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片红衣裙摆落在三楼台阶边沿,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颇为不舍地视线往上延伸,刚看见一个修长身影立在那里,她右足一点,踩上红绸。
红绸只微微陷下去一些,她已在上面舞了起来,红衣裹身,白纱蒙面,她没穿鞋,一双玉足翩跹转圈,手舞足蹈,脚下银铃叮叮当当,敲在足上之时也敲在众人心上。
众人顾不得她的舞姿,只拼命在一团鲜红中寻找白纱,想一睹白纱后面的芳容。只是她转的太快,白纱总是比人眼快许多,再怎么盯着却只能看到一角。越是这样,众人越要看清她的容貌。一静不如一动,平时见过想容的又如何能感受得到此刻这神秘红衣带来的刺激感。
这约莫四十丈的红绸,红衣女郎大约只跳了一半,转速缓减,人在中间处缓缓停了下来,众人追逐的白纱也停了下来。这白纱轻薄的很,遮住了嘴鼻,却又隐隐透出鼻子和嘴巴的形状,尤其是双唇的红色,清晰可见。
欧阳浔忍不住叫好,大家都向他瞪去,仿佛她是蝴蝶,众人怕他这叫声惊走了她。欧阳浔默默闭了嘴,再不敢说话,再次向前看去,却见她居然也正看着自己。
她诧异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过神来,直等到下面的姑娘轻轻抖动红绸,她才反应过来,对着欧阳浔嫣然一笑,随即伸出右手,正中央屋顶一根红绸飘下,她一把抓住,急急回走了几步,右手缠住红绸,借力飞下,左手画了一圈,直直向欧阳浔这边飞来。
她飞到这边,脚踏栏杆,玉手轻出,一把抹在欧阳浔的脸上!
众人羡慕得尖叫起来,欢呼叫唤之声不绝于耳。这是想容姑娘第一次大庭广众之下与人肌肤接触,而且是姑娘主动挑起的,而且还是摸的脸!尖叫一波又一波,仿佛这手接下来这想都不敢想的玉手就要摸到自己脸上一般。
想容已经飞走,欧阳浔好久才反应过来,急忙搜索着红衣向她看去。她已飞到对面,但只稍作停留,并未如对他般摸别人的脸。想容看他发痴,禁不住莞尔一笑,直直向他飞来,在他鼻上轻轻一刮!
这个动作实在暧昧,把众人挑逗得情绪更加高涨,吼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上面有人抽动红绸,想容知道该走了,对着欧阳浔眨眨眼,翻身疾走,瞬间回到了三楼台阶上。
当她背对众人,站在三楼顶端的姑娘们往下撒花,漫天花朵下,一张红毯从左飘来,缓缓移动遮住了想容,等到红毯飘走,露出红衣时,众人的欢呼声突然戛然停止。
白纱挂在耳边,想容露出了整张脸,眉目深情,小鼻精致,小嘴微翘,一张柔弱小脸面带微笑,三分满园春色关不住,两分夏日荷叶田田,三分秋浓枫铺上天,两分冬雪傲人间,她独自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竟已带来了一年四季的美好。
众人都看呆了,只有欧阳浔皱起了眉头,满脸疑惑:“这是刚才那人吗?”
严琚想到他刚才被佳人特殊对待,甚是妒忌,笃定想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才会如此讨好:“你干嘛骗我,你是不是来过!你骗我!”看想容转身进去了,他便觉得索然无味,不等结果,便要往外走。
欧阳浔看他似乎生气了,跟上来解释:“骗你做甚,我真的没有来过!”
“哼!那想容为什么要摸你,还摸了两次,不要说是因为你长的好看!”
“她摸我时我竟觉得有些熟悉,她摘下面具,我便觉得很陌生了。”欧阳浔不知道原因,只能说出感觉。
严琚看他似在回味想容摸他时的感觉,气呼呼地往下走:“因为她摸你时带了面纱,你便觉得亲近熟悉,现在她摘了面纱不再看你,你就觉得疏远陌生了。”
欧阳浔觉得他说的有理,没再细想,看他仍然有气,只好默然跟着走。走到门口时,手碰到腰,才想起自己的玉佩还没拿回来。
“琚儿,我的玉佩!你得帮我拿回来。”
想到那是皇后所赐之物,丢失在外是要问罪的,严琚胆小,只好带着他重新走回,找锦娘索要玉佩。
俩人走到大厅,厅里的人已散去大半,剩下的人身边也都有了姑娘相陪,看来结果已出,不知今晚想容相中的是谁,想到不是身边这位,他的心宽了宽。欧阳浔四处搜索,一心要快点找到锦娘,他看了一圈,却没看到人,顺手拉拉严琚的衣服,要他去别处走。
严琚愣在那儿,抬手缓缓指向二楼:“你看……那……是不是?”他一时竟想不到该如何称呼。
欧阳浔看过去,愣了片刻才瞪大眼睛,等到那人走到三楼走进房间,背影消失,他看向严琚,眼见为实,却又颇为不信:“我三哥?”
“哼!你们家都是骗子!你说你没来过,你哥更欺人,昨天还陪着我姐来抓我,今天却自己来了!”严琚一把甩开欧阳浔,往三楼冲去,他也要抓一次常棣,回去给他姐姐好好调教一番。
严琚爬到三楼就要往里闯,守门的人自然不让:“这是想容姑娘的房间,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能进。”
这话让他想起昨晚,正是在这个地方被抓的。他又气又恼,想着是回去喊姐姐来还是如何,最后决定要拿到证据。
说到证据,自然是他刚才呆的房间,严琚又匆匆下楼,来到二楼的房间,外面没人把手,他一把推开门,里面站着两个人,屋内空空如也,他看了一眼,看见了左侧往里有扇门,他要往里闯,两个人拦住了他。
这两人比刚才的要凶的多,一句话不说,只是双臂伸开拦在里面的门口,脸上横肉胡茬乱七八糟,看着很是瘆人。
欧阳浔不想惹事,且觉得这样乱闯于理不合,他拉住严琚,小声相劝:“我们先找到那位锦娘姑娘拿回玉佩,至于三哥,等他回……回家,我再问他为什么来这里,届时再告诉你情由。”
“哼!来这里能有什么情由,你还要拿这种话来骗我。”
欧阳浔见他蛮不讲理,自己好言相劝却连着哥哥被他骂,毕竟年纪小,且自小受宠,气性被逼着上来了:“我哪里骗你了!我们能来,我哥为何不能来!你若还是觉得我骗了你,那我便陪你等,等到我哥和想容姑娘出来,看他们怎么说!”
严琚生气,听不见去话,坐在地上不走了。
欧阳浔生气,不想说话,学着他也坐在了地上。
此时,左侧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脸上浓妆,但装扮简单,只把头发挽在脑后。
“阿九姑娘。”守门的两人齐齐向他施礼,阿九挥挥手,两人走了出去,将门带上。
阿九搬了椅子坐到他俩面前,伸左手到两人面前,摊开手掌,欧阳浔的玉佩躺在她的掌心。欧阳浔急切寻回玉佩,抬手就要去抓,阿九任由他抓走,并没有收回。
欧阳浔觉得玉佩拿回的太容易,拿在手上对着灯光仔细瞧了瞧,辨认仔细确认是自己的玉佩后才收回怀里,对着阿九道谢:“谢谢你。”
“先别谢,咱们藏娇阁的规矩,欧阳公子可能不太清楚,给想容姑娘的见面礼,即便未被她选中,也只能退回九成。”
欧阳浔看向严琚求证,严琚茫然看向阿九,阿九接着解释:“严公子第一次来即被选中,所以不知道这退还的规矩。”她说完,打了个响指,有人走出来,退还了严琚的九成见面钱后,人退回房间里。
阿九看向欧阳浔的胸口,欧阳浔立马捂住,生怕她再拿走。
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们藏娇阁打开门来做生意,自然要处处为人着想,欧阳公子既然不舍得着玉佩,我们不会强求,只需把着玉佩价值的十分之一留下,我们便两清了。”
欧阳浔把严琚面前的银子推给她,义正言辞地说:“这玉佩的一成本不值这么多,但因为是母亲所赠,给少了便有辱母恩,现在倾我们所有,算是尽力而为,我们也可以心安了。”
阿九笑笑,算是默许。
拿到了玉佩,严琚不想再多呆:“我们可以走了吧?”这话是对阿九说,也是对欧阳浔。
“请便。”阿九恨不得这两外祖宗快点走,但面上仍是装的不在意。
严琚径直起身往外走。欧阳浔爬起来,走了几步,却又折了回来,看着阿九,心里总是不大肯定,本想问,出了嘴变成了确定:
“刚才是你。”
阿九怔忡片刻,想着要不要找个话头绕过去,或者矢口否认。待看他一脸真诚,心里一软,不舍得骗他,无奈至极,心里却又一丝丝甜意:好在,有人是能认得她的。
她食指轻扣薄唇,小声道:“保密。”
“好。”
欧阳浔看严琚已经走出去,来不及细究心里的疑惑,赶紧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