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进小路,穿过田野。风过稻穗,绿色的波浪间掺杂一些金黄。外出农作的村民从地里出来,牵牛溜狗,腰间挎着篓子,走路时哐当作响。
有的村民会和书生打招呼:“宁家的!回来啦?”
隔着有些距离,书生双手提着东西,高声回道:“回来了!”
白轻轻跟在他后面,田间小路滑脚,走的几分颠簸,看向前面提着东西还稳健前行的书生,问:“你姓宁?”
“对啊。”书生回头一笑,“宁玉,玉石的玉。小兄弟怎么称呼?”
“嗯……白轻,轻松的轻。”
“啊,不只人长得像女孩子,名字也有点像呢。”
白轻轻生的英气又自带五六分将军府的气概,宁玉只想得到这人是生的像女孩儿。
走到不规整的石板路,再走到石板路的最里面,有一座木屋。只有三间房,厨房一间,寝屋一间,读书写字又是一间。
“我睡书屋。”宁玉道。
书屋和寝屋的混乱程度天差地别,书屋除了叠放的书本,纸张和笔墨横飞,连墙壁上都有小字,另一间就被收拾的很干净。
过惯将军府备受宠爱的生活,一下要住这么破的木屋,白轻轻有些不适应。
“看你衣着不凡,应该还没住过这么简陋的屋子吧?”宁玉挠头,觉得对不起白轻轻给他的钱,“我去找婶婶借一床被子,把床铺软点儿!”
“不用。”白轻轻摇头,作为一个逃婚出来的人她有受罪的自知之明。
晚饭时,宁玉去地里摘了几颗菜,又不知道上哪儿整了块猪肉,给灶起火就抄起铲子。饿了一天的白轻轻就坐在旁边的方桌看,闻着菜香味肚子咕咕叫。
菜上齐,虽然卖相不佳,味道还不错。
“都说君子远庖厨,你做的还挺好吃的。”
“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能自己动手之后就不好意思再去蹭饭了。”
宁玉说起自己的爹娘,表情没什么变化,白轻轻想大概是双亲死太早了吧,给他留下印象的时间都没有。
想起自己的爹娘,白轻轻忍不住叹气:“我的爹娘待我都极好,却要我嫁……娶一个不喜欢的人。”
“你……”宁玉不解的看她,问:“你难道弱冠了!?”
“……”
问的白轻轻措手不及,她不太自然的哈哈两声:“没有没有!我今年才十五!”
“那你爹娘也太急了吧?”
“是定亲……定亲……”
这几句话结束后,宁玉就没开口,很快就把饭吃完搁碗离开。
“我去看书了,吃完碗放那儿我看完回来洗——”
“欸?我要小人书和话本子!”
话没说完,宁玉已经扎进书屋里,并且锁上了门。白轻轻欲言又止,京城小霸王在这里有点儿放不开手脚。
回屋睡觉不可能,时间尚早,白轻轻决定到外面的散散步。一散步可不得了,乡间路不平,没看清直接把脚扭了疼的走不动路。她走的路离屋子有些偏,只能坐在路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从书屋出来的宁玉找不到白轻轻的人,行李和短剑又放在那儿,想必是出去玩儿了,于是在屋里左等右等,没人回来。宁玉有些不放心,翻出来一盏很久没用过的灯笼出去找人。
“白轻——”
“白轻——”
“白轻你在哪儿——”
宁玉顺着较宽敞的路找过去,边走边喊。走出挺远才听到白轻轻的回音。
“宁玉!宁玉是你吗?我在这儿啊!”
白轻轻在原地看到有火光接近,激动摆手,动作稍大又扯到脚踝,疼的一缩。
“你怎么坐地上了?”宁玉走近,问。
“脚崴了,走不动路。”
宁玉明白点头,把灯笼交给白轻轻,又在她前面蹲下,道:“我背你回去。”
“啊?”
“我背你回去,不是走不动路吗?”
“哦……”
白轻轻爬到宁玉背上,没想到这个穷书生看起来瘦弱,力气却不小,轻松就把白轻轻背起来。
田野的蛙声还在起伏,在宁玉背上的白轻轻手轻轻搭在人儿肩上,不太敢抱着。从小到大背她的都是父亲和兄长,大将军和小将军,如今一个书生背着她,无法言表此时的想法。
宁玉回家,把白轻轻放下来,又跑出去找来一瓶药酒,要帮白轻轻揉脚。
吓得白轻轻脚往回一缩,连声拒绝了宁玉的帮助。宁玉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还不忘交代一句:“你可以多住几天,等脚好了再走,你给的钱还有剩呢。”
主人都这么说了,白轻轻也不客气,接下来几天就在宁玉家,偶尔扶着墙出去看看风景,看到的基本是劳作的村民。
四邻知道宁玉家有客,探头来看,见是位好看的小公子,又一番嘘寒问暖。白轻轻受宠若惊,等他们离开后问宁玉:“他们为何要关心我?”
宁玉笑到:“我们这里的人都很好的。”
再看宁玉,他的日常不是读书写字,就是下田干活,隔一两天就去镇上卖书“顺便”偷学。
“你要参加科考?”
白轻轻坐在书屋钱的小木椅上,手里拿本小人书,问屋里埋头苦读的宁玉。
“是啊。”
“为何?”
宁玉从书本上抬头,说起他小时候随叔伯进京做活儿。
那时宁玉五六岁,跟在叔伯屁股后面,街道两边都是人,不远处锣鼓喧天。他问叔伯这是不是哪家人娶亲,叔伯笑着摇头,跟他讲这是三甲游街。
为满足宁玉的好奇心,叔伯把小小的宁玉抗到肩上,宁玉的视线一下高处很多,看见前方走来一队人马。
那对人马里最显眼的男子头戴乌纱帽,帽中别着金花,穿着大红袍骑在一匹骏马上,昂首挺胸好不得意。前面旗鼓开路,后面还跟着两匹马,三人装束上差别不大。
两旁的百姓都在议论着“状元郎”。
“叔伯叔伯,状元郎是什么?”
“就是参加科考得头名,被皇帝陛下钦点,以后能干大事的人。”
“哇!那不是很厉害?”
“对,最厉害的就是状元,还有榜眼和探花,都很厉害。”
晚上小宁玉回到家,从家里翻出皱巴巴的书,第二天就缠着村长教他识字。村长笑呵呵地教了他几天,觉得宁玉是棵好苗子,就让他去私塾上课。
“可是叔伯说了,咱家没钱去私塾……”
“没钱可以偷偷学啊!”
村长一句话,宁玉真的带上纸笔去偷学,刚开始被教书先生发现被轰了出去,也不气馁,继续溜进去。也不是没被打过,有次连纸笔都被学生丢了。但奈不住宁玉的毅力,每次都蹲在窗边,偶尔冒头看看先生写的字,不吵也不闹,愣是让教书先生都懒得赶他。
白轻轻听完,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心想那村长连让宁玉偷学都想的出来……不过看宁玉这副样子,大概还挺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