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舞落给慕迟雪处理完伤口后,一直留守床边,直到丞相夫人前来他才暂时离开。
慕夫人坐在慕迟雪身边,才抚上她的脸庞,慕迟雪醒了:“我吵到你了吗?”“没有。”慕迟雪摇摇头:“我闻到了娘的味道所以醒了。”
慕夫人慈爱地看着女儿:“怎么又把自己弄伤呢?你这样,爹娘真的很疼。”
“今天只是意外,以后不会了。”慕迟雪安慰母亲,但慕夫人知道女儿的个性,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受伤:“其实爹娘都知道你是在保护我们,而且一保护就是十七年。雪儿,答应我们别再那么拼了好吗?”
“这辈子能有爹娘,能有哥哥姐姐真好。”每每说到这里,慕迟雪总是鼻子酸:“你们给我的,是我愿意倾尽一生去换的。这点又算什么呢?”
“从前,我也听你小姨这么说过。说我和狐族给她的,是她愿意倾尽一生去换的。所以当她得到的时候分外珍惜,不惜代我成为狐族圣女,不惜为了狐族的地位赌一把。事实上她做到了,可惜红颜薄命。”
“虽然她死了,但大家都很怀念她不是吗?你和爹每年都会去她坟前祭扫,狐族的祠堂也供奉着她的神像,皇上也时时刻刻将她放在心中,那么多年谁也动不了她在兀傲的地位。就算死也值得。”
慕迟雪一番说辞本想安慰母亲,却反使母亲紧张:“没什么比活着对亲人更好。雪儿,你还在襁褓的时候我就担心你会和仙儿一样的命运,但我却阻止不了你的作为。娘也很矛盾,若你收手,慕家会倒。但若你不收手,即使保住慕家,你却会有危险。多少次大风大浪,娘都只能呆在后方,不给你添乱,但娘真的很心疼,心疼你要一个人面对那些虎视眈眈。”
慕迟雪想要起身,但伤口被扯痛。她强忍,以免面部流露痛色吓到母亲:“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干嘛哭呢?”
慕夫人抽泣:“自从皇上让你进宫给婉儿保胎,爹娘就很少见到你。即使见到,你不是浴血就是狼狈。其实你气场最强大的时候,就是我们一家感到无能的时候。我们时常会想,如果再努力一点,你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辛苦。”
“干嘛那么感伤,我说过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在过去的一年,我经历了成亲、宫变、失忆、离异。但即使那么跌宕起伏,我还是坐在这里和娘聊天。”慕迟雪娇俏一笑,慕夫人将她搂入怀中。
慕夫人的手正好压在慕迟雪的伤口,没有闷哼,没有喊疼,只是在慕夫人看不见的肩上皱着眉。这一切舞落看在眼里,他想进屋但慕迟雪给他眼神:不要。
抱了一会儿,慕夫人松了手:“雪儿,今晚好好休息,娘先走了。”
“好。”离开母亲的怀抱,慕迟雪一直低着头直到母亲离开。
慕夫人一走,舞落赶紧进屋:“干嘛逞强?不疼啊。”
“因为我更珍惜母亲的怀抱。”慕迟雪抬眼,疼痛已经让她落下眼泪,舞落轻叹:“现在能喊了。”
当晚,皇城寂静的大街,钟离景逸拦住了醉千袭的去路。
“果然还是来了。”醉千袭目光冷冽,钟离景逸沉默。
“没事,我走了。”醉千袭抬腿才迈出一步,钟离景逸如同闪电一般徒手袭击。醉千袭料到免不了一架,但没想到钟离景逸那么真,应对的第一招有些吃力,但之后就追上了他的速度,渐渐地难分伯仲。
“钟离景逸,干嘛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那你又是如何对待郡主的呢?”钟离景逸一边回应,招式丝毫不乱:“她助你赚钱,她对你信任,但你却利用夏小妞害她。眼下还敢跑来皇城闹事,想死的话说一声,我会给你个痛快。”
“钟离景逸,你我曾是最好的朋友,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反目吗?”
“从你决定喜欢她的第一天,我们就已反目。何况今天她还因为你受了伤。”一拳打在醉千袭的锁骨:“说,为什么连累她。”
“我没想过她会挡。”醉千袭后退几步,捂着胸口:“今天要杀我的是我的亲生母亲,在我认出她的刹那,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若不是郡主,我早已命丧黄泉。”
“你的母亲找到了?”钟离景逸停手:“谁?”
“想不到吧,初遇楼的老鸨,凤夫人。”醉千袭自嘲大笑:“一出手就是十支箭,不带片刻犹豫,我娘铁了心要我死。没什么比这个更伤人吧。”
“暂且饶了你。若你再敢觊觎郡主,我早晚杀了你。”双方交战的结果是钟离景逸小胜,而这也是那么多年来钟离景逸第一次动武。
踩过转角,身穿斗篷的男子挡住钟离景逸的去路:“若非醉千袭心绪不定,你赢不了。”
“我听说郡主中箭后闪出黑影,也是黑影将她送往丞相府。是你吧。”
“也许。”斗篷人低了低帽檐:“虽然只是两箭,箭头无毒,但伤口很深,伤的不轻。记住这些日子别去麻烦她。”
钟离景逸冷哼一声:“明明如此关心,为何不现真容?还把英雄救美的功劳白白给了夏兮。”
斗篷人没有继续他的话题:“该提醒的我做了。记得,不要麻烦她。”
斗篷人化作黑影转瞬即逝,钟离景逸心知自己的武功技不如人。但郡主说过,他的技能只适合沙场那种真刀真枪的比拼,绝不能在暗中斡旋。偏偏为了郡主,他让自己置身暗处。是你将自己设身险境,怪不得我。
那晚,慕迟雪的身边除了舞落,门外还有夏兮守护。但其实除了这两人外,就在千金苑的屋顶上还有一个卧躺着的黑影,他拨开屋瓦,透过缝隙,只见慕迟雪的额上时不时渗出汗珠,舞落一次次替她擦拭,一遍遍检查她的伤口有否发炎。
“不要走,不要……”算上今夜,已是第五个夜晚梦中呢喃。不知慕迟雪的梦境究竟如何,但她始终喊着:“不要走。”屋里屋外,每个听到呢喃的人都知道她所指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