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外面下起细雪,雪花飘落在将军府的屋檐上,与之前堆积起来的薄雪作伴。
大堂内,白靖坐在主位上座,面色不爽,杀敌一千都开心不起来的那种。平日里最疼爱的女儿换好衣服和布衫书生跪在一起,不由想到若此地是喜堂,他二人着喜服,真有几分般配……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猛的一个激灵,拍了一下自己大腿,一屋人都向他看去不明所以的目光。
白靖捂嘴咳嗽几声,脸上恢复凶气,质问跪着的二人:“你们真当两情相悦?不是宁玉狼心狗肺,或者被别人给捉弄了?”
白轻轻已经准备好措辞要开口,宁玉截住她的话头道:“无人捉弄,一切都是我情不自禁!”说着,宁玉转头看了一眼白轻轻,目光温柔的说:“轻轻逃婚时便与我有数面之缘,到京城有幸入范先生门下并与她共处一室,耐不住动了凡心……今日是我不好,还请将军不要怪罪轻轻!”
“够了宁玉!”白轻轻让他不要继续说了,自己对白靖说:“爹,今日的事没有外人插手,我和宁玉就是两情相悦。反正您不同意我们的事,我就带着他再逃一次!”
白靖的脸更臭了,站起来几步走到白轻轻面前,俯下身轻点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个小妮子,老子还没说话呢你倒自己决定了啊?”
点完站直身子,顺便把白轻轻从地板上拉起来,只瞪着宁玉,语气充满威胁:“小子,虽然将军府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不太考究门当户对,但你得给我将军府全家上下证明,你有能力把我们的宝贝疙瘩撬走,明白?”
宁玉听完,眼镜都亮了,当即拱手道:“明年春闱,定不负将军府期望!”
白靖撇撇嘴,让宁玉起来先走,他把白轻轻拉到内室,又是一番盘问。
“真没人陷害你们?”白靖还是有些不信,“如果没人陷害,怎么会有人特意通知到我,说你出事儿了?”
“那条巷子深,定是那人看错了,我可是将军府的女儿京城的小霸王,谁有那个胆子陷害我呀。”白轻轻轻松答到,这是一早就准备好的词句。
除此之外白轻轻也有一个疑问,她道:“爹,几个月前那场亲事到底是怎么退的?”
今日她也被点通,想到白靖最初说的话,如果不嫁平民只会嫁入皇家,可退亲已过几月,风平浪静,不大合理。
白靖眼神飘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整句,最后叹出一口气,对白轻轻郑重说到:“轻轻啊,我们将军府,今后都归于摄政王麾下了。”
“什么!?”
犹记之前白靖还在说,大将军保家卫国,只要皇帝是个明君,谁坐都无所谓。
如今一声不吭和摄政王站队,着实令白轻轻惊讶。
“我的婚事,您是去求了摄政王……?”她迟疑问到。
“傻妞儿,”白靖的大掌抚上她的脑袋,如山大的父爱此时完全展露在她眼前,“能与现皇帝一脉抗衡的,只有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能阻止你嫁入皇家成为棋子的,也只有摄政王。”
“爹……”白轻轻哽咽道。
“好了轻轻,既然你喜欢,那就大胆的去,将军府是你一辈子的靠山。”
白靖疼爱女儿,全京城到边关将士,无一不知。
在白轻轻不满定亲逃婚后,京城上下都在议论此事,虽男方只是书香世家,对朝政无甚影响,然白轻轻是将军府的女儿,大将军刚从边关凯旋而归,这又闹出一个笑话,皇帝也不免下朝后给他开小课。
“白卿,你女儿和朱家的婚事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年过四十,身体发福,微肿的脸上还能看得出优良血统的五官,那双偏细的眼睛眯着精光,就等白靖一句空隙。
白靖绷紧腰背,道:“回皇上,小女被我夫妻二人宠坏,性子顽劣,不服管教,过些时日玩儿够了也就自己回来了。”
大将军还是不擅长说虚话,皇帝就对他说:“她不愿嫁便不嫁,天底下那么多好儿郎总要看入眼的,再不济,我那几个儿子都未娶妻,配你将军府的女儿再门当户对不过!”
“使不得!”白靖拒绝,“小女无才无德,不敢肖想嫁给几位皇子。”
皇帝几句客套话就把话题带过,吓得白靖回家的一路都在胡思乱想。回到家又没从手底下的武将得到女儿的消息,一连整日都浑身不快。
过几日武将来报,说小姐在隔山的镇子出现过,但始终找不到人。
白靖想着,再等等,等白轻轻的银子花完了可能就自己回来了。直到一条小白狗把一封信笺送到将军府,白靖别无他法,去朱家商议退亲。
被京城议论许久的朱家口气不算好,碍于白靖的身份不敢斥责,吞下这口气后硬是不退亲。白靖也没想好退亲之后怎么解决皇帝的心思,直接告辞离开。
出了朱家大门,摄政王的马车缓缓驶过,冷锋般的声音透过车窗传到他耳朵里:“府上小姐的婚事,本王能替将军解决。”
朝堂明面上齐心协力为皇帝分忧,实则在背地已经分出好几个党派,都盼着皇帝何时退位。太上皇的幼子,当朝皇帝同父异母的小弟,在新帝登基后凭一纸遗照,稳坐摄政王宝座,到现在权倾朝野,无法轻易撼动。
皇帝对江山社稷越发有心无力,至今也未立储君,代表皇位之争逐渐拉开帷幕。
白靖本不想趟这趟浑水,摄政王本人出面抛出橄榄枝,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作为民间一大书香世家的朱氏家族,暗地已投靠一位皇子,且是竞争力较强的一位。
那这场亲事凭白靖一人,退亲也好不退也罢,局势明了后将军府都会被迫站队,就算边关突发战事也逃不掉的。
如此,倒不如投入摄政王麾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能护住的,可不止一个白轻轻。
白靖藏着心思,一直到白轻轻平安无事的回来。
正是大年三十的除夕夜,将军府摆上了一年最丰盛的大餐,以往五个人的桌子多了一双碗筷,宁玉坐在白轻轻身边,换了一身青色长衫。
出生田野的书生更能吃苦耐劳,此时换上新衣,外貌文雅,说话时却带着一股直劲儿,实在符合白靖的看人标准。
“哎……”他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