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倒转。
春风吹到了后花园,花园一角立着一棵巨大的桃树,风吹过,带落满天花瓣。
五岁的小梅涵起晚了,才打着哈欠出来的她,看着哥哥姐姐们在树下作画,好奇的凑过去。
大姐姐已经画好了,粉墨晕染在画纸上,栩栩如生。再看大哥哥,不说桃花,就是用错颜色的棉花。
笔墨纸砚搁在一边的桌上,小梅涵蹬蹬腿爬了上去。看一下,嘴巴就扁下来:“为什么只剩黑色的墨呀?”
女童的声音软糯,略带委屈。大姐姐闻声过来,笑说:“因为小妹起晚了,彩墨都用完了呀。”
小梅涵皱着鼻子,还是拿了纸后抓了笔,沾了墨就动了手,浓墨在纸上点开。大姐姐笑着摇头,也没管。
最后小梅涵画好了,说是幅画也不尽然。画纸上除了墨撇出的花和花枝,什么也没有。从花蕊到花枝都是黑色的,如果大哥哥画的是用错色的棉花,那小梅涵的大概就是那些棉花的影子。
哥哥姐姐们见小幺儿画好了,就挤过来看,看一个笑一个,想夸都不知从何夸起。
“这是花儿吗哈哈哈哈哈!”
“嗯……涵涵的画太深奥了。”
“噗!黑色的桃花,涵涵想什么呢?”
小梅涵快哭了,不理这些哥哥姐姐,把画纸叠好揣在怀里,转身就跑。
到了晚上,正是十五月圆。月光倾泻,穿过缠绕百年的花枝,缀在小梅涵身上。小梅涵今晚也独自坐在树下,捧着早上那幅“桃花图”,稚嫩的脸上有小小的烦恼。
看一眼她的画,又看一眼头顶的大树。反复几次,花瓣正巧飘下来,覆在她的眼睛上。小梅涵一下愣住,有些不敢动。她闭着眼睛,嗅着花香,不禁想到几日前大姐姐念到的诗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大姐姐快要出嫁了。
虽然是堂亲家的姐姐,小梅涵还是有点儿舍不得。她的大姐姐容貌好,性子更好,哪里都好,可小梅涵知道,大姐姐并不喜欢她要嫁的人。
她拿下花瓣,心想以后一定要嫁给心悦之人,要风风光光的出嫁!
“桃树啊桃树,”她侧身轻抚树干,小声说:“娘说,女子十五岁及笄,我今年五岁,十年之后你要许给我一个如意郎君呀。”
桃树不会说话,晚风微凉,赠她一场花雨,裙摆染了花香。
她靠着比她壮上许多的树干,开始幻想未来相公的样子,他是什么样的呢?温柔还是强势?谦谦君子还是不学无术?会只疼爱她一个吗?会娶很多女人吗?
一瞬恍惚,她看见有高大的人影向她走来,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说:“我来了。”
小梅涵把自己的手递过去,问到:“你是我的夫君嘛?”
小小的人儿藏在这棵大树下,正梦着他,很是心安。
天亮,小梅涵开始发烧,皮肤烫的吓人。梅夫人让大夫开了药方,过了一天也不见好转。出门再去拿药,遇见道士,道士面善,梅夫人多看了两眼,道士煞有其事地开始说:“府上一古树,有成精之向……”
梅夫人一开始没理,然小梅涵连着三日发着烧。梅夫人去找梅老爷商讨,梅老爷被梅夫人一句“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说动,叫人把那颗百年桃树砍去。
觉得可惜,又把木桩留下,磨成了桌。
第四日,小梅涵的病情开始转好,不过清醒后没了这几日的记忆。梅夫人也不说,只想着女儿病好就好。
直到现在——
坟前,带着面具的少女特意换了身白衣,将泛黄的画纸递到烛火前,火星子闪烁,任由烛火吞噬纸张。
有些东西能借助某种力量,滋生于黑暗,也能将他人拉进黑暗,在黑暗里,成了那人的心愿,也就成了唯一的光。
“你的心愿是他,所以他的目的——是你。”
少女转身离开,几许灰烬掉在地上,刚巧不巧,凑成了一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