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年夜饭,吃的与往年很是不同,一个个跟吃了炮仗似的把话头对准宁玉,宁玉紧张归紧张,还是稳住了场面。白轻轻沉默地吃着饭,这会儿是父母兄长们围攻宁玉,过会儿就是宁玉单枪匹马冲她杀来,现下思绪重重。
果不其然,下了桌白靖就打发几个小辈散了,宁玉一时不知道该跟谁走,等走的差不对了只剩白轻轻在原地。
该交代的还是得交代,白轻轻叹了口气把宁玉拉起来:“走罢呆子,守岁也不是在餐桌上。”
她拉着宁玉走啊走,雪夜里,连路过的家丁也觉得他们能一直走下去,走完这辈子所有的春夏秋冬。
“白……轻轻……”宁玉试探地叫她,白轻轻脚步顿了一瞬又继续走,“轻轻……我们要去哪儿?”
去哪儿?
别说,她也不知道,只是脑子里有些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故而不知该在哪儿落脚。
在这不大不小的将军府绕来绕去的,还是宁玉一下定住扯了白轻轻一个踉跄,两人才停在一个拐角,别说宁玉连白轻轻都有点儿不清楚这是哪儿。
“轻轻……”如她的名字般,她这个人也得要轻轻的去叫:“你……”
宁玉话未出口,便瞧着娇嫩的小脸有些冻的粉红,宁玉瞧了无端生出心疼,抬起双手想要捂住给暖暖,一下又想到眼前的白轻轻不再是之前那个以兄弟相称的男儿了,是个被父兄从小疼到大,在京城里肆意成长的天之骄女。
白日里他冲进那个屋子,把衣不蔽体的白轻轻抱在怀里,听着女儿娇软的嗓音,还有胸前……
他暗自狂喜,就连白轻轻都不知道那日她穿着长裙款款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才会忘了礼仪上手抓人家的胸。
还有那日她问,若她是个女子宁玉又怎样,连她男子的装扮都让宁玉心神恍惚,何况她是个女子呢。
她若是女子,定是比功名还重要的事情,他可以不在思考如何向乡亲们谢罪,如何让她和她的家人接受自己……如果她是女子,定是他今生所求的唯一。
她若是女子——她是女子。
亦是宁玉未来的妻子。
这番想着,那双温热的大手又捂上白轻轻的脸颊,宁玉傻笑道:“外面多冷啊。”
白轻轻:“……”
这么一下到把她想说出口的话给摁回去了,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啊!
白轻轻掰开宁玉的手,后退一步弯腰作了一礼,对宁玉说到:“对不起,此前是我不懂事儿,谎称是个男子平白连累了你的清白……这桩婚事你若是不想要,等春闱过后我便去……”
“白轻轻!”
宁玉闻言,叫住她要说的话。白轻轻难得有些怂,不敢拿正眼看宁玉,就怕宁玉要和她绝交。
岂料宁玉上前一步,正儿八经的开口:“难不成白小姐是不想对我负责吗?”
“也不是……”白轻轻摆手。
“那这你情我愿的事情怎的就不能要了!”
“可是……”白轻轻真就以为,天底下应该没人会看上她这样的女子。
“我心悦你!”
“……嗯?”
“我心悦你。”
不知怎的,天上又飘起小雪,雪花落在宁玉的青衫上悄悄的消融,这悄悄发芽许久的情绪,猛的生长起来,它会长成滔天大树,足以遮天蔽日。
白轻轻有些个怔愣,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儿,抽似的说一句:“你也看上我家的钱啦?不是我谦虚我爹清白得很真没钱——”
边说还边用上肢体,一副怕宁玉不相信的样子。
也不怪她是这反应,毕竟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真心实意的喜欢过自己,偶尔见几个过来示好都是畏畏缩缩的,她吓唬几句就问到了话:原来是家中长辈让他们接近自己好来骗她家的钱。
然后都被她揍的屁滚尿流回了家。
宁玉被她逗笑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嗯?”白轻轻一歪脑袋,“?”
忍不住给了眼前傻姑娘一个脑瓜扣了一记,又在姑娘还愣愣的时候,走进再走进,低头再低头,不亲不重的亲了她了一下。
四目相对,双颊绯红,白轻轻心想,今年的冬日不会冷了。
大年初一,宁玉尚留在将军府里,顶着准姑爷的名头跟留在府中过年的家丁拜年,没什么亲戚的人是这样的。白靖一家人和他不同,虽是将门,该有的亲戚一个不落。
大年初二,小辈们不算忙,就是白靖与关系亲近的几位将士和大人聊了整日的天。晚上则全家一起去逛庙会,这次特别带上了宁玉。
京城真的如世人所说般很繁荣,一个庙会,竟比宁玉先前见过的所有都要夸张。庙会另一条路连着京城四象街,街道两旁皆是灯笼高挂,一眼望去便能看到万家灯火的景象。
人头耸动,顺着一条街一路走来,宁玉和白轻轻走散了,连自己在那儿他都觉得迷糊,于是决定问路。
“姑娘,请问白将军府在哪个方向?”
前面被叫到姑娘停住,她一头长发未绾,只抽耳侧用发带两缕绑在脑后。姑娘回头,一道柔和的反光映在宁玉眼底,她还带着一副面具,竟是白玉做的。
“宁公子要找的路,在那边——”姑娘指了一个方向,宁玉没多想,道谢完就大步离开。
只想着找路,前方隐隐看到庙会的灯影,突然定在原地,身子都抖了一下,像活见鬼。宁玉才想到,他与刚才那姑娘素未相识,那姑娘怎就晓得他姓宁?问的是将军府,给他指的确是……
白轻轻从人群中钻出来,一身男装的她在人群中来去自如,她快步走到宁玉跟前大力拍打一下他的胳膊,嗔怪到:“去哪儿啦!我都以为你被鬼叼走了!”
“轻轻……”宁玉看向她,“我好像真的见鬼了……”
白轻轻:“……??”
大年初五,将军府外好几条街都热闹了,七嘴八舌滔滔不绝的都在议论这一件事儿。
白轻轻整好跟着白夫人出门购置家用,从街头听到巷尾,无不在针对她,也可以说在针对宁玉。
“兄弟,面好吃不如话好聊啊,知道白将军家那个小霸王吧?诶哟!可不得了,终于要嫁人了!不是王侯将相也不是书香门第,反倒是个平民,一个穷读书的,你说这事儿奇不奇?”
“诶——听说了吗?那白家的小霸王找到夫家了,一穷二白的书生,奇了!”
“我可听别人说了!那白轻轻要嫁给一个穷书生了,放着原本的朱家公子不嫁,嫁了这么个玩意儿,你说她逗不逗啊!”
“什么?小霸王瞧不上朱家反倒恋上个穷读书的?写下来写下来,大卖啊!”
“啊?你说那姓白的……”
那谣言传的,越来越偏,母女二人回家之前听到最后一个故事:“将军府嫌弃朱家公子愚笨,不堪大用,宁把独女许给一个穷秀才,也不嫁给那朱宇!”
白轻轻和白夫人:“……?”
有问题,还有些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