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浪潮汹涌,山上风平浪静。瞐坐在悬崖旁的巨石上俯瞰山下,表情看似沉静,实则澎湃不已。他正为刚才所见的一幕而兴奋,曾被自己舍弃的家族之名被再次记起。
“父亲,母亲,妹妹,阿福,小早。。。。”刺骨十指上的骨头伸缩自如,变化出各式人物,与他们小声地说着悄悄话。
“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再玩这个。”瞐一脸凶恶,每次见刺骨沉浸在回忆中自言自语,他都备受煎熬。负罪与仇恨两者相溶,让他感到恶心。不过刺骨与哥哥不同,惨痛到无法忍受的记忆连同他的心智一起被封印,回忆中永远只有美好。刺骨并不理会哥哥的斥责,瞐摇摇头,抹去心中的不快,继续思索妖姬泰儿战斗时最后一幕的景象。
“双翼,黑火,形态与以往全然不同。是D博士赋予她的全新力量?还是隐藏在表面力量之下的潜力?”瞐的思绪随着疑问回到了过去,那个兄弟二人无依无靠,游走在死亡边缘的岁月。一场大火毁尽一切,瞐带着生命垂危的弟弟,躲避世人的嫌恶与迫害走进沙漠,只为在生命最后一刻寻得安宁。然而两人却意外获救,并接受D博士的人体改造实验,奇迹般地重获新生。刺骨的肌肤在大火中几近焚毁,手术后获得造骨之力,用骨头覆盖烧焦的肌肤,此后终于渐渐康复。而瞐则开启了额头第三只眼,期待有朝一日可以用这力量打开弟弟紧闭的心扉。
“看来解开迷题的关键就在她的脑海中,在我窥伺到她的记忆之前。。。”
“如何?”雅努斯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浮现,瞐装作若无其事,毕恭毕敬地站到一侧,“岩鬼和妖姬是否在按计划行事?”
“岩鬼已按计划拖延了迪鲁巴鲁追击的脚步,但他没能支撑太久,对方的实力超出想象。”
“意料之中,”雅努斯不以为然,他对两者的实力差距一清二楚,“妖姬呢?”
“一切顺利,我想不久便会见到她。。。”瞐暗自隐瞒了真相。
“全军原地休整!”这已是同一天内托布下达的第五道休息令。
“军长,前方有人挡路,不肯离开!”
“不必理会。。。”托布懒洋洋地在马上打着哈气,熬夜行军已不适合他这年岁,“他不让路正合我意。若是有人怪罪我们行军迟缓,就全推说是路遇强人行军受阻,然后把此人的人头奉上将功补过。”
“强人?大人真是料事如神,据回报此人还真一个是强人。不久刚跟迪鲁巴鲁将军有过一场激战,而且毫发未损。”
“哦?有点意思。”托布轻拍自己圆滚的肚子,计上心来,“走,带上瓜果酒水,会会这位强人。”春风满面的托布,带领一行人装载着帐篷,方桌,美酒向前军开进。
“就是他!”属下向前方一指,一位衣衫破烂的中年壮汉立于路中,四周站着胆怯围观的士兵。
“样貌不俗。”托布笑呵呵地从马上爬下,身手一点也不像个东征西讨的军人,倒像是个富贵的商人。
“敢问如何称呼?在此又有何事?”托布命人搬来椅子在阴凉处坐下,又指指肩膀示意来人捶肩,完全一副贵人做派。
“岩鬼,前来阻截援军。”一如既往地直抒胸臆,岩鬼向后望去似有四五千人,且个个兵精粮足,与眼前这位军长极不相称。
“援军?”托布捧腹大笑,“这里哪有援军?你见过如此悠闲的援军吗?”笑声刚过,一桌酒席便摆至面前。
“来,不要客气,一起喝一杯。说说你如何揍那个飞扬跋扈的迪鲁巴鲁。”托布一杯酒下肚,亲自斟满送至岩鬼面前。但岩鬼只是看,并不接过。
“你看,我没有恶意。”托布一仰脖,将递给岩鬼的酒喝下,以示无毒,然后自斟自饮起来。
“也罢。既然我不是援军,你我便不是敌人。你不愿让路,我们便在这里等。”
一个吃喝,一个看。就这样过了许久,托布吃喝累了,又赶天空晴朗轻风习习,倦意上涌干脆铺床睡倒。而岩鬼仍是像一块大石一样伫立在阳光下,时刻提防着托布。
“怎么?你还在?”托布一双睡眼眯成一条缝,“来人,水!”部下倒来一杯清凉的水,托布一饮而尽。
“酒不喝,水总可以吧?”托布摆摆手,部下也给岩鬼送上一杯。岩鬼有些犹豫,与托布对耗许久确实有些口渴,但他仍不肯接过水杯。托布摸摸肥硕的下巴,招手示意部下把水递给自己。
“谨慎的男人。”托布笑脸盈盈地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我刚才就注意到,你肩上有两道印记,是与迪鲁巴鲁战斗时留下的?”
“不过是些灰尘。”经此提醒岩鬼才注意到肩头上的马蹄印,并用手轻轻拂去。
“留下这蹄印还能活着站在我面前,你是第一个。要知道,那死状我可是见过多次,哈哈哈!”托布的大笑似是在夸赞岩鬼的勇武。
“哎,真是热。”托布体胖,天气稍暖便会燥热难耐,他抓起一杯水咕咚喝下半杯,随即递向岩鬼,“我喝过的,如果你不嫌弃。”
这次岩鬼没有推辞,他接过杯子细看,杯中水清澈透明,杯壁洁净无瑕。他仰起头,清水缓缓流向唇边。但就在水要越过嘴唇滑入齿间之时,岩鬼突然扔掉水杯,泼洒一地。
“哎?这是?”托布脸上闪过一丝惊奇,但转瞬便被笑容掩盖,“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是我招待不周。”
“你不值得我动手。”岩鬼鄙视的目光扫过托布,抛下他和他的军队转身离去。
托布脸上挂满笑容直到岩鬼消失于视线之外。他抬头看向头顶的树冠,一位口吐白沫的士兵挂在树杈间,手中拿着装满液体的滴管和几乎透明到看不见的玻璃细丝,几只瓢虫在其身旁嗡嗡乱飞。
“把这蠢货救下来,害我白忙一场。”托布拉长嘴角,不悦地看着岩鬼消失的方向。士兵爬上树梢,将萦绕在枝头的瓢虫驱散。瓢虫被迫飞到空中,复眼里映照出身下的景象,同样的景象还映照在远山之上的瞐的眼中。
“去这里?”一只嗡嗡作响的死之四星瓢虫在岩鬼的面前舞动,轻盈地画出一个“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