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这么想见到皇上么?”语璇笑吟吟地看着胖妞。
“当然了!”胖妞的眼神里充满了憧憬,“我们家世代在宁古塔驻守,我阿玛、我祖父、我曾祖父都没有见过皇上的面儿。我们族里四代人自乾隆爷至今,只有我一个秀女来京应选,他们说选上选不上在其次,一定要我见见皇上的面儿,回去好跟他们讲讲。”
“哦?”语璇很喜欢胖妞憨态可掬的模样,于是便侧头问道,“妹妹府上怎么称呼?”
“我姓巴尔虎氏,”胖妞自报家门,“祖上世居关外宁古塔,我阿玛是宁古塔副都统麾下副参领。哦,对了,我在家里叫‘娜仁托雅’,进京选秀时他们给我改成‘娜雅’。”
语璇一怔:“娜仁托雅?”
“是蒙古话。”娜雅解释道,“是‘彩霞’的意思。”
“名字用蒙语,”语璇奇道,“那么,你是蒙古八旗的?”
“嗯!”娜雅重重地点点头,“我们这一支是康熙爷的时候编入八旗的。”
“是这样呀。”语璇觉得胖妞的眼睛里透着一股草原天空的清澈与单纯,便打心里想认她这位妹妹,并且也想听她讲一讲草原上的异域风情,于是上前牵着她的手道,“妹妹何不到我房里,我沏上一壶茶,咱们慢慢聊!”
“好!”娜雅很爽快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回头对立在门口的贴身丫鬟道,“我去楼上喝茶了,你先收拾屋子吧。”
娜雅的丫鬟似乎觉得主子不宜与语璇走得太近,但她素知娜雅的个性,心知此时上前阻拦也是无济于事,所以也就放任主子前去,心想喝一杯茶倒也不妨事,只要小姐回来后劝她少与那个赫宜氏来往便是。
娜雅没有自己丫鬟那么多心思,她跟着语璇一边上楼,一边问道:“我刚才听那些大人们介绍姐姐的生平,原来姐姐并未住在荆州。”
“是。”语璇边走边道,“一直在直隶这边住。”
“那姐姐去过江南吗?”娜雅很好奇地问道,“听说江南的美景就像画里的一样。”
“倒是去过。”语璇也不知道云保的女儿是否去过江南,只好编道,“不过,也没有书里说得那么好。”
“姐姐连江南也去过,真令人羡慕。”娜雅一脸钦佩之色,“我这次来,阿玛说若是选不上,就让人带我去一趟江南。”
“那,”语璇回过头看她,“若是选上了呢?”
“阿玛说了,”娜雅道,“若是选上了,圆明园里景致比江南漂亮得多,看了圆明园,也就不用到江南了。”
语璇会心一笑,她明白这是娜雅的阿玛怕她不愿入宫参选而编的说辞,她看娜雅对入宫之事显得很不在乎,也就不便去说破,只好让她继续沉浸在自己那美好的幻想里。
说着她们便来到了二楼的西侧厢房,语璇推开门,将娜雅让了进去。樱儿倒也识得大体,见有外人来访,也礼貌地将客人迎进来入座。
“姐姐,”娜雅刚一坐下,便急切地问道,“皇上究竟是什么模样啊?”
语璇有意要逗她,于是皱着眉头问道:“你那会儿没有抬头看吗?”
“没有。”娜雅一脸懊悔,“开始的时候害怕,后来好不容易放开胆子抬头去看,结果只看到了皇上的背影。”
“咯咯。”语璇见她描述得如此可爱,不禁笑道,“我原想着你什么都不怕呢,没想到你那会儿也害怕啊。”
“姐姐有所不知。”娜雅神色郑重地道,“我临来之前,阿玛请了都统衙门里好多在京当过官的叔叔伯伯们教我礼仪,他们一再告诫我,见了皇上一定不能抬头,皇上让抬头了,才能抬头,所以我那会儿也就没敢抬。”
“那后来怎么敢了呢?”语璇笑问。
“本来呀,”娜雅绘声绘色地说,“我想着皇上会进到客栈里,坐到这楼梯前面,所以我就留了个心眼儿专门跪在了楼梯前不远处。结果,没想到皇上坐在了客栈门口,我跪在那也不能挪动,只好把身子转过来,结果转过来才知道,这一边面前正好有个柱子挡着。开始的时候,我要是看皇上就得把身体侧着抬头,那样皇上透过柱子可能就会看到我,这是‘君前失仪’,我就没敢动。接着皇上开始召见姐姐,我想,皇上那会肯定是看着姐姐,不会注意到柱子后面,于是就抬头去看了。可是,还是没看到。”
“难得你还有这么多的小心思,”语璇听好讲得真切,坐在那笑个不停,“皇上要是知道你对面圣如此殷切,那会肯定会召见你的!”
“姐姐别笑我了。”娜雅很真诚地道,“我的模样跟姐姐差得远了,皇上肯定不会让我进宫的。”
“妹妹千万别这么说。”语璇为她添上热茶,“我今天激怒了圣驾,皇上也不会让我进宫的。”
“若是咱们都被撂了牌子,”娜雅捧着茶杯,“那姐姐和我一起去江南好吗?”
“好啊!”语璇兴奋地道,但说完她又想到了绮萱赋予自己的使命,不禁神色又转黯然。
“姐姐怎么啦?”娜雅见语璇神色有异,便奇怪地问道。
语璇转头看了一眼樱儿,见她回避着自己的目光,弯身在床边整理床铺,于是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前路茫茫,不知会走到哪一步。”
“姐姐别像林妹妹那样伤感了!”娜雅豪爽地拍了一下语璇的肩膀,“有吃有喝多快乐,何必想来想去地自寻烦恼呢?”
“有道理!”语璇也很有乐观精神,她见娜雅的笑容像个阳光男孩一样,便受了她感染将不快迅速抛至脑后,“你到了京城,吃到什么好吃的了吗?”
“哈,”这个话题让娜雅很感兴趣,她转着眼珠边数边道:“吃了好多呢。前些日子刚到京时,跟着一位伯伯到处转,街上有名的小摊和馆子都转了个遍,什么卤煮火烧了、豆汁焦圈了、炒肝蒸饺了都挺好吃,涮羊肉和烤鸭子最过瘾!”说到这里,她又放低声音:“姐姐,我跟你说,烤鸭子我一次能吃两个半!”
“哈哈,”语璇也有些想念烤鸭的味道,“我也喜欢吃烤鸭,回头买三只,我只吃半只就够了!”
“好!”娜雅觉得语璇真是难得的知己,“晚上就让丫鬟去买,我请你吃!”
“嗯!”语璇心中大喜,她几日来一直为陷入一个阴谋中而神伤,此时与娜雅相谈甚欢,终于感受到一种姐妹之间的关怀之情,这让她的心里感到了一丝温暖。
正说话间,突然听到了外面的叩门声,樱儿上前问道:“谁啊?”
“是我。”是蓉嫣的声音,“听到姐姐房里热闹,就随着笑声跑来了。”
语璇想起蓉嫣适才在楼下对自己欲言又止的神情,觉得她此来肯定有着什么别的目的,于是不动声色地对樱儿道:“快开门。”
樱儿也有些犹豫,毕竟她一个时辰前才婉拒了蓉嫣的阿玛前来探望,此时放蓉嫣进门,怕她会看出语璇并无大恙,但客人已至门口,语璇又让自己前去开门,推辞不得,于是就索性将门打开。
门开了,只见蓉嫣托着一个雕花木盘,里面放着毛笔砚台和一卷宣纸,她望着语璇和娜雅道:“今日有幸得见天颜,我特备了笔墨,请姐姐将圣上的模样画出来,好让我们看得真切些!”
“啊?”语璇心中暗道,“她刚才一定是偷听了我和娜雅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