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第二天,周圆圆六点起床,简单擦了把脸,六点二十,准时带三桂出去散步——以前三龙在时,早晨遛狗是三龙的差事,周圆圆每天都是雷打不动睡懒觉。现在不行了,现在早晚遛狗都是她一个人的事。她每天必须带着三桂溜四十分钟,七点回家,然后再收拾收拾吃早点,七点半出门去上班。早晨路上塞车严重,本来二十分钟的路程,得提前一个小时,还不敢完全保证不迟到。
和往常一样,三桂守在门口,等着她。
“走哇?”她换好鞋,但是三桂却不走,嘴里叼着件东西,望着她。门厅有点暗,她没看清它叼的是什么。打开灯,才发现是那件冬季给三桂穿的小衣服。这件衣服放在什么地方她都忘了,三桂不知怎么把它翻腾出来了。
“你搞什么名堂呀三桂。现在刚刚十月份,你穿着衣服不让别的狗笑话呀?”周圆圆笑了一下,说。但是三桂坚持要穿,不然不出门。
周圆圆想可能今天天有点冷,它要穿就穿吧。于是像教训孩子般在三桂脑袋上拍了一下,说:“你可真淘气!”然后给三桂把衣服穿上了。
周圆圆平时遛狗的路线是这样的:出小区,顺白颐路西侧,经过民族大学、魏公村路口,一直到友谊宾馆门口,过马路反向经农科院、魏公村路口、口腔医院、湖北宾馆、国家气象局,最后从紫竹桥下过马路返回。但是这天因为出门时给三桂穿衣服,耽误了几分钟时间,周圆圆便没有按原来的路线走。到友谊宾馆门口时她便扯着三桂原路返回,想早点回去。三桂开始不情愿,扯着绳子要走那边。但是狗怎么能挣过人呢?最后还是走这边了——令周圆圆后悔终生的事情,也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六点四十左右,他们来到魏公村路口。
再过半个小时,车辆高峰期就将到来。这时候路上的车还较稀少。车一少,速度就高。司机们都拼命想赶在高峰期到来前到达目的地,这时候自然最容易发生交通事故。离路口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周圆圆看绿灯还亮着,便扯着三桂让它快跑,想赶在换灯前冲过去。三桂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几步就蹿到了主人的前边,并且挣脱了绳子。但是到路口的时候,绿灯开始闪了,周圆圆犹豫了一下,站住了。随即冲三桂大声喊:“三桂!别跑!”但是三桂已经跑上了马路,再有一秒钟它就冲过去了。也许周圆圆不喊这一声三桂就冲过去了,但是听到主人喊它,三桂扭头停顿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一辆捷达轿车撞了过来……
三桂被撞出二十多米远,肇事车辆随之逃逸。周圆圆对此后发生的事情记忆模糊,时断时续。是一个开别克车的男人把她和三桂送到宠物医院的。那男人的车里,卧着条大狼狗。三桂没流多少血,但它全身的骨头几乎全部被撞碎了。三桂其实当时就咽气了,但它一直睁着眼睛。周圆圆一路抱着它,感到它的体温正在一点点降低。到了医院,一应手续都是那位养了条大狼狗的男人办的。但医生已经回天无术,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随后问那个男人,狗的遗体是留在医院让他们处理,还是你们自己带走?那个男人问周圆圆,周圆圆摇摇头又点点头。那个男人便告诉医生,留下来由医院处理。但是医生包起三桂准备弄走时,周圆圆却大喊了一声:“不!”然后冲过去抱着三桂已经冰冷的身子,号啕大哭起来。
哭了一场后,周圆圆有点清醒了。她谢过那个养狼狗的男人,让他赶紧去办自己的事。然后抹了把眼泪,开始打电话。
她先给单位请了假。第二个电话,便是打给三龙。
“三桂死了……”刚说完这句,她便说不下去了,再次抽泣起来。三龙刚到办公室,听后头皮一炸,立即开着公司的车赶了过来。
当天下午,三龙开车和周圆圆赶到阳坊。去前三龙给陈冬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说三桂出车祸的事情,让他在附近给三桂找块墓地。因为周圆圆拒绝让宠物医院处理三桂的尸体,一定要找块地方亲手埋葬她的爱狗。陈冬犹豫了一下答应了。说别的地方不好说,但自家承包的鱼塘边上,为条狗找块葬身之地还是有的。
三龙他们去后,陈冬已经把地方选好了,并且雇人挖了个小坑。给三桂下葬的时候,周圆圆再次哭得死去活来。小四对这件事非常不以为然,听陈冬学说了当时的情况后,背着周圆圆对三龙说:
“哎呀呀呀三哥,你们城里人是不是成天闲着没事呀?死了条狗就哭得这般昏天黑地,还专门要找块地方埋。下一步,是不是还准备给狗立块石碑呀?”
小四说对了。几天后,埋葬三桂的墓地前果真竖起一块不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这样一段铭文:
你的身体,永远留在这里了;但你的音容,永远留在我们心里。
爱犬三桂,我亲爱的朋友和孩子,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