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间依稀可见一轮明月悬于天际,似乎离我们很近,又似乎离我们很远。
就像我现在的生活,似乎很真实,又似乎只是一场梦。
我轻手轻脚将门掩上,生怕木门老旧发出吱吖的声音,惊醒了别的人。
外面是如水的月光,屋里是昏黄的烛火。我最后一眼是从门缝里忘过去的,只那一眼,就叫我心生恐惧,惊惶不已。
她们将姣娘脱得一丝不挂,绑了在那张镂空的老旧椅子上。
一人站在椅子后面扳着姣娘的头,不让她头摆动。还有一人站在她边上双手死死翻着她的眼皮子,让她正好能看着对面的两位宫女。
对面的二人,一个人不知道去哪儿找根细细的短鞭,使劲的抽着姣娘雪白的胸脯。鞭子上似乎用水侵过,鞭子子扬起的时候,有一滴被甩到了对面的墙上,印出一滴水渍,反射出烛火的闪亮。
另一人便是彩霞,明明是个胆儿小如鼠的人,此刻发起疯来,比毒蛇还毒。她拿了根粗粗棒子,直直的往姣娘下体捅去!
我仿佛可以见到,彩霞扭曲的脸。是愤怒也好,也是仇恨也罢。我们都一步一步的走向深渊,回不了头。
我闭了眼,不忍再看。深吸一口气,这才定了定心神,一步一步地行走在这深宫的幽暗一角。
以至于很多年以后,每每当我忆起来,都仍旧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姣娘的受着的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千万不要嚣张跋扈,恶意害人。若是不得已要害人,就要心狠手辣,不留退路!千万不可留了对方活命!不然,说不定哪天自己的下场就可能会比死还要惨。
第二日。
大清早的苏麽麽就来我房里找我,一脸凝重的样子。
“苏麽麽这么早来我房里,不知……”我故作惊诧状,小意问道。
苏麽麽盯了我片刻,才悠悠道:“如烟,姣娘死了!”
我当然知道姣娘已经死了。如果她不死,最后死的定然是我。但此时,我仍要装作不知,假意斡旋。
“哦?!姣娘死了?!她……”
我从苏麽麽放大的瞳孔里看见自己一脸惊慌的模样。这样的表情,连我自己都显些要被骗过了。
苏麽麽神色有些萎靡,见我惊慌模样又才说道:“你当真不知此事?!想来虽说这里面不只一个人厌憎姣娘,但要说胆敢将她杀了的,我以为……”
“苏麽麽以为,有胆子杀了姣娘的,但只有我如烟一人么?!难道苏麽麽忘了,之前我是如何被姣娘虐打,以至于卧床半月么?”我厉声质问。
但凡被人冤枉做了坏事的人,都应该有愤怒的情绪。正所谓倒打一耙,原来是不用学的。
“正是因为你被她欺辱,所以……”
“所以!你才觉得我对她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有心将她杀害?!”我不等她将话说完,生生将她打断,恶狠狠说道:“苏麽麽,杀人这么大的事儿,你可不能信口雌黄,只凭个人揣测妄下定论!苏麽麽说着轻巧,可您这随意的一个揣测可说不得就又能要了一条人命,害人无辜!那可是要给自己增添孽障的!”
苏麽麽听我一番言词,当下觉得理亏,言语间就柔和了许多:‘姣娘死的极惨,怕是董美人那儿不好交待。这事儿纵然是你做下的,你也还有着伍才人帮着担待些,不然……哎……”
原来她来找我,是希望这事儿就是我做的。如此一来,她好交了差,拿了我顶罪。可又忌惮着当今是伍才人的伍焱凤与她为难,竟然想让我自愿顶了出去?!真是妄想!
“苏麽麽如何认为,不是我如烟做的事,我会出去顶了这个罪?!难道苏麽麽是欺负我新来?还是认为我的生死就无关紧要了呢?!”
我气极,语气自然不善。
“哎……若是查不出个原由,怕是敬役房所有的人都没有个好下场了。”苏麽麽显得有些哀戚。
心念一转,苏麽麽不过是想要找个替罪羊,为她解决了董美人的责难。如今人已死,自然是要给董美人一个说法的。
可董美人是谁也不敢开罪的。唯有一人,她是如何都动不了的。也不会为了一个奶妈的女儿想要去动她!
“苏麽麽,我们还是先召集了宫人们一齐去看看姣娘罢,说不定就能从中发现什么线索”
“只能如此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景,有些蹒跚的步子,才真的觉得这宫里头的日子,谁也不好过。
想当初自己将入宫做为权宜之计,当真是天真草率了。现在想想,当初如果真能嫁了江笙为妾,如今也不是现在这样了。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又有谁能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一盏茶过后,宫里头的人都到了杂物房外。
杂物房现在已经上了锁,不让人随便出入。苏麽麽也是个有主见的人,知道先将门落了锁,这样一来,也就能减少被人发现的机率。消息传得慢些,她也就有更多的时间来想法子应对董才人。
想必是她今早去给姣娘送吃的,才发现姣娘不在了。
所以现在为止,知道娇娘死了的人,也就昨夜儿里我们几个,再无旁人。
我和彩霞对视一眼,随后就都扎进了不知情的人群当中。
“哎……你们说,苏麽麽这么早都把我们叫来杂物房干嘛?莫不是要我们将杂物房给清扫了出来住人?”
“不会罢?!哪里会有人肯住到这儿来了。再说了,之前苏麽麽可是一点儿风声也没透啊。”
“对了,如烟。你和宫里头的贵人交好,苏麽麽自然和你亲近些,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啊?”
“苏麽麽自然有她的意思,我们都不好随意揣测。还是规矩等着吧,想必苏麽麽一会儿就会来了。”
“好罢,好罢。那就等着罢,不过苏麽麽怎么还不来啊?”前眼的宫女急不可待,四下张望着。
“来了!来了!苏麽麽来了!”她欣喜的拉了我的手左右摇摆,像个孩子一般。
我心里又好笑,又想哭。
苏麽麽不过是要让我们都来看姣娘的死状,可她还以为苏麽麽让我们在这儿侯着会有什么惊喜,让人有些好笑。
转念一想,她现在如此孩子般的模样,可是等会儿见着姣娘,怕是会吓得哭了出来。我又觉得有点悲伤,必竟她们这样的年纪,经历的苦楚已经够多了,实在不应该再看见这些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