大道的时候,凌岚却是完全搞不清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了。很显然,云枭做的这一切根本不是随性而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不管是从白衣楼中带出来的证据,还是那些特别准备好的毒药。

不要以为毒妖的毒药就是不要钱的了,她携带这么大量的杀伤力如此之大的毒药,绝对是早有准备,而这一点她也自己亲口承认了。

“这‘销魂蚀骨’炼制起来还是有些麻烦,我炼了整整两年,也不过够用四次。”

四次,也就是说,她的计划中还有两次没有实施。

凌岚虽然知道这是在缔造惨剧,可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这些日子里她不知道云枭到底杀了多少人,只知道她已经对尸体越来越麻木,现在若是再有一个活死人滚到她脚下,她绝对会面不改色的把他踢开,心底不会再起半分波澜。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YY,难道云枭这是特意在训练她的冷血?

在她没有得出答案的时候,云枭的最后一次行动也结束了。

当天,她们没有逃跑。

这些天她已经知道她们的确是离京城越来越近没错,但干完最后一票之后,云枭却没有带着她继续往北,而是躲进了这城镇某条街巷中的一座院子里,看着云枭熟门熟路的样子,凌岚心中越发肯定,她果然是早有预谋。

“你就在这儿休息一宿,明日一早,我自会回来。”留下这句话,云枭就跳墙走了,依然是没有任何的解释,就这么安全放心的把凌岚一个人扔在了这里。不过凌岚也没有想过要逃跑,既然已经快到京城了,那么就到京城再跑不迟。

一夜无话,可第二天一早,却有人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接连几天都在杀人、逃跑这样惊悚又颠沛流离的过程中度过,凌岚好不容易才训练的自己不再做噩梦,这一有个地方能够安心休息,她便一下子就睡到了日上三竿。所以当她被刺目的阳光晃醒了的时候,睁眼看见自己床边竟坐着个人,一时间没能转过弯来。

因为面前这个正含笑看着她的人,是个男人,而且是个陌生的男人。

“你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在睁眼闭眼这么来回几次确定眼前的人完全不是幻觉之后,凌岚第一反应就是云枭那个女人又把她给坑了,难道这屋子不是她的?只是她随便私闯的民宅?现在人家主人回来了?

“不错,这里的确是我的地方。”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凌岚一下子就呆在了当场,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甚至可以当得上“眉眼如画”这四个字。要说她穿越之后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就要属第一庄的那位龙少庄主了,可面前这位,轮容貌跟龙轩大概能拼个不相上下,而且他的长相更有一分柔美,柔而不阴,恰到好处。这么一来在凌岚心中,这人的容貌还要更胜龙轩一筹。

要说一觉醒来美男在侧这种事不知是多少女人做梦都想要的事,可真要发生在凌岚身上,却是让她沁出了一身冷汗。她不是平白无故的在那里发花痴,她是在借着发花痴的时间来想对策,这人是好是坏武功深浅她一概不知,只能是先拖延时间,等云枭回来……话说她昨天不是说一早就回来吗?

“厄,你是不是想问我我为什么会睡在这里?总体来说,这是有原因的……”

一边搜肠刮肚的对付着,凌岚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躺在床上,又赶紧坐了起来,还小心地往里靠了靠,与那个男人拉开了些距离。可她却没想到她这样的一番小动作却使得那人笑意更深,他的眼角本来就有些上翘,看着你的时候就会让你觉得他在笑,所以当他真的笑起来的时候,那笑容是十分美丽的。

但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凌岚笑不出来了。

“公主,我真是永远也想不到你的反应到底会多有趣。”

其实他说完前两个字的时候一个炸雷已经劈在凌岚脑子里了,所以他之后说了什么她完全都没听到,因为这世界上会用这种腔调叫她公主的人,就只有……

“云枭,没事扮什么男装,还易容?一大早的吓唬人玩。”凌岚的语气中不由得带上了点埋怨,要是平常这种话她顶多是在心里吐个槽,可这一睁眼就被愚弄的感觉实在不好,一个没忍住就真的说了出来。

可是对面的男人却只是挑了挑眉,没有说一个字,也就是对凌岚的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这样一个表情却是让凌岚肯定了他就是云枭的事实,因为这个表情简直就和女装时的她是一模一样。既然不是什么陌生人她那颗一大早就悬起来的心也就放下了,于是准备下床穿衣服,可一坐到床边时,余光瞥见的一个东西却是让她心头一震。

她侧过头去仔细盯着云枭的脖子,然后鬼使神差的,把手覆到了他的喉结之上。

云枭只是笑着任由她摸,可这场景若是落在任何一个江湖人的眼中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咽喉,那可是要害之处,虽然凌岚没有武功不可能拥有一掐死的手劲,但就算如此,敢让别人把手伸到自己喉结上的人那也是绝无仅有。云枭只觉得凌岚那只很是细致的小手在在自己脖子上摸来摸去扫了几个来回,这感觉实在有些异样,所以他虽依然是不动声色,但却突然开口道:“还没摸够?”

这话一出口凌岚就像触电一样立刻缩回了手,然后面露惊恐之色向后退了好几步,“喉结是真的……”

“嗯,的确不是假的。”

“你是男人???!!!!!”

“若是追根究底的来讲,正是如此。”云枭淡定地看着已经风中凌乱濒临暴走的凌岚,只觉得她的任何反应都那么有趣,也不枉自己特地在她面前暴露身份了。

“不对不对,前几天的时候你明明还有胸的!”这一点凌岚可以肯定,毕竟自己被他抱来抱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现在再望他胸口扫去……平整的一片,堪称飞机场。

“哦,你是说这个么?”云枭却是不在意地突然抛了什么东西给凌岚,凌岚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满脸黑线,这两个棉布包是什么东西,义乳的古代初级版?!

这时凌岚也不会再自欺欺人的骗自己他是女人了,可是与他同行的这些日子里那些搂搂抱抱同床而睡的场面却一下子钻进了她的脑子里,哦,还有她光明正大的说要帮她洗澡的时候……越想越气,最终导致凌岚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一下子崩断,她满脸通红的把手里那两团棉布包朝云枭脑袋上丢了过去,“你给我滚!”

按说依凌岚的手劲想要丢到云枭那是不可能的,可偏偏云枭这回就不避不闪的任她砸了个准,待那两个富有喜感的东西完成使命落到地上后,他便整了整衣衫,表情平静的看着她,“穿好衣服就出来,我们还要赶路。”而后施施然地便走了出去,留凌岚一个人在卧室里气的发抖。

从小到大凌岚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过,她现在就觉得自己像只猴子,一个人耍的开心还不知道别人在笑什么。还好她是现代穿过来的,若她只是个古代女人,被云枭这样一番戏弄保不齐就要想不开跳黄浦江去了。不过生气归生气,她又能做什么?破口大骂还是甩他一巴掌?刚才她的爆发已经是失去控制了,要知道他一个冷脸都会吓得她心头一跳,这些天他杀人的场面都是她亲见,那种嗜血的眼神,比任何威胁都要来的管用。

所以凌岚也只能苦笑一声,听话的穿好衣服。她还要继续忍,忍到救兵前来为止,如果她能够顺利从他身边逃走,那么她只有一个请求,让她和他彻底说再见吧,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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