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洛一直挺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况且这也关系到自己的安危。梓洛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搀和一下这件事。
她随意披了件长衣后,出了房门下楼寻吕布,到了楼下,发现楼前聚集了很多士兵,整装排列站在那里,走近了又看到这队士兵之前,陈宫和吕布也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不久前见到的那名风华绝代的女子霍红英。三人好像在争执些什么,而霍红英红了的眼眶中噙满了泪水,两只手死死拽着吕布袖角,一旁的陈宫脸色很是难看,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看看吕布,看看霍红英,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甩了胳膊背过身。
“如今城中忧患,夫君怎忍心丢我母女二人离去。”红英哭得梨花带雨海棠皆湿,“夫君不在,陈宫高顺素来不和定无法全力守城,城若破,夫君又将何处栖身?曹操退兵已是必然之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夫君又何必非要冒这个险?”一番话带着泪眼婆娑讲得吕布心疼不已,为难地站在那里不知改进该退。“主公!”陈宫忍无可忍,“再这么耗下去,就再无回天之力了!主公!”“夫君!”
这场苦情戏真的是再也看不下去了。梓洛搞不明白生死存亡的大事怎么还能揉进去乱七八糟的感情问题,几步就走过去一把扯开哭得众人心乱如麻的红英:“别哭了,你就不怕把你的夫君哭成了懦夫?战场不是小孩子骑竹竿的游戏我知道,但也不能有太多的儿女情怀吧,你一个人的‘舍不得’要拉上几千几万人垫背,你明不明白?”霍红英被她说懵了,愣着双眼直勾勾盯着梓洛,原本对梓洛就没什么好感,吕布对梓洛的好自己都心知肚明,好在梓洛平日都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对吕布也始终保持着距离,才让她放下了戒备,没想到这会儿竟不识好歹地站出来把自己说了一通,太过挑衅,她甩开梓洛的手:“你一深闺女子又能知道什么?往日又非没有突围过,多次被曹军截下,一来二去,想要逃出难于登天,且今若交城与陈宫手中,又怎知他不会成为下一个陈登?”听见陈登姓名,吕布脸即刻黑了下来,睐着陈宫,陈宫知道自陈登陈珪父子献计退兵袁术后,自己在吕布心中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且自那日起,自己提出的建议吕布都再也没怎么采纳过,如今的形势怕是吕布又要听了夫人的,继续固守无作为,他叹了口气,决定离开这个令他尴尬无比的场地。可是梓洛却把他给喊住了:“先生留步!”
梓洛走到吕布面前,她的气势从未像今天这般强大过:“陈宫若要背叛,我们现在还怎么可能站在这里争论?如今是非轻重你都不分了吗?还是说你打算拉着我们大家伙儿一起陪着你在这里等死?”字字如连珠炮弹,颗颗打在吕布命门,吕布咬着牙,一拳锤在墙壁上,狠狠道出两个字:“备兵!”红英见自己再也劝不住,只得用手掌抹了泪痕,带了仇恨地看了梓洛一眼,离开了。
陈宫对着梓洛深深一礼:“多谢苏姑娘。”他弯下的脊背看起来已是疲倦不堪,仿佛再有一片叶子压下来,他整个身子都将垮下。“辛苦您了。”梓洛走过去扶住他,陈宫摇摇头,抬眼看着城门上空阴郁的卷积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此时曹营中,千雪托着腮,看着左手上那个被她啃了一半的干粮,自言自语着:“越来越少了啊。”郭嘉不小心听见她的话,便把自己手中还没来得及吃的饼递给她,她推回去摇摇头:“不要,我吃得少,先生每天忙来忙去的,才要多吃啊。”“主公已派人去许县取粮,再撑一撑吧。”郭嘉还是将手中的饼掰下一半塞到她手上,一边安慰道。
千雪记得自己曾经好像和梓洛说过这段故事,曹军粮草接济困难,吕布那边同样的问题也好不到哪里。“幸亏吕布没听陈宫的话跑出来截粮,要不然还真……”她咬了口手中干巴巴的饼,却还没咽下,就开始觉的有点不大对劲了起来,梓洛对这段历史是知道的啊,以她的性子肯定要站出来维持正义了,梓洛又生得那么漂亮,一两句话下来吕布搞不好真就带兵出来干了!想到这里,她立马扔了手中的饼掀了帐帘就钻了出去,也顾不上什么低调行事了。在曹营待久了,千雪自身无意间产生了不少阵营感,即成的战事再被搞出些什么幺蛾子来,曹操的霸业可怎么办!
“千雪?”郭嘉见她二话不说慌张冲了出去,也一头雾水得追了出来。
空气冰凉,每一丝呼吸都像是有人在拧她的鼻子。穿过一堆堆士兵,她跑到营地最前端,放眼眺望下邳城的城门楼,云沉天暗,城门楼上与她之前跟着郭嘉出来时见到的果然不大一样,虽然距离有些远看不大清楚究竟的变化,可是千雪大致上还是看出了端倪。
天色愈晚,城门楼上开始支起火把,忽明忽暗的火光照着驻守的士兵们憔悴的脸。
“怎么了?”郭嘉追上她,见她盯着远处城门上看得仔细,也把目光投了过去。千雪指了指城门楼,刚要开口,却见边上曹操领着两人不急不慢地朝他们走了过来。跟着的两人中,一位是许褚,另一位千雪碰见过几次,体格健壮伟岸,气势凶狠如罗刹,千雪不敢直视他的脸,总感觉的被他盯到会被立刻被揪出现行。
“奉孝,顾千,你们在看什么呐?”曹操看他们二人盯着前面正看得津津有味,也好奇得凑过去往同一个方向看了两眼,“啊哈哈哈,这云可真是好看!”“见过司空!”背后突然站出个曹操,把千雪吓得连忙低头行礼。
“主公。”郭嘉见曹操来了,行礼问好。许褚也朝着几人看的方向看去,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开口道:“主公,我怎么觉得他们看的是城楼,这城楼……是有什么好看的吗?”“奉孝?”曹操也觉得这个节骨眼上郭嘉肯定没心思看云,见许褚指出,看了看郭嘉。郭嘉被赶鸭子上架,不回答是肯定不行了,可自己不过看了两眼,天色昏暗实在瞧不清楚,只能回道,“顾千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侧身让出千雪,一边冲千雪递了个眼色。千雪又压了压身子,粗了嗓音答道:“顾千的确有所发现,不知是不是多虑了。”“哦?说来听听。”曹操眯起眼看着千雪,笑道。
“司空,方才我见城上的士兵人员似乎有所变动,不仅少了一部分,而且又替换了新兵,替换上来的虽看不清容貌,但凭姿态来看,应该都是有些年纪的老兵……”千雪话说到一半,偷偷抬眼观察曹操脸色,只见曹操似乎还颇有兴趣地认真听着。“嗯。”曹操摸摸自己的胡子,等着千雪后话。
“试想,如此紧要关头,吕布怎会临时削减城门守卫”千雪继续道,“我担心吕布已经得知我军因粮草紧缺而遣人往许县取粮,因而抽调精锐士兵,趁夜出城截击我军粮队。粮草跟不上,我军必然支撑不下而不得不退兵,以至于功亏一篑放过了他们。”
曹操静心听她讲完,笑着点了点头,来回跺了几步将她的话在心中反复忖度。
许褚听千雪这么一说,也急忙仔细看城门驻守的士兵,咋了咋嘴道:“顾千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你看呢?”他用胳膊肘戳了戳身边的“罗刹”,“罗刹”瞪他一眼:“别问我,我看不清。”
曹操反复踱了几趟后,终于停下脚步,复问道:“我大军已将这城围得水泄不通,他曾三番试图突围出去,两次被我军截回,他还敢冒这个险?”
“主公,所谓狗急跳墙,吕布生猛,不得不防。”郭嘉听千雪所说不无道理,附议道,“依我看,今晚不仅要加强城外防守,最好另派一支兵前去接应粮队,以免节外生枝。”
“许褚!”曹操随即转身令道。“末将在!”许褚抱拳听令。
“你且抽调精兵五百,于营后遣兵出发,天黑之前务必接应粮草车队!”
“末将接令!”许褚得令后,疾步离去准备。
曹操笑着拍了拍千雪的肩,然后就领着那个“罗刹”朝别的地方去了。看曹操离开,千雪这才敢大舒一口气:“每次遇见司空都怕得要命!”郭嘉无奈摇摇头:“今日你当面谏言,言辞有理有据,思虑周全,恐怕往后再怎么低调行事也免不了遭主公留意。”
“那怎么办?”千雪有些慌神。
郭嘉皱眉不语,暂时他也没什么好主意,只求快些破了这城,好让千雪尽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