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广济寺斋戒日,络绎不绝的人流源源不断地往寺里来,本来她是不喜欢凑热闹的,因着娘亲极力要她一同前往,说是当年多亏了智空大师,保住了她的一条小命,如今寺里斋戒,又恰逢智空大师云游归来,怎么说都要去拜谢人家。
看着娘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常年生病而显得苍白的脸颊因激动而添了一抹嫣红,深怕她一个呼吸不畅倒了下去,无奈,瑾澜只得点头答应。
娘亲在听到她的保证后,脸上的哀怨迅速敛去,换上明媚的笑容,一脸的诡计得逞的样子,悔得她连肠子都黄了,她刚张口,娘亲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脸一变,又是一脸的泫然欲泣,她半张着嘴,目瞪口呆,每次只要娘亲摆出这伤心欲绝的样子,秋水剪瞳的眸子往她一看,瑾澜就只能是缴械投降的份。
后果便是,现如今,她坐在厢房内唉声叹气,想起临出门前二哥摸着她的头,一脸的揶揄:“呵呵,这么个野猴子,是该去拜拜佛祖,祈祷能嫁个好人家,看别人家的姑娘,老早就已被人下了定,只这个皮猴子,都没人上门提亲。”
气得瑾澜追着顾清扬满世界跑,奈何怎么也追不上,偏生顾清扬还边跑还边不知死活地大声嚷嚷着:“那个姑娘家像你这样,像个皮猴子似得到处乱蹦,就你这样的,不用去拜佛了,这么泼辣,拜了也没用,将来指不定找不到婆家的。”
瑾澜咬牙,知道这样是抓不到他的,眼珠一转,一个踉跄,腿一软,假装跌倒在地,蹲在地上背对着他,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顾清扬不知有诈,赶紧跑过去,扶起她道:“怎么了?怎么了?磕到哪里了,快,我看看。”
瑾澜憋着笑,一把抓住他,揪着他耳朵道解气的道:“逃啊,看你还逃!”
顾清扬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顾瑾澜,你耍诈!”
此时的瑾澜早已跳着逃开,冲着他做鬼脸,哈哈大笑着跑远,留下顾清扬兀自在那跳脚。
“唉”,第一百零一次叹气,就说不来的,看,无聊得都快把她给闷死了。
一旁的荷香实在看不过去:“小姐,你就不能有个大家闺秀样子么?这要是被夫人看到,奴婢又要挨罚了。”
瑾澜懒懒地提不起精神,无所谓地说道:“放心啦,本小姐-------”
“替你罩着。”荷香撇撇嘴,一脸鄙视:“小姐,你能不能换换新鲜的词,奴婢都听腻了。”
“-------”
到底她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好吧,本小姐不与区区小女子计较,撇过头,软软地朝桌子上趴,第一百零一次叹气:“唉。”
好吧,她承认,她不是淑女,不会扭扭捏捏,做不来大家闺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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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香撅着嘴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姐上次很淑女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在醉仙居------?
对了,弹琴,小姐只要弹琴,就会很像小姐的样子,嗯,就这样!主意一定,红袖转动着滴溜溜的小眼睛,满脸堆笑地对着瑾澜:“小姐,奴婢听说后山有一片梅林,开得花好看极了,不如,我们去看看,可好?”
看花啊,又不是什么才子佳人,不爱那一套,耸耸肩,表示没什么兴趣。荷香极力游说:“小姐不是老嚷嚷着无聊么,出去看看也好啊,夫人这会子恐怕还在念经的,不然,肯定也会想去的,昨天就听得夫人在絮叨着要去看看呢。”瑾澜一想,也是,总是好过呆在房间里发霉。
“那行,走吧。”站起身,荷香替她捋了捋褶皱了的衣摆,理了理衣袍,把歪了的发簪重新插好,恨不得把她脸上都扑满粉,瑾澜心想又不是出去相亲,有必要整的那么干净么,再说,本来就很整洁啊,可是她深知荷香的个性,一定又会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说教,算了,让她弄就是。
眼看瑾澜满脸不乐意,荷香撇撇嘴,小姐就是这样,一点小姐的样子都没有,知道她这是耐着性子,也不再说什么,三两下整理好,这才抱起凤尾往外走去。
瑾澜看了看,想说只是去看个花,不用带这个去,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又不是她抱,爱带就带吧,由着她去就是。
事实证明,荷香还是很有远见的。
远远的,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未见其形,先闻其香,越往前,香味越浓。拐过转角,眼前的一片花海震撼着她的神经,从没看过如此好看的梅花,嗯,该怎么形容呢?
只见那粉色的花之仙子,犹如九天仙女,飘然跌落在山岭径间,园林径旁----含苞欲放,如娇羞的少女般脉脉不语,簇簇拥拥中,奋力朝外开着,嫩蕊轻摇,婀娜多姿,一簇簇,一丛丛,像无数条彩带,交错缠绕着。玫红色的花瓣,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一阵风吹过,花丛随风飘动,花枝跳起了舞蹈,如热情奔放的少女,又似高贵端庄的少妇般,矜贵持重。漫天的花瓣倾泻而下,沸沸扬扬,暗香缭绕,迷了眼睛,醉了心神。
荷香知趣地在亭子里安好琴架,摆好凤尾,燃上熏香,净手梵香,坐在琴案前,自从来到这个时空,爹娘的慈爱,两个哥哥的宠溺,无微不至的关心,都抹不平她那颗孤独的心,灵魂深处总觉得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找不到一个懂她的人,也从不敢轻易的卸下心防,只把自己禁锢在小小的天地里,不敢向外踏出一步,不敢将心轻易交付,总觉得自己不是这时空的人,迟早有一天还是要回去的,深怕到时候受伤害,是不是很自私?
想起了那首琵琶语,第一次遇见乔睿的时候,是在苏妍的店里,她那个死党很爱这首歌,常常重复着播放,听得多了,她也跟着慢慢喜欢上。
第一次听的时候她还很鄙视地对着苏妍说道:“这么忧伤的调子有什么好听的,亏得你还天天听。”苏妍听后,对着她眨眨眼,道:“等过三个月你再来说这话。”她嘴撅:“切,三年都不会喜欢。”事实证明,人不能太自负。
淡淡的哀伤拢上心头,素手芊芊,拨动着琴弦,浓浓的寂寥蔓延开来,眼睛透过漫天花雨望向虚空,我另一世的家人啊,你们可还好?妈妈身体本就不好,失了女儿的痛苦她可还承受得住?爸爸的头发是不是又白了些许?乔睿呢?是不是正拥着新人笑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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