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饮酒看中西
从有了大周末、大假日，国人的嘴上便多了休闲二字。感觉上，休闲本是洋人的玩意儿：他们也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往悬崖上拴根绳子，把自己吊在半空中；或者弄块木板踩脚下，专捡大风大浪的地方往海里搅和；再不济了也会在自家的草坪上摆张躺椅，一身泳装在太阳地里“翻烙饼”。其实，以笔者在英国的见闻，印象最深的也最出乎意料的，是周末晚上满街游走着醉鬼，人数之多形骸之放浪绝非我们在国内所能想象。
一个夜晚，我们驾车去曼彻斯特市中心。已经深夜12点多了，街上仍然人声鼎沸，仿佛全城的“鬼子”都出来了，比白天更要热闹几分。而且团团伙伙勾肩搭背大叫大嚷边走边唱，挺体面好看的女孩儿也混在其中尖声地笑着，与我们平常所见严谨死板衣冠楚楚的英国绅士淑女全然两样。我们在城里绕了几圈便迷路了，满街上尽是酒鬼要找个指路的也难，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看上去还稳重可靠，但一开口也是满嘴酒气。那人不厌其烦地提供我们整套的出城方案，并且复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我们倒背如流而且一再跟他“拜拜”为止。看他步履蹒跚而去，我们心下含糊：他指的路对吗？在错综复杂有数百年历史的老城街道中走出来，才发现那位喝多了酒的老兄告诉的一点不错。
记得林语堂曾说，中国人能以饮茶之术教西方人，而西方人则能以饮酒之术教中国人。其实中西酒俗，均有“各个庄的地道”之妙。西方人喝酒去酒吧，中国人喝酒去餐馆；西方人喝酒常站着，中国人一般都是坐着喝；西方人喝酒总要掺着喝，五颜六色的曰鸡尾酒，中国人一次只喝一种酒，据说酒杂了易醉；西方人喝酒一般是一杯一杯地要，一杯一杯地喝，而中国人喝酒的单位则是一瓶两瓶，连XO都是论瓶“造”；西方人喝酒往往干喝，除了酒还是酒，晚上喝中午喝早上也喝，饭前饭后喝不吃饭时也喝，连解酒时喝的也是酒，中国人却只是以酒佐餐，即便到了孔乙己的地步，也得有二两茴香豆撑住台面。
酒为人享用，除有口腹之快，得羽化登仙之乐外，还有其他感官上的种种妙处，包括视觉的与听觉的。西人喝酒，器皿往往是上等的玻璃杯，雅致精巧，而杯中之物也是色彩纷呈，在暖暖的烛光下轻而易举地便酿出了气氛。中国人似乎更重视听觉上的享受，粗一点的划拳，文一点的人行酒令，才气大的酒后吟诗做画，怨气大的借酒吐真言。以中国人的敦厚内向，要在酒桌上如此放开手脚，酒的劲道必须十足才行。所以，我们一般总是喝白酒，无色透明，味醇而辛。
西人喝酒跟自己较劲儿，自斟自饮各人有各人的节奏；咱们中国人哪能这么傻，酒桌上全仗着劝酒让酒出动静，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没有赏个脸，以欢乐友谊的精神强行劝酒，并以灌醉对方为目的始终不渝，弄得酒桌上高潮迭起，妙趣横生，当然也少不了丑态百出的。因而，中国人能饮酒的，往往以酒量自豪。就连功夫片中高手相遇，也被导演安排了先抱着酒坛痛饮出高低来。
在西方，善饮嗜喝并不是件太好的事，甚至往往为人所不齿，酗酒者像小偷儿一样人前抬不起头，好多的前程都会丢掉。我曾见过一个落魄到中餐馆洗盘子的约翰，他50多岁，原是一个体面人，因为酗酒，妻离子散，工作也丢了，弄得领着救济金，却又在餐馆里打着份工，这在英国是违法的，也是循规蹈矩的英国人做不出来的。酒使他背弃了最基本的做人准则，但无论是领来的还是挣来的钱，又全部用于喝酒，且入不敷出。这一来，声誉太差，没人敢借钱给他，生活完全是一团糟。
中国人对嗜酒的态度便宽厚许多。在西方，若一对夫妇起诉离婚，只要指出对方酗酒，就差不多大功告成了。而在中国，10个人中有9个人会认为你这样做太过分，剩下那一个人虽没有明确表态，但有了机会他也会拍着你家那位贪杯的老兄的肩膀：今晚咱哥俩痛痛快快喝两盅，咋样？
人生忠告
记得林语堂曾说，中国人能以饮茶之术教西方人，而西方人则能以饮酒之术教中国人。其实中西酒俗，均有“各个庄的地道”之妙。
幸福的中国人
大概还没有一个人不想吃好吃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认为生为一个中国人是最幸福的。因为全世界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像中国这样把吃重视到“以食为天”的程度，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有中国这么丰富精粹的吃的东西。
中国人的吃，是非常高明的。中国人不仅把吃作为维持生命的基本需求，而且升格为一种乐趣，一种享受，一门学问，一种文化。把吃和生存、发展、享受融为一体。中国人的吃，不单纯是吃食物的本身，也是在吃文化、吃科学、吃艺术。中国人喝酒讲酒中趣，饮茶讲茶中情，吃菜讲菜中味，宴聚讲饮食的超值享受。贫穷者有贫穷的饮食乐趣，富有者有富有的美食追求，人人都能从饮食生活中各得其所，各享其乐。
中国人重视吃，最典型的表现莫过于民间语言。在中国，用吃来表达各种思想行为现象的语汇简直太丰富了，含义又极其广泛复杂，几乎什么都可以带“吃”字来说。譬如，把从事什么职业说成吃什么饭，从政的叫“吃政治饭”、“吃官饭”，做生意叫“吃算盘子饭”，文人叫“吃笔杆子饭”，教师叫“吃粉笔灰”。没有正当职业的人，靠女人为生的叫“吃软饭”，卖弄口舌的叫“吃嘴巴皮子饭”，投机取巧为生的叫“吃松活饭”。彼此招呼，不说“你好”、“再见”，而是“吃饭没有”，“吃了饭再走”。情况紧急叫“吃紧”，受了惊吓叫“吃惊”，经受困难叫“吃苦”，力不从心叫“吃力”，受了损失叫“吃亏”，占便宜叫“吃了甜头”。打耳光叫“吃巴掌”、“吃鲫鱼”，被诉讼叫“吃官司”，枪毙叫“吃花生米”、“吃卫生丸子”。成批购进叫“吃进”，赌博全赢叫“通吃”、“一吃三”。还有表示各种含义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管什么吃什么”、“吃软不吃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里扒外”、“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吃虱婆子留一只脚”、“好看不好吃”、“吃不了兜着走”……简直不胜枚举。近年来，又陆续出现了“不要吃老本，要立新功”、“吃大锅饭”、“分灶吃饭”、“吃透精神”、“吃不准”一类带政治性的新语汇。除了直接带吃字说的，还有间接带吃字说的，像在吃的过程中各种味觉感受甜酸苦辣，就广泛用来形容各种的事物，如“甜蜜的事业”、“甜美的声音”、“辛酸的回忆”、“寒酸的样子”、“艰苦的工作”、“痛苦的经历”、“毒辣的手段”、“泼辣的性格”等等。
特别有意思的是，爱和恨这两种极端的感情，都可以用吃来表示。女子漂亮招人喜爱，说是“秀色可餐”，对憎恶的仇人，则要“寝皮食肉”。
有句形容中国人吃的范围之广的俗话：“有脚的板凳不吃，有翅膀的飞机不吃，其他什么都吃。”中国人是山珍海味，飞禽走兽，螟虫蛆蛹，植物根、茎、叶、花、果，甚至有毒的蛇蟒、蜈蚣、蝎子、河豚，无所不吃。特别令西方人难以理解的，是把动物的生殖器官和排泄器官也拿来吃。幸好他们还不知道中国人吃婴儿的胎衣，否则他们不吓个半死才怪！
中国人的嘴巴，生来就具有物极必反的辩证功能。西方人闻之掩鼻，避之唯恐不及的臭豆腐、臭腐乳、中国人吃起来不但不臭，反而其香无比。至于制粉皮粉丝剩下的又臭、又馊、又酸、又苦、又涩的腐败豆泔水，北京人叫豆汁儿的，那就一般的中国嘴也不敢问津，只有中国嘴中的精英，像老舍这样土生土长北京人的嘴，才能去伪存真，品出其中至味来。
东南亚地区流行这样一句话：“住英国房子，坐德国车子，穿法国衣服，娶日本太太，吃中国饭菜。”英国房子、德国车子、法国衣服我都见识过，确实不错。日本太太据说是温顺至极，但毕竟没有娶过，不好妄加评论。至于吃冠于世界食林的中国饭菜，那确实是太美妙了。
人生忠告
佛教有轮回转世之说，我们平时喜欢把贪吃的人，说成是饿鬼投胎。我不是饿鬼，也决非一般的饱鬼，但丰富精粹的中国饮食我永远都想吃。所以来世投胎，如果允许我自由选择，我还是要做一中国人。
吃素与吃肉
人一到中年，身体就常出故障。早几年前，心脏率先怠工。服用一种据说只吃一片就可保六小时不死的进口药片，果然疗效显著，活到了今天。不料去年冬天，胃开始隐隐作痛。忍了一下，成为剧痛，忍不住了。上医院检查，说是十二指肠向外扩张，像吹泡泡糖一样鼓起了一个袋形腔。半个月后再去看，袋形腔忽然不见了。向外扩张已经改变了方针，对内发展，胃里长出了一块多余的肉。怀疑是癌，但无法结论，本人不愿意开刀剖腹，把那块肉割出来判明分晓。总之是很严重。性命我倒不关心，“生死在天”，自己想管也管不了，但痛起来却熬不住，只好什么事也不干，一心治疗休养。医生嘱咐，要多吃水果蔬菜，少吃肉，以减轻肠胃负担，降低血脂。尝试一段，果然有效。
养病闲得无聊，不免胡思乱想。想来想去，想到这天天坚持不懈的多吃素，少吃肉，恐怕不光于治病有益，或许还有其他一些意义。
世界上只要长了嘴巴的，都要吃。吃动物，通常叫作吃肉。吃植物，通常叫作吃素。
凡是吃肉的动物，不论是陆地上的虎、豹、豺、狼，还是天上飞的鹰、鹫、雕，水里游的鳄鱼、螃蟹，大到鲨鱼，小到蚊子，都一心要管人家的事，不管就活不下去。凡是吃素的动物，无论是陆地上的猪、马、牛、羊，抑或天上飞的鹤、鸽、鹌鹑，水里游的草鱼、虾，大到象，小到蚂蚁，都只管自己的事。
吃肉又吃素的动物，如熊、八哥、鲤鱼等，管一点人家的事，但管得不多。
狗是一种特殊的动物。它吃肉又吃素，理应不太管事，而竟管的事比谁都多。原因在于人看中了狗，把它选为助手，它也乐意为人效劳。人着意培养狗管事的兴趣爱好，委以重任。叫它看门咬人，叫它牧羊，叫它狩猎捕捉其他动物。管事管得好，马上就能得到一块肉的奖赏。奖罚兑现，有利可图，狗当然会热衷管事，管事的水平也就越来越高。不过管事归管事，赏肉是赏肉，人却是最瞧不起狗。贬义词句，需要扯上动物的，首选就是狗。譬如，“走狗”、“狗屁”、“狗日的”、“狗东西”、“狗腿子”、“落水狗”、“癞皮狗”、“哈巴狗”、“狗屎堆”、“狗娘养的”、“狗头军师”、“狗仗人势”、“狗急跳墙”、“狐群狗党”、“狼心狗肺”、“狗眼看人低”、“狗改不了吃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简直可以专门编一部词典。幸好狗不懂话，不识字。如果它知道忠心耿耿为人“效犬马之劳”换来的，是什么坏事都要把它挂上，纵算不集体自杀，也会全部气成疯狗。
人是从普通动物进化来的，成了高级动物。但不管怎样高级，总还是动物。在吃肉、吃素与管事的关系上，可以说与其他动物没有原则的区别，还是差不多。
餐餐鸡鸭鱼肉，天天腥浓肥厚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想管人家的事。要他们不管，那是白日做梦，根本办不到。和尚尼姑，是自觉自愿的素粮者，所以六根清静，根本不会去管人家的事。就是有人强迫他们去管，他们也一定会双手合十，口宣佛号，连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和尚一吃肉，就想管人家的事。花和尚鲁智深，几块肉落肚，马上“醉打山门”。济公和尚狗腿一啃，就宣布“哪里不平哪有我”。少林寺的僧众，“酒肉穿肠过”，少林拳脚就兼善天下，管起庙外的事来了。
只能以瓜菜粗粮果腹，一年到头难得吃上几餐肉的人，自己的事都难得管好，一般对管人家的事兴趣不浓厚。
人生忠告
我不是素食主义者，也决非因为自己有病只能多吃素，少吃肉，而对有条件餐餐吃肉的人心存嫉妒。只是为了天下安宁、人群和睦、共同健康，我主张多吃素、少吃肉。
洋人说咱穷
王安说：咱中国人穷。说这话时，半睡半醒，半信半疑——咱中国20年的奋勇，已好生了得，眼瞧着再拼个二三十年，在世界上都要一吼震天响的。
因此，虽然咱中国在世界上人均收入排在100名之后，咱心里还是不服，想那世界银行的专家都是书呆子，只会拿些表面上的数字算来算去，其实这些洋人如何算得清咱的灰色黑色五颜六色的收入——连咱的父母官都搞不清。可洋人就是倔，9月9日又砸来一砖头，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的《1998年人类发展报告》，还是把咱搁在挺没劲的位子，在174个国家和地区中，咱排第126名。
看看前面是些什么样人吧。前五位加拿大、法国、挪威、美国、冰岛没得说，咱比不了，原因多多。可有那么几个，很让咱不服气，凭什么插咱前面那么多？泰国59，马来西亚60，朝鲜75、印尼96，蒙古101，连曾经天涯若比邻的阿尔巴尼亚都排咱前面——凭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