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圆圆给单位请了假,一个礼拜没有上班。
先是失去了三龙,接着又失去了三桂,周圆圆忽然感到巨大的孤独。
那天埋葬完三桂后,三龙送她回家。她留他在家里坐了一会儿。曾经共同在这间屋子里生活了一年时间的他们,突然感到陌生和不自然。三龙很想留下来陪她。在三龙心里,她是不可取代的。那一刻,只要周圆圆说一声“别走了”,三龙就会留下来,永远留下来。她也想留他,在她的心里,他同样是无法取代的。她之所以在那一刻想到给他打电话,就说明了这一点。如果他在那一刻问她一句:“我可以留下来吗?”她就会扑到他的怀里,永远不再让他离开。但是没有。说不清因为什么原因,他没有问她可不可以留下来,她也没有说你别走了。结果他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
事情就是这样。有时候,因为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会毁了一桩事情或者闯下弥天大祸;另外一个时候,却会因为一句该说的话没有说,结果坐失良机,与一件事情或者一个人擦肩而过。这没办法,也许时机还不成熟,也许他们分离的时间还太短,上帝还不打算让他们这么快就重修旧好。
这就给另外那个人留下了可乘之机。
这天晚饭后,张万岭突然登门来访。他大概从张悦那里听说了三桂出车祸的事情,于是有了堂而皇之的上门理由。
即使是一个不需要安慰的女人,也没有理由拒绝他进门,更何况周圆圆这时候正需要人安慰呢!
一切都很自然,一切都做得十分得体。张万岭太明白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了。他知道,女人在这时候,其实并不想听安慰话,她只想说,不想听。就是说,她需要倾诉!这是其一。其二,需要哭。倾诉是一种释放,哭也是一种释放。其三,在倾诉与哭之后,她可能还需要别的安慰,但那得视情况而定。
张万岭的第一个目的并没有达到,周圆圆似乎并不想向他倾诉什么。相反,经历过那次引狼入室的教训,她似乎对他心存戒备。所以一开始,两个人的对话基本上是一问一答,张万岭未能把周圆圆倾诉的闸门打开。这让张万岭感到有点出乎预料。
但是,张万岭的第二个目的很快达到了。
按常理,一般人在这时候怕主人伤心,是避免谈狗的。但张万岭不是一般人。张万岭见第一个目的没有达到,便开始谈狗。他的第二个目的就是要让主人伤心,就是要让主人哭。不谈狗怎么办?不谈狗主人怎么会伤心,怎么会哭?张万岭知道现在都市里喜欢养狗的女人越来越多,出于与女人打交道的需要,他平时积累了许多有关狗的信息和知识。他从周圆圆养的京巴狗谈起,讲到博美讲到西藏藏犬阿富汗猎犬德国狐狸犬英国比格犬等等。接着他又谈到了法国巴黎的狗公墓和美国纽约州的宠物公墓,谈到了公墓里那些催人泪下的墓志铭。这时候,周圆圆的眼泪已经流得一塌糊涂。张万岭还觉得火候不到,最后又非常关心地问了周圆圆一句:
“听说你们已经把三桂埋了,给它的墓地立碑了吗?”“立了。”周圆圆抹了把眼泪,哭着回答。
“上边刻碑文了吗?我想听听说了些什么?”
“刻了。”周圆圆说,然后抽泣着把碑文背了一遍。念到后边那句“爱犬三桂,我亲爱的朋友和孩子,安息吧”时,周圆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哭了起来。
张万岭的第二个目的便达到了,于是开始向第三个目的挺进。他靠过去,先是在周圆圆的背上轻轻拍着,抚摸着。接着又去卫生间拧了条毛巾,给她擦了擦眼泪。周圆圆躲了一下,想接过毛巾自己擦。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就猛地抱住她,在她满面泪水的脸上狂吻起来。
周圆圆心里虽然不能接受,但肉体却没有反抗的表示。肉体在这一刻背叛了灵魂,灵魂这一刻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但肉体因为长久的饥渴却开始响应。张万岭于是抱起她背叛了的肉体,向卧室的床边走去。周圆圆推挡着,嘴里喊着:“不!不!”但肉体却不愿意加入反抗的行列。一直到张万岭脱光她的衣服,开始疯狂地舔咬她的脖子和乳房时,肉体才从一种完全陌生的程序中惊醒过来,开始投入到反抗的行动之中。
周圆圆猛力推开张万岭,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她拉过被子遮住身子,冲张万岭厉声喊道:“你滚开!马上滚!要不我报警了!”
张万岭不清楚哪个环节出了错,光屁股站在那里,显得十分狼狈。但他看出她的反抗是认真的,觉得再这样站下去挺不雅观的,便只好草草穿上衣服,准备走。
周圆圆的心又软了,觉得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喜欢她、关心她还是真的。即使他想占有她,也是出于对她的爱。一个男人爱自己有什么错呢?再说,她现在是个单身女人,一个爱她的男人想占有她,不是很正常吗?
她反抗他的理由,好像只是觉得眼下还接受不了他,但她又不想把他从自己的身边马上赶走。
于是她喊住他:“你等等。”
她穿好衣服,两个人重新坐回客厅。周圆圆主动靠过去,依在他的怀里,说:“我现在不想那样。你抱着我,我靠在你的怀里,就可以了。”
几近绝望的张万岭又看到一丝光明。他搂着她,轻轻抚摸着,没敢再兴兵造次。临走的时候,周圆圆听说他是打车来的,为了表示对他的歉意,她把宝来车的钥匙给了他,说:“借你开两天吧。”
但她忘了,那把钥匙是三龙留的,房门的钥匙也在上边。
自以为聪明的漂亮女人,总是在非关键的问题上斤斤计较,在关键问题上却粗枝大叶。
§§第三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