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离开大堂的时候,被正好回来的源隽撞见。源隽大喜,刚才在后院转了大半圈都没有找到她,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她消失了。
“嘿,姑娘,你记不记得我?”源隽追到苏漫身边打招呼。
但苏漫只是低着头走路,一手支着脑袋,看也没有看一眼身边这个跟她说话的人。
源隽仍兀自劈里啪啦地说开了:“刚刚就在后院看到你,你是苏家的丫鬟对不对?上次听你说,我害你撒了东西,害你回去又要挨骂,我就一直很担心。今天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惊喜。那天你回去之后有没有挨打受罚,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既然是苏家的丫鬟,苏家上上下下人都不错,苏家二老也正直仁慈,我想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为难下人。你有没有怎么样?”
苏漫听到后面的话才蓦地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直视着源隽:“看来你对苏家很了解啊。你是苏家的客人吧,那么你不去大堂贺喜,不去院子里吃喜酒,追着我干什么?我确实是苏家的下人奴隶,现在还要为正直仁慈苏家二老去干活,你这个尊贵的客人没事就不要纠缠一个下人丫鬟了。”
源隽被苏漫充满敌意的眼神和语气吓了一跳,怔怔地说:“我……我不是要纠缠你,只是关心而已。我是那个雨天在街上撞倒你的人,当时你坐在雨中一直哭泣,东西掉了一地,你说是我害你这么狼狈,你不记得了吗?事情才过去两天,你应该不会忘吧。”
听源隽这么一说,苏漫这才注意地看起他来。
“原来你就是那天在雨中狂奔的那个疯子啊。”
源隽又是一怔,对苏漫这样的态度也觉得莫名其妙起来:“哎,姑娘,我不过是撞了你一下,也是无心的啊,你不用这么记仇吧。看你这样子好像我差点杀了你似的。还有,我不是什么疯子,我叫楚源隽。”
苏漫对这个人没有兴趣,正要走开,却突然感觉他的名字有一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楚源隽……”她喃喃着,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楚家公子?”
“你知道我吗?”源隽惊讶。
“你家三代从仕,你爷爷还做过先帝的老师,是不是?”苏漫把从王氏口中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
“对,对的,而且我哥还和你们的二少爷、也就是今天的新郎倌苏容是同僚好友呢。”
这下苏漫就清楚了。
“原来,你就是她们要抢,不,是要‘争取’的‘幸福’,是他们全家都中意的女婿啊。恭喜你了,今天这婚礼你没有白来参加,相信很快你就可以举办自己的婚礼了吧。”
源隽完全听不懂苏漫在说什么:“我的婚礼?我现在还没有打算要娶亲啊。‘她们’又是谁?”
“她们,当然是苏家的两位小姐了。楚公子好福气啊,两位苏小姐任由你选,大概是要费点心神了。但是,我这个卑微的下人还是想给公子一个忠告,娶妻不可太重色,也不要为外象所迷惑,那毕竟是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
苏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最后那句话,只是当王氏的那些话在她耳边回响时,她想到了苏岚。如果在那些人眼里楚源隽优越的外在条件真的可以给一个女子带来婚姻的幸福,那么她希望这个“幸福”最终还是会落在苏岚身上,而不是被苏颜抢走。对于苏岚,她就算谈不上喜欢,但也全然没有对苏颜的那种“不愉快感”。因为她能明显感受到苏岚的善良,尽管她的善良里,还带着很大一部分的软弱。就像她不敢公然与她一起玩,却会在见到她时对她微笑;就像儿时她干活出了错误被老夫人责罚,她不敢站出来求情,却会在一旁偷偷流下同情和抱歉的眼泪。
“姑娘所言在理,不过在下自认不是重色之人,不知姑娘为何会突然给我这样的忠告?还有,这和苏家小姐又有什么关系?”源隽简直一头雾水。
怎么会不懂?在姿色上,苏颜作为公认的小美人,胜过了苏岚,这点难道楚源隽会看不出来吗?苏漫不想再与他多说什么,转过身去便要顾自己走开。
源隽哪里肯就这样让她走掉,忙上前把她一拉:“哎,姑娘,你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回答我啊。”
苏漫本来就病得头重脚轻,被源隽这一拉,便有些站立不稳。源隽忙扶住她,才发觉她全身发烫,再观其色,面容憔悴,不由惊喊:“天哪,你病得好严重,是不是那天淋了雨,一直病到现在?”
苏漫没有理他,挣开他的手努力想要站稳。
“这样子不行,你房间在哪里,我扶你回去休息。为什么生着病还出来做事呢?苏家不会这么没有人情,要下人带病工作。你尽管去休息……”
“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不要管我了行不行。”苏漫推开源隽,不耐烦地说。
“你怎么回事嘛,我是真的关心你耶。”三番两次遭到冷脸,好脾气的源隽也有点躁了。
“放心好了,在这个充满人情的苏家,我不会死掉的。”
源隽已经听出几分这话里的意思。
“你好像,对苏家有不满?”
苏漫不想回答,只想摆脱掉他。
这时,丫鬟小涓匆匆地走来,手中捧了一个放着桂圆、莲子的喜盘,见到苏漫,忙开口叫道:“五小姐,你在这儿啊。正好你闲着,帮我把这个喜盘送到新房去好吗?我还要去前院忙呢。”
苏漫想也没想便接过了喜盘。新房?她的目光朝正南方不远处那座红彩高挂的房子望去。
源隽则在一旁惊怔住了。
“五小姐?你是小姐?苏家的小姐?”
“你是相信一个称呼,还是相信你眼睛看到的?我不是什么小姐,我是苏家的下人。我现在要去干活了,楚公子如果闲着无事,就去找真正的苏家小姐,不要再来妨碍我工作了。”
苏漫说完便朝新房走去。源隽不由自主地跟了两步,然而见到苏漫回过头冰冷注视的目光,就止步了。
源隽站在原地望了苏漫的背影好久,对她充满好奇。此刻,那个女子在他心中已经成了好大一个谜。而他偏偏又是个喜欢探究的人。她的言语、她的身份、她的冷漠、还有她眉目间的哀愁,都对他形成一股吸引力,让他无法不感兴趣。不过,这会儿他也没时间去研究这个谜。他走开这半日了,洛斯一定在找他,他不能把他带了来又扔在一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