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改革弊政,努力维护军士的尊严与利益。士兵处于军队的最下层,长期背乡离亲,远戍边关,而且随时有丧失生命的危险,其困苦难以言状,所以常有士兵逃亡的现象出现。宋王朝为了防止士兵外逃,承袭了后五代朱梁的陋习,在士兵的脸上黥字刺黑作为记号。脸上一旦黥字,一辈子也取不掉,如此士兵一进了兵营,就如签了终身合同,不得逃脱,士兵丧失了自由与自尊,人民以当兵为耻,怕黥面而四处逃亡,兵源越来越不足。范仲淹在环庆路经略安抚招讨使兼庆州知州的任上,摒弃这种陋习,改黥面为刺手,这样战时过后,兵士可以恢复平民之身。对于这件事,与范仲淹同时代的富弼撰写的《范文正公墓志铭》上和于宋仁宗嘉佑五年(1060年)由庆州知州周沆刻立的庆州《范文正公祠堂碑记》上都有记载。《碑记》云:“及朝廷欲驱边人而战,先墨以着军籍,独公所部之众改涅其手,非讲习攻斗,各听处田野,故上不靡廪食而得其用,下不失为良农,此略以三代之法,较之他路,欢戚斯可计矣。”
此《碑记》还载:“前此戍守,多关辅之卒,往往三数岁不能得其归。公谓人久劳则怨且惰,将何以固众心而取完力也!自尔更相戍役,止一岁为限。”这就是说,范仲淹体察士情,更改士卒三年戍守期为一年。
对于士兵的基本生活供给,范仲淹予以密切关注。他在其《奏论陕西兵马利害》云:“臣窃知陕西禁军、厢军不下二十万。防秋在近,必须养育训练,以期成功。在乎丰以衣食,使壮其力;积以金帛,示以厚赏。牛酒以悦之,律罚以威之。如此,则兵存斗志,将增以气。”对于克扣士兵衣食的贪官,他无比憎恨,必给予严惩,绝不宽贷。在《范文正公年谱补遗》中,记载了这么一件事:鄜州曹司马勋、张式、黄贵减克兵士请受。公言:“当此军期之际,兵士多是饥寒逃亡,若更减克,转难存济。”遂牒鄜州将马勋等三人对诸军处斩。(凤凰出版社《范仲淹全集》766页)由此可见,范仲淹不把士兵作为战争工具看待使用,而是作为人给予应有的尊重和关怀。
四、免赋惩贪,造福于边关民众。范仲淹戍边所在地的陕西,正值大旱,他上书朝廷,奏乞救济陕西饥民。札子云:“臣等窃见陕西永兴军、同、耀、华州、陕府等处,今夏灾旱,得雨最晚,民间秋稼甚无所望,官中仓廪亦无积贮,若不作擘画,即百姓大段流移,殍亡者众。兼军食阙绝,临时转漕不及。臣等乞朝廷速降指挥,委本路都转运使孙沔,速相度上件州军向去救济饥民及办给军食有何次第。如难为擘画,即便于黄河内搬辇自京以来斛斗,往彼应付。仍速行相度沿路如何计纲,即不至艰阻。事状闻奏,候到,乞朝廷早赐施行。”救民于水火之中的那种急切心情,跃然于纸上,岂能不令人动容。
“支移”,是一种变相的徭役,官府要农民将应缴的物资运送到指定的地点缴纳。《宋史》云:“其输有常处,而以有余补不足,则移此输彼,移近输远,谓之支移。”这是最害民的负担。因此,范仲淹上书朝廷,请求免除。其《奏乞免关中支移二税却乞于次边人中斛斗》札子云:“臣窃见陕西数年以来,科率百端,民力大困,州县督责,不能存济。兵间最为民患者,是支移税赋,转般斛斗。赴延州保安军,山坡险恶,一路食物草料常时踊贵,人户往彼输纳,比别路所贵三倍,比本处州县送纳所费五倍,害民若此,实非久计。臣等欲乞朝廷指挥都转运司,体量关辅今来灾旱,民力困乏。如边储有备,其二税与免支移。并边上人中斛斗大段价高,出却京师,见钱银绢,万数浩瀚,亦令相度。权于次边州军入中,所贵减得官中贵价。既次边有备,则每遇事宜稍慢,可以退那军马于次边就食粮草,既苏民瘵,又不误军期,如此守边,庶为得策。”
包括庆州在内的陕西军民,要交纳战争的一切费用和负担转输支移的徭役,加之旱灾,已是喘不过气来,但还有些酷吏横征暴敛,借机邀功,使庆民雪中加霜。庆民远赴几百里路,到延州申诉,范仲淹立即予以纠正。在庆州《范文正公祠堂记碑》上,记述了这件事。文中说:“凤翔府天兴令持监司符檄来摄州事,以刍粮数百万计暴加于民,促图己功,沸若羹鼎。至有力不堪弊,群窜他邦,甚者断吭绝胫,死以期免。公是时经略四路,请留延安,民闻之,亟相提挈,驰告麾下。公即日走符檄,放天兴令者还任,凡百苛敛一切罢去。未几,公即受命专本路之师。窜者还,危者安,里巷相保,卒如平时之乐。”是范仲淹为庆民赶走了贪官酷吏,是范仲淹为庆民罢去了苛政暴敛。范仲淹调任环庆路经略安抚招讨使兼庆州知州时,庆民额手称庆,认为活他们的好官来了,“窜者还,危者安”,安居乐业。范仲淹对庆民恩重如山。
五、不分汉羌,同给予密切关注。范仲淹对汉民如此关怀,对羌民亦是如此,他的亲民、惠民的思想,不分民族,不分国界。他在《答赵元昊书》中说:“朝廷以王者无外,有生之民,皆为赤子,何蕃汉之限哉?何胜负之言哉?”他还专门撰写了《王者无外赋》;他在诗词、奏表、文章中所提到的“天下”,是指包括少数民族在内的天下广大民众。他在宋夏边界上兴修了许多城寨,有一部分用于坚守御敌,有一部分用于收纳内附或流离失所的羌民。据欧阳修《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文正范公神道碑铭并序》载,仅范仲淹修复的青涧城、承平、永平废寨,先后收纳流离失所的属羌和归附的羌人达万余户。又据《庆阳县志》载,范仲淹令官军在庆州之北七十里处、桥川与柔远川交汇之地,筑城一座,收纳内附的羌人,使其安居乐业,故名城曰“业乐”,即今甘肃省华池县悦乐镇。对于缺食少种的羌民,他指示属下动用国库,予以救济。《西夏本末》载:“延州东路青涧城、承平寨并保安军北巡检刘化基手下熟户、蕃部,遭西贼打掳,惊移伤残户数并投来蕃部,并在逐寨及本军侧近住坐,未曾归业,公虑恐失其所,却逃入蕃界。遂牒种世衡等,勘会惊移熟户、蕃部,有未敢归业,即便相度邻近官司空闲地,权拨与耕种;如无牛犋者,官与量借粮收买。又勘会惊移人户并投来蕃部,其中甚有缺乏粮食、存济不得、却恐致有逃走,又牒种世衡相度逐户口数目,每十口以上量支借贷禄粟各一石,十口以下支借五斗。常切照管安抚,无令失所。”任福破白豹寨,捉掳到伪首领李家妹,赏于庆州某官员家中为奴,引起羌人不满,不久这位官员调往他地任职。范仲淹得知此事后,立即派人寻找,并移送公文将李家妹接回。访知其亲叔投归庆州淮安镇,又送于其亲叔岁奴收管,令择人出嫁。(凤凰出版社《范仲淹全集》835页)
六、以农养民,发展当地农耕生产。范仲淹在《十事疏》中说:“《书》曰: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此言圣人之德,惟在善政。善政之要,惟在养民;养民之政,必先务农。”范仲淹每到一处任职,必把发展农业生产作为爱民、养民的根本。他来庆州,在戎马倥偬中,仍不忘发展当地农耕生产。我们已不清楚他发展农业所采取的措施,但他在当地留有一首《劝农诗》,显现出了他重视发展庆州农业的端倪。诗云:“烹葵剥枣古年丰,莫管时殊俗自同;太守劝农农勉听,从今再愿诵豳风。”豳风,说的是夏太康年问,一贯倡导发展农业的后稷弃的儿子不窑,率领周族人来到北豳,即今庆阳这块土地上,拓土开荒,教民稼穑,播撒农业火种,不但养育了周族人民,使其逐步强大起来,而且促进庆阳农业的发展,使庆阳的农耕生产绵延数千年。这就是豳风。豳风,是农业倡盛之风。范仲淹认为:尽管现在我们所处的时代与周先民所处的时代不同了,但重视农业、发展农耕生产的习惯,应该是一样的。因此,他希望周先民在那样困难的条件下发展农业的做法和风气,在庆州民间继续发扬光大。
范仲淹以民本思想处理宋夏战争中的各种利害关系,兼之实施必要防御措施,不但使宋夏两国的紧张局势逐步和缓,安定了边界,而且赢得了广大兵民的爱戴崇仰,在庆州为他建立了生祠。就连西夏的羌民,也敬呼他为“龙图老子”。《宋史·范仲淹传》载:“及其卒也,羌酋数百人哭之如父,斋三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