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一切都特别美好的样子,除了我把一好好的同学聚会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郁闷!
意料之中,大家很一致地没有留我。小Z说要送我回家,我瞪了他两眼,他很委屈地缩到一边没有继续坚持。我想小Z总是懂我的,他知道有些情绪必须自己面对,谁也帮不了谁。
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回头看小H,我怕自己会忍不住“调侃”他,也许我会说你那表情还能再加把劲嘛,都快赶上悲惨世界了,也许我话没说完就哭了。我从来没有在小H面前流过眼泪,所以他应该觉得我特坚强吧,真好,他那么觉得真好……
离开饭店,漫无目的地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看着红灯亮了绿灯亮了红灯又亮了,我突然感觉有些失力。我想人生大概就是如此吧,因为红灯,你不得停下,然后等绿灯亮起时,你要搭乘的那班车可能已经开走了。虽然你知道还会有下一班,可同样的线路也不是曾经。
人是较真的动物,因为较真,所以容易受伤。
后来cat说,人是较真的动物,可你不是,因为你不是人;我龇牙,那我是什么;cat说,你是贱……
哎,我可不是贱嘛!大老远跑来就为了挨一大嘴巴,难道这也算丰富人生经历?更郁闷的是我还凑了100块的份子钱呢,100块,连杯水都没有喝到,摸着自己大唱空城计的肚子,我越发愤愤难平。
怎么办,算了,请自己吃碗小馄饨吧,我安慰自己。
小学那会儿我特别爱小馄饨,每天早上小区门口老爷爷那儿一碗小馄饨,一个水煎包,日子别提多美了。后来读初中,妈妈说鸡蛋加牛奶可以长个,还可以增强抵抗力,于是每天早上给我煎两个鸡蛋,温一杯牛奶。可事实让妈妈很伤心,我个没长高,抵抗力没增强,还得了贫血。再后来读高中,妈妈鸡蛋加牛奶强壮她女儿,也就是我的梦想已经幻灭,于是我又去小区门口老爷爷那儿吃小馄饨和水煎包了。但好景不长,老爷爷出了车祸,一个发福的中年妇女接手了他的早餐摊。中年妇女不卖小馄饨,也不卖水煎包,她卖肉烧饼和小米稀饭。我不爱小米稀饭,我觉得小米稀饭黄黄的,颜色非常不美,而且容易让人想起某种非常态的人体排泄物,所以我从来不在中年妇女的小摊上吃早餐。再再后来读大学,对于起床基本上就可以吃午饭的我,早餐彻底成为了一理论中的名词。
终于,一条小巷子里我找到了一家馄饨摊,大碗5块,小碗4块,想起曾经一碗小馄饨加一个水煎包才一块二,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小馄饨啊小馄饨,最爱你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年纪,现在你回不去了,我也回不去了。
老板把小馄饨端到我面前时,我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那会儿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烦恼,除了吃,天天就缠着邻居家的小男生。因为他跑得快,所以我崇拜他,因为崇拜他,所以我愿意把自己最爱的小馄饨分给他吃,我还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说要嫁给他。
回忆总是特别美好,可当我真正把目光投向桌上那碗小馄饨时,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我看着隔壁桌上的中年男人把整碗馄饨喝得连汤都不剩,然后抹抹嘴巴扬长而去,我拨弄着碗中飘起的几片蔫不拉叽的香菜叶,突然就不想吃这碗小馄饨了,而且我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想吃小馄饨了。
付钱时,老板表情怪异地看着我,我没理他,心想自己没吃的这碗小馄饨他会不会端给下一个客人呢,而下一个客人又会不会发现碗里多了一滴泪,如同《大话西游》中紫霞仙子在至尊宝心里留下的那一滴。
当然,那只是我胡思乱想,当我起身离开时老板就把那碗小馄饨倒掉了。没来由的,我的心被扯得生疼,那场景就像至尊宝带上紧箍咒后变成齐天大圣终于不得不错失了那份期限为一万年的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城楼上的紫霞仙子和另外一个男人然后离开,而已经不记得一切的紫霞仙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说了一句,真像条狗。
至尊宝应该恨过吧,戴上紧箍咒变成齐天大圣会失去她,可不带上紧箍咒变成齐天大圣又救不了她。命运何其残忍,给了他不可能完满的选择。但那还不够,终于,他艰难的做了选择,可她却死去了,原来命运不仅残忍,它还爱跟人开玩笑……我知道,那不仅仅是爱情的桥段,那还是人生。
不想回家便只能马路上走走停停。以前我讨厌这样漫无目的的到处走,但他离开以后我就变得神经质了,我经常沉默地走一个下午,甚至一整天,幻想着在公交车上,在超市里,在公园门口遇到他,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笑容温暖且邪气。
我以为今天也一样,自己会漫无目的地走到天黑,直到经过一街心小花园时两个老奶奶特热心拉我过去要教我打太极。记得大二那会儿,室友体育选修课选了一门传统养生,隔三差五在寝室练习易筋经和八段锦。为了配合她的积极性,我买了一瑜伽垫练劈叉。结果一个学期过去了,我已经可以漂亮自如地竖叉换横叉然后横叉换回竖叉,可她还没练成武林高手。由此,我认定易筋经和八段锦都是骗人的。同理,我也不相信打太极可以练成张三丰,况且李连杰主演的那部《太极张三丰》里张三“疯”之所以叫张三“疯”是因为他一天疯三次,非常不是个好兆头。
但盛情难却!
我集中精神,努力想要做到老奶奶口中的“以意导气、以气催形”,可我的意志实在是很痛苦,气也很纠结。
哎,果然一天是得疯三次!一刹那,我有点同情张三丰了。
胡思乱想间,一个留神……我心中暗叫“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道哪只脚踩到了自己的裙子,不知道哪只脚绊哪只脚,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脚扭了。
我打电话给cat,过了好一会cat才接电话,声音慵懒:“猪……”
我:“你午睡?”
Cat:“打了个盹。”
我:“哦,我扭了脚,你看怎么把我收拾回去吧。”
Cat:“什么症状?”
这……我突然记起网上看过的一则笑话,说一交警例行检查,一车主对其视若无物,狂飙而去。交警大怒,狂追了N条大街后终于将车主拦下。交警质问车主为何不停车配合检查,车主委屈道,以前开飞机,从未遇到过中途停下配合检查的情况。
这则笑话告诉我们职业病是件很恐怖的事情,比如Cat是个医生,现在她的职业病驱散的她的瞌睡,也刺激了她的声音分贝:“说话呀,什么症状?”
我揉揉自己抽搐的脸:“右脚脚踝水肿,水肿程度目测比未受伤左脚脚踝高出0.5厘米,无流血迹象,左右活动幅度超过30度有疼痛感,超过45度疼痛感剧烈,超过60度我就倒了。”
Cat舒了口气:“还好,根据你的描述应该没有骨折。”
我的脸又开始抽搐了:“哪能摔一跤就骨折呀,虽然现在人口批量生产,但那也不表示都是残次品。”
Cat一本正经道:“猪,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要知道摔一跤是很容易发生骨折的,难道你忘了小裤?”
我当然是记得小裤的,小裤是我们初中物理老师的儿子。当时,物理老师特喜欢穿一条巨肥大的裤子,所以我们给了他取了个外号叫做“大裤”,很自然的,他儿子就成了“小裤”。小裤曾经有段轰动全校的经历,他在学校女厕所旁边摔了一跤,身上三处骨折。因为摔跤地点的特殊性,小裤这段传奇经历曾被描绘成多个版本广为流传,但究竟哪个版本最接近事情的真相已经无从考证了。
我:“行行行,小裤骨折就骨折了呗,你丫再跟我贫,我就横尸街头啦。”
Cat:“OK,不贫,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在哪儿吧?”
我抬头前后左右瞧了一下,最近的公车站在马路对面约五十米:“XX公交站。”
Cat:“好,你别到处乱走,我推个轮椅马上过去。”
轮椅……哎呀妈呀!
我几乎声泪俱下,我想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比我更需要轮椅,所以真的不用推个轮椅过来,可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嘀嘀声。
手机塞进包里,我一瘸一拐,试着挪动了几步。速度大于蜗牛,小于乌龟,换句话说40秒左右的绿灯的时间不足以让我穿过面前的十字路口。好在这会儿中午一点刚过,路上没有什么车辆。
可很快我就后悔自己对“车辆”的定义了,我以为物质文明发展到今天,车辆怎么不得和奇瑞QQ差不多体积呀,但我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车叫做自行车。
就这样,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之前我只看到两个轮子和一张好像在哪里见过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