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勿地漏跳了一拍,手中棋子无意掉落,更显慌张。所幸背着建成,他自是没看见我略微的失态。
“不知太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姐姐,”琦儿在一旁低声呼道,“快站起来啊。”
“难得空闲,在府中随处走走,顺便过来瞧瞧。”
“七羽闲散,恐怠慢了太子殿下。还是请您到别院去坐坐吧。”
“无妨,”说着便兀自坐在了对面,手执白子,落于险要处,“该你了。”
“若七羽有幸胜了太子,就请您移驾别处,如何?”你尚未入门,岂会赢得了我。
“若你输了呢?”
真会说笑,恐怕还没弄清楚我玩的是什么吧。“任凭太子处置。”没这个可能。
“七羽姑娘一柔弱女子,本太子自是不舍与之为难。若姑娘输了,七日之后便随我一同去城外狩猎,如何?”
狩猎?追逐、射杀自然精灵,血腥残忍,有何趣味可言。
乏味,“甚好。”赢了我再说。
琦儿适时收拾了台上散棋,上了新茶。
围追,堵截,陷阱,阴谋。一场小小的五子棋,竟能演绎得如此险象环生,壮势恢弘,难得,难得。
最后一字落下,建成昂首,轻笑,“姑娘,承让了。”
“太子殿下以前玩过?”
“不曾玩过。”
“那棋艺怎会如此娴熟?”这不是耍我么,早知如此,当初便不会随便允诺了。
“无论何种游戏,规则再怎么变化多端,最终凭的不过是‘心机’二字,姑娘认为,这两个上,你胜得了我么?”
话虽如此,但仍可说明,他的学习技艺非常人所及。凭此资质,他怎会败给秦王呢,难不成世民更有其过人之处?不得而知。
“七日后,城外狩猎,姑娘准备好。”
“不知殿下与何人同狩?”
“齐王。”
“七羽能有此殊荣伴太子殿下出城,自是欢喜得不得了。可不便之处,还望殿下再行思量一番。”
“哦?”
“齐王好狩,众所周知。太子与其亲近,常与之为伴,也不稀奇。可太子此次狩猎突然带上一女子,不合常数不说,非妻非妾,亦非心上人,难免旁人议论。闲言碎语最是可怕,我想,太子深有所感。”梅苑之事,三分便是流言作祟,“我住在东宫,无名无份,不明由来的姑娘,怕是最引众人好奇。由此君成入仕,太子布下的这条暗线难保不被人所知。所以···”
听闻此言,建成长笑几声,“七羽姑娘好本事,能将此事如此解说。看来,姑娘不但貌若西子,嘴上功夫更是比那舌战群儒的诸葛孔明差不了几分。”
“殿下说笑了。不过七羽说的在不在理,望殿下明辨。”
“本太子倒想瞧瞧,由你伴我,是否真能如你说的这般严重。”
蝴蝶效应,不可小觑,无知。“若殿下真想冒险一试,七羽定当奉陪。不过七羽有难处,恐要让殿下失望而归了。”
建成不语,端起茶盏,轻呼热气,饮之。
我接着道,“我不会骑马。”这下你没办法了吧?“恐会扫了殿下与齐王的兴致。
“无妨。不是还有七日么?”
我看着他,建成悠然道,“本太子亲自授你骑射之术。”
啊?这是脑海浮现的唯一一个字。
“太子公务繁忙,日理万机,七羽怎可再劳烦您为我这等小事费神。”
“我说教你,自然能抽得空闲。你无须多想。”言罢起身,对身后丘奴道,“过后送身女子骑射的衣服来。”
“奴才遵命。”
“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可要费不少的功夫。”说完嘴角挂笑地走了。
“姐姐,这可是大喜事啊。”
喜?喜从何来。此时我倒是悲从中来。本就懒散,极不喜动。为何偏要我学什么骑射之术,不是为难是什么。
不多时,丘奴便送了一套金丝镶边、红白相间的骑射服装过来。
“好英气的衣服啊,”说着便推了我进屋,“姐姐,快穿上,快穿上。让琦儿看看姐姐的飒爽英姿。”
“你呀。”
古装虽轻,却极为繁复。一层一层,穿起来甚为麻烦。不过这件衣服尚属简单,穿起来也方便许多。
“哇,”琦儿瞪大了眼睛看着,“姐姐,”愣了半天,说了俩字,“好看。”
第二日,天色阴沉。
整个上午都未见建成踪迹,想着今日是作罢了。心中泛着一丝失望。
晌午时分,正于房内练字,听得建成踏步走来,脸上疲倦之态难掩。
都如此劳累了,还要教我。“殿下,看您神色异样,我看,今日您先好好歇息,骑射之术,明日再学也不迟。”
“无碍。你若真担心我,随我走,有你陪着,便是休息了。”说着便拉了我的手往外走。
乘着马车,不需多长时间,便到了一处偌大的草地上。
车一停,丘奴道,“主子,到了。”
一路上建成都不曾放开手,紧紧握着,直至下车,仍牵着。我也不予反抗,只有微微的心疼。
他应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此时最需人安慰。我无法开口,便不能再推开他。
“此处鲜有路人,你可放心。”
不远处的树下站了两匹白色骏马,正低头吃草。一眼望去,似是一对平淡夫妻,相互依偎。
我正想牵了其中一匹,不料被建成止住,“今日你我同骑一匹。”
为什么?我正想发问,看他神色,自个默默答道,没为什么。
我坐于马前,他在身后拉住缰绳,靠在他的怀中,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油然而生。纵使是现代的我,也是一人孤身奋战,从未真正依赖过任何人。
可现在,建成环抱着我,耳边是他呼出的热气,嘭嘭有力的心跳。
或许,我可以一时弱小一下,不用那么坚强。或许,也可以有人为我遮风挡雨,不必我独自一人抗争命运。
马慢慢往前走着,不时扭头往后看去,那是另一匹白马的方向。
微微后倚,身子更是缩成一团,躲在建成怀中。建成一手执缰绳,一手揽住我的腰,一言不发,任由马匹漫无目的地打转。
过了些时辰,马也有些累了。
我扭动了一下身子,“你若累了,我们下来歇息一会。”
“别动。我想抱着你。”
心中顿时慌乱起来,脸也热了。可一直这么走下去也不行啊。
于是小声支吾,“又没说,下来不让你抱。”
感觉到身后人一震,随即跳下马,再一把将我了抱下去。
我与建成坐在草地上,无日晒,只轻风。
“羽儿,你可愿长久与我如此下去?”
我愿意,“殿下妻妾成群,但七羽无意与他人共事一夫。”可我们终究有缘无分。
环在腰上的手蓦地一颤,建成埋首于我颈间,“你为何这么决绝。”
缘分之事强求不得。记得《步步惊心》中的若曦不肯与八爷生死与共,只说是爱得不够。我不明白,还厌过若曦,怪她不过是早被四爷勾了魂,寻个借口安慰自己罢了。
如今看来,我到些许懂她的感受了。
早知建成会落得何等的下场,我想我此刻还没有那股子殉情的勇气。
“七羽有心上人,殿下是知道的。”长痛不如短痛,趁着还未酿成大错,及时断了念想方是上上之策。
颈间一下子便冷了,凉风习习,心也跟着寒了。
建成起了身,牵了马,回身走着,“今日就到这里,丘奴会送你回府的。”言罢,骑上马,扬鞭飞驰,片刻便没了身影。
再一日,丘奴前来,“奴才奉了主子的命来接七羽姑娘。”
到了草地,不见其人,只一匹马驹在树下候着。
看来,他真的恼了我。这虽是我的目的,可此刻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主子命奴才来教您骑马。”
我坐在马上,丘奴牵着马,缓缓走着。正巧我也不想学,这般也落得轻松。
“丘奴,你是何时进的府?”
“奴才打小就在府里。不过只是个打杂的奴才。后得主子赏识,跟着来了东宫,这才近身伺候。”
“哦?我听说赵总管也是同殿下一起长大的?”
“哼,旁人许是不知。可我是一清二楚的。赵德小时候可是秦王的贴身侍卫。一次主子跌入池塘,得其侥幸相救,从此主子便对他信任万分,走得十分亲近。于是他也就成了太子爷的侍卫。不过我可是瞧见了,明明是他推主子下水的,我跟旁人说,谁知他们都无赖诬赖我说是我嫉妒赵德得主子赏识,编了谎话来骗他们。可我丘奴不是那卑鄙之人,岂会胡言乱语栽赃他人。”
原来如此。
“我瞧着也是。平日里见那赵德阴沉得很,心思颇重,定不是什么好人。”
“嗯。还是七羽姑娘慧眼。”
以后的几日皆是丘奴教我,不见建成。我自然也没学到什么。眼看着狩猎之日将近,我也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因为,又能见到他了。
第七日,丘奴驾车载我回府,刚到院中,便见着建成坐于石桌旁,冷漠淡然。
待我走近了,建成道,“父皇听闻我与四弟狩猎,一时兴起,便召了皇族子弟与朝臣同狩。”
“如此,殿下便应带太子妃前去,而非我。”
“这是你差我的赌约。一切照旧。你只需准备好即可。其他事不需多管。”言罢便离去了。
如此隆重的场合,要么不带,要带便是正室,我去了算什么。而且秦王明日应该也会在场,若被他认出来,可就是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