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天算疾呼,“不可啊皇上。叶回乃是禁军统领,保卫六宫,责任重大。他若是随军出征,那皇上的安危谁来顾及?!”
“那依虞老您的意思,谁能担当此任呢?”怀瑾道。
“这事由皇上和兵部来决定,老臣做不得主的。”
“怀瑾尚算是兵部一员,代表兵部向皇上举荐叶统领。”怀瑾见虞天算唇齿开合还想阻拦,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至于虞老所提到的六宫安定,羽林军副统领岳霖在位期间功绩卓然,刚直不阿,由他来接替叶统领,便无后顾之忧了。”
李世民注视着殿中明枪暗箭的两位臣子,何尝不知他们的目的。但朝中的声音愈是纷杂愈是争执,于他而言就愈安稳,他不会允许任何臣子一人独大,因此即便知晓虞天算借观星之名干扰朝政,却仍然纵他胡言乱语。
“皇上,老臣以为行军一事事关重大,光听陆将军一人之言实在太过草率。”虞天算撇了怀瑾一眼,对李世民道。
李世民颔首,看向其他大臣:“众位爱卿有什么想法,不妨提出来共同商议。”
“臣以为,秦驸马武艺高强,智谋过人,其父秦叔宝曾替皇上立下汗马功劳,尽忠竭诚,倒是不错的人选。”杜如晦走了出来。
萧禹笑道:“杜大人,这朝中谁不知晓秦玉是你的义子?果真是举贤不避亲啊。”
杜如晦脸色不善,这朝中的确人人知晓秦玉与他的关系,但敢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的也只有萧禹了。
“哈哈!萧侯爷说的不错。”一个须髯大汉也走到了殿中,“既然杜大人能这样坦坦荡荡,那我程咬金也向皇上请旨,让我那大儿子跟着陆将军上战场去好好磨砺磨砺!”
“皇上,臣的嫡次子也习武多年,臣希望皇上能给他一个效忠的机会……”
“是啊皇上……臣的……”
……
自萧禹嘲讽杜如晦后,这举荐近亲的臣子也壮了胆子,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杜如晦心头火起地盯着这帮不识时务的朝臣,连连冷哼。
“好了。”李世民淡淡地开口。
原本喧哗的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
“既然今日商议不出个结果,那就明日再议,你们回去再多加斟酌斟酌,朕今天也累了,退朝吧。”
大太监杨福全赶紧走到大殿中,高喊道:“退——朝——”
***
下了朝后,怀瑾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朝李靖的府邸走去,李靖病中多日他还未能抽出空去探望,正好今日空闲,而今日朝中古怪,他也想去听听李靖的意思。
“陆将军来啦,快请进吧!”李府看守的侍卫一眼就认出了怀瑾,连忙收回挡在门口的铁剑。
怀瑾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李府的内院,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
刚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苦涩的气味,他皱了皱眉,踏进了李靖的屋子。
李夫人正在喂李靖喝着药汁,桌上摆放着几碟蜜饯,李靖每喝一口药汁,就要吃一颗蜜饯,否则就不肯乖乖喝药。
“让陆将军见笑了。”李夫人总算成功喂李靖喝完一碗汤药,转过头看着怀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等到李夫人离开,怀瑾才走到了床榻前,看清李靖的面容时,他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诧,那张英姿勃发的脸如今竟变得这般苍白疲惫。
“你怎地不好好喝药?”怀瑾压抑住心中的翻腾,像平时一样与李靖说话。
“太苦太难喝了,换做你你也喝不下去!”李靖倒是神色寻常,眉眼间的神采丝毫不像一个久病之人。
“我去问过赵丹溪,你的病并非不治之症,你怎地拖了这么久也不见好?”
“哎,不拖不行啊……”李靖叹道。
“你这是何意?”
“最近朝中……不太安稳吧?”
怀瑾点头,“我今日来也是有事想要问你。”
“说罢。”李靖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情。
“近日发生许多不寻常之事。粮仓忽然失火,中秋之宴牵扯出三年前的旧事,今日朝堂,虞天算借观星之名想要动摇我在军中的位置,似乎有人在暗处操纵着这一切,但又好像有一股别的力量在阻挡着……”(作者云:哈哈~是17保卫主角的力量!)
李靖沉默了片刻,道:“虞天算上朝了?”
“嗯,近两****都留宿宫中。”
“此人行事诡谲,但确有几分才学,在皇上与前太子争夺皇位之前立过大功,因此皇上对他十分信任。”
“可他并非忠义之人。”
李靖轻笑,“虞天算观星奇准,随意言说几句,就能改变皇上的心意,对于长孙无忌、杜如晦等人来说是一大威胁,他们几次三番都想除去此人,可是虞天算料事如神,根本就没有得手的机会,而虞天算也知道自己树敌众多,除非皇上召见,也不再轻易上朝。”
“的确,今日若非我察觉出不对劲,皇上多半就要听从他的意思了。”
“虞天算才能非凡,可惜走入了邪途,几次三番利用皇上的信任掌控朝中局面。他虽时常三五月的不上朝议事,但却从未真正放松过朝中政务。”李靖语气微沉。
怀瑾皱眉,“他此番动作,多半是冲着我来的了。粮仓失火,毕宿星暗,这一连串的计策无非就是想名正言顺地将我从主帅的位置上拉下来。”
“此事尚有些疑点,”李靖凝眉,“你年纪尚轻,在朝中根基又浅,虞天算还不致花这么大的功夫对付你……恐是他人授意。”
“他人?”
“依你看,会是谁?”李靖探询道。
怀瑾垂眸思索,“我本怀疑过沈自源,但依他的本事,策划中秋宴上之事恐就费去了不少心思,而其余之人……我暂时还不能肯定。”
“那便勿要再想了,既然有两股势力在你身后互博,这火就暂时烧不到你身上,你这几日且将精力投注到军务上。”李靖拍了拍怀瑾的肩,叮嘱道。
***
国公府。
“哼!”沈自源将桌上的墨砚掷在了地上,碎裂的声响却并未消减他的怒气。
管事张保在书房外听见里头的动静,心中虽然担忧却不敢靠近,这几日沈自源的脾气像是涨潮似的一日比一日旺盛。
沈大夫人此刻也不复往日平静,忿忿道,“想不到晋王竟如此薄情,不过三年就将君儿抛在脑后!”
“你以为皇家能有几个长情的?”沈自源冷笑,“我早就该料到他倒戈相向,昨夜离皇上处置陆怀安只一步之遥,若非他从中作梗……”
“不行!我要去找他说个明白,咱们君儿不能白死!”沈大夫人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沈自源一个箭步走过去拦住她,“你是何身份?有几条命去指责晋王?!”
“那……总不能……”沈大夫人霎时红了眼,哽咽道,“若非他模棱两可,我的君儿怎会惨死?他如今倒是风流快活,可怜了君儿……”语罢,嘤嘤哭了起来。
“哭有何用?”沈自源不耐道,“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对策!”
“还能如何?按昨夜的情形,高阳公主和晋王都偏向陆怀瑾,我们还能怎么办?”
“虽然这一次没能得逞,但好歹让我们认清了局势,晋王和高阳公主是何立场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皇上……”沈自源微眯起眼,“若是能让皇上对他失去信任,十个晋王也救不了他。”
***
接近正午时分,怀安才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小姐醒啦?”云暮端着水盆走了进来,替怀安浸湿手帕。
怀安砸吧了下嘴,问道,“我睡了多久?”
云暮掩嘴笑道:“小姐还好意思问呢,都大中午了!”
怀安走到桌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昨晚有些失眠,到鸡鸣的时候才睡着。”
“是不是在想昨晚夜宴的事啊,我今早去市集的时候听见好些人在议论。”
怀安讶异,“这么快就传开了?”
“哎哟,那么多老百姓挤进渡仙居去看热闹,芝麻大的事都会说上半天,更别提昨晚那么严重的事了,幸好啊,你和将军都安然无恙。”云暮拿着手帕走过来,替怀安擦着脸。
怀安眼中一暗,旋即道:“不说这个了,我哥回来了吗?”
“没呢,将军最近军务繁忙,估计得到黄昏才回府罢。”
***
洗漱过后,怀安便拿着一沓宣纸,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一手挽袖,一手执笔,像模像样地练起字来。
“小姐,小姐!”没写几个字,就听见明晖喘着气儿在后面叫唤。
“什么事?”怀安不为所动地继续写着。
“高阳、高阳公主来了!”
高阳?怀安这才放下羊毫,转头道:“快,随我去迎她。”
***
只见将军府的正院里,一身水色霞罗的俏丽少女正坐在石椅上。
怀安连忙走过去行礼:“怀安见过高阳公主。“
“快别多礼了。”高阳连忙扶起她来。
“公主今日来将军府是……”怀安细细打量着高阳,心知自己与她已在不知不觉间结下几分缘分,迟早会有这般接触,只是今日倒来得有些突然了。
高阳笑了笑:“本宫……有些话要对你说。”说罢,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在一旁待命的明晖。
怀安随即意会地让明晖退了下去,院中只余她们两个。
“公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高阳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在此,这才神色一松,拽住怀安的手,激动道:“我今日可算是能出宫来找你了!”
怀安心下怪异,自己与高阳也不过几面之缘吧,怎地高阳像认亲人似的。
“公主……怀安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高阳眉头微皱,焦急道:“你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老帮你吗?”
怀安迟疑的点了点头。
“我是……”高阳正欲再言,忽然神色一凛,目光锐利地看向将军府的房梁,“房遗爱你给我滚出来!”
只见屋瓦重重的房梁上露出一截雪白的袍子,继而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从天而降。
怀安额角一抽,这到底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