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个夜晚林帷对姜九冷脸，主仆二人难得出现了隔阂，姜九在后院散个步都能听见哪根柱子后面的闲话，所以知道林帷跟着商队去邻城时主动请缨。
商队走的是官道，靠山。树荫清凉，鸟雀啼叫，马车骨碌碌的在地面移动，赶马的人走在旁边挥着鞭子，被马儿摆动的尾巴扫到几次后气呼呼地说：“再甩就用你的尾巴毛儿做鞭子！”
马儿大概听懂了，甩尾巴的弧度小了不少。
商队的马车不拉人，林帷和姜九走在最前面。这是姜九跟着林帷这么久第一次离开京城，一路上想跟林帷讲几句缓和关系的话，看着林帷极少出现的冷漠表情，又憋了回去。
走了一上午，商队停在路边的茶馆歇脚。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姜九才坐下没多久，耳尖微动，听见从山上下来的脚步声，杂乱无章。
下意识举起手中的长剑，心里紧张起来。她叫住往外走的林帷：“主人，小心有埋伏！”
话音才落，茶馆闯入一群五大三粗满脸凶像的人，看衣着打扮应该是土匪，还是不好惹的那群。
“土匪。”林帷暗道不好。
从那群土匪中走出一个偏瘦小的男人，尖嘴猴腮，那男人满眼精光的盯着林帷，像盯着一块肥肉。
林帷脑内还在思考最大损失的对策，瘦小男人举起粗糙的手一挥。
“抢！”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桌椅被推翻，刀剑相碰摩擦出刺耳的嘶拉声。几个护卫把林帷围住，缓慢的朝外撤离，却被瘦小男人发现，那男人喊到：“抓住他！”
几个护卫齐齐变了脸色，最外面的姜九一剑解决了一个土匪，就发现大半的土匪都朝林帷冲了过去。那可不像抓人，大有一副把林帷剁成肉酱的意思。
刀光剑影间，姜九拼命的往林帷那边凑，脸上溅了不知谁的血，凝固变凉。
他们现在在半山腰，即便逃出茶馆的包围也不好决定往哪边跑，分散开后姜九护着林帷逃进小道，担心身后的追兵忘记看路，停下来才发现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主人，你没伤到吧？”姜九担心林帷。
“无妨。”衣物被冷锋划破的林帷随口回到，他观察四周片刻，指了个方向对姜九说：“我们往那边去。”
姜九点头，提起剑走在林帷前面。她问：“主人，你知道我们大概要走多久吗？”
“不知道。”林帷回，“我只能认清方向，这座山分隔两城，走官道都要整整一天。现在地势不明，除了那群土匪，不知道会不会碰上别的……嘶……”
目视前方的林帷没注意脚下，被杀落叶掩埋的土坑绊住脚，险些扑倒在地。
狼狈起身，衣摆和鞋面都沾了泥土，让一向注重衣冠的林帷眉头紧皱，大步走了出去。
“快些赶路，夜晚的树林更不安全。”
“主人，等会儿。”
“嗯？”
“撑着这个走吧！”姜九把背在剑袋里的剑鞘递给林帷。
林帷迟疑的接过，道：“好。”
姜九只是一笑，跟在林帷的身边。
这座山的路确实不好走，凭林帷的身手若非姜九护着已经跌了好几次。不熟悉地形，走的慢，直到天黑二人都没有看到大路。
姜九提议停下来歇会儿，一直走路除了累到没什么，一停下来不但累，肚子也开始抗议了。姜九在周围转了一圈，摘回来几颗野果。林帷没接，问道：“你认得到？”
“嗯……”姜九想了一会儿，“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它能吃。”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姜九咬下一大口果子，清甜溢满口腔。
勉强果腹，姜九有些困了，靠在另一边的树干上昏昏欲睡。林帷丢了个石子过去，道：“清醒一点，等下还要赶路。”
姜九打着哈欠应好。
树林里的虫声比城里闹太多，林帷的声音在喧闹的虫声中淡淡的响起：“想知道你从前的记忆吗？”
姜九摇头。林帷又问：“为何不想？失去记忆，睁眼是一个不认识的地方，不会恐惧吗？”
“不会啊。”姜九道，“我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主人啊，主人在的地方我就在。”
看着姜九澄澈的双眼，林帷动了动唇，没继续问她。
休息片刻，二人继续赶路，刚走十几步就看见前方有火光。二人没动，林帷转头对上姜九否定的眼神，轻手轻脚的往树丛躲。
火光凑近，说话声传来，听声音是白天遇上的土匪。
“头儿弟兄们把整座山都找完了，就是不见那姓林的人，说不定早就回城了。”
“再找找，那可是京城林家的当家，抓到了准有不少处！”
“……”
谈话声渐行渐远，林帷蹲在树丛后腿脚有些发麻。
姜九把林帷拉起来，有些焦急：“我们快走。”
拉的急，直接上手。林帷跟在姜九后面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双眼晦涩，不小心又被凸起来的石头绊了一下。人没摔，但惊扰到刚走不远的土匪。
“那边有声音，去看看。”
眼看离开的火光又复返，姜九赶紧拉着林帷快步离开。他们没有火把，方便黑暗中隐匿，险险与那帮土匪擦肩。
不过糟糕的是彻底迷路了。
夜里温度下降的有些快，林帷是打算白天步行一天晚上到驿站，所以穿的比较便捷。姜九让他睡一会儿，他靠在树干上，忍不住轻咳几声。
林帷再睁眼，天已大亮，身旁的火堆还有余热，姜九杵着长剑歪歪扭扭地靠在树干上，已经睡着了。
“姜九？”林帷叫她，受了凉的嗓子有些哑。
“在……”迷迷糊糊的，姜九抬头应他。
“我们赶路吧。”
“嗯？哦，好的主人！”
这次运气倒不错，找对了路，也没碰上什么阻碍，很快就下了山回到官道。
认不出在官道的哪段路，林帷带着姜九又在路边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一队人马路过。
回到京城再顺利返回林家，已经是傍晚，林帷进城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林家，林老爷和林夫人急得在大堂来回踱步。
林帷一进门，林老爷上来就问：“损失惨重吗？”
“我能赚回来。”林帷有些疲惫。
林夫人把林帷拉过来，心疼的看着他道：“孩子受苦了，钱不重要，人没事儿就好。”
又讲了几句，林夫人催促林帷回房。姜九在门口等着，见林帷出来小步跟上。听见林帷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不重要吗……”
林帷进门前目光看向比自己还狼狈姜九，姑娘瞪大眼睛，他好像能听见姜九在催促自己赶紧进去。进门前林帷说：“辛苦了，让大夫看一下伤口，好好休息。”
他记得姜九冲破土匪的包围圈时，有一片刀影子正好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