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里的月球,那种苍老的荒凉,那种死亡的寂静,倒成了冥想者最好的摒敝。三十二万公里外的这颗蓝色星球,她尤如美女玉白胸脯上璀璨夺目的猫眼钻石,点缀着玄幻的虚空,扑朔迷离的凄美,此刻却象古希腊神话里,蛇发女妖美杜莎的魔眼,正在一点一滴地吞噬掉敢于面对它的灵魂。
一条缝隙从背景黑幕揭开,逻辑碎片象似五线普的音符,一个接一个从幕后,跳起轻盈的舞步,扭动着天使的翅膀,登上了浩瀚太空的大舞台,它们懒散地漫步在地球的边缘,又象老式显像管电视机的开机时的屏幕,雪花点一眨一眨,精力充沛又毫无秩序规律地闪耀着。美杜莎妖娆邪恶、充满原始诱惑的蓝眼,总是在雪花的屏幕上,无可阻挡地透射出来,碾碎每一条洁净的灵魂。
冥坐在月球苍鹰嘴飞岩上的小道,此刻必须去充当一位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作曲家,把这些断裂成单个音符、无序混乱、散落在大脑太空里的逻辑碎片,编辑成美妙动听的乐章,哪是围捕美杜莎之网!哪是射向这只邪眼的宙斯神箭!哪就是人类文明的新诗篇!
人大脑里几百亿个神经元,每个神经元储存一种到几种的递质,日夜都在辛勤劳作,接收意识链做出的指令,串联构建出行动逻辑,指挥有机体对内心和外界环境,做出反应。
宏逻辑:宙斯之箭!箭头就是科技,准头就是信息情报,箭身就是人类的资源,力量就是人类的团结!这其中如何用人类有限的科技,去刺杀美杜莎的魔眼,构成了逻辑框架。
月球和地球之间,一支神箭瞄准了三十二万公里外的那只魔眼!虚幻的太空中象音符跳动的逻辑碎片,随着他的意识,按照构成神箭的四个子逻辑,瞬间聚集到箭身上。小道运用泰伦的逻辑“漏洞”学,开始对宙斯神箭的逻辑架构进行检查。
箭头科技:不够尖锐,甚至是钝的,这是人类和虫族的科技水平差距,这个逻辑是改变不了的!到目前自己对人类战争科技资料并没有全面了解,但这个可以补充。
箭身资源:人类拥有无可比拟的绝对优势,甚至虫族的资源,都利用人类在帮它们采集。
弓的力量:到目前,意识入侵只是仅限于极少数人,从数量上看,人类拥有绝对的优势。
箭的准头:这一点上,人类处在不对称的绝对劣势,而情报却是整个宙斯逻辑的灵魂,这是一个关系结果的漏洞!没有准确的情报,箭飞出将成无的放矢,无法判断对敌人的伤害,同时,自己的战前准备,战争损耗,战术运用也将成了盲人摸大象,这将直接影响到战争的效果!
而相对于科技、信息的薄弱,人类的资源和人类的数量,是整个宙斯之箭逻辑中,人类最有优势的子逻辑,如果能够充分调动起来,以人类的资源和数量,和虫族打一场持久战,最不乐观局面,就如同抗日战争时期一样,成为一场持久战,斗资源、斗人数消耗,而当年那场战争,最终是中国人取得胜利。
但是,整个逻辑还有很多节点需要去打通。其中最大的逻辑漏洞,是人类还在睡梦中,在冥学院的舆论宣传和科技魅力的蛊惑下,人类以为自己都是在为一份高尚的目标工作,前赴后继的为自己的未日挖坑。
这又涉及到另外一个独立的逻辑。
微逻辑:力量之源。
本质上说,这是宙斯之箭逻辑的前提。如果这前提逻辑不能成功,宙斯之箭就毫无意义。人类和虫族是一场零和游戏,在存亡面前,人类每个人都有义务参加到反抗的斗争中来。但是,历史以来各民族遗留的恩怨情仇,权威舆论强奸民意式的宣传,在核子战之后导致人类原有的信用体系瓦解,冥学院利用这个空档期,树立牧星人危机,迅速填补人们内心的信任缺失,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是唤不醒他们的。
而目前,只有鬼妹还保留有权威與论的魅力,只要她轻轻一句话,将会召唤来无数的追随者,但是她生死未卜,存在很大的变数,不能列入力量之网的支点逻辑。
如何唤醒人类,一直是萦绕在小道心头的梦魇。“教父”二个字从宏一法师嘴里出来,填补了小道整个逻辑思考的最大漏洞。真相是存在的,要做的只是除去它的外衣。既然不具备权威舆论剥其伪装,那就迫真相自己脱去伪装!
“对,起义!”小道冷不防的一“呦呵”,吓得在场三位前辈一跳。小道深度的冥想,于至杨雪在听凡罡和宏一法师,介绍他的故事时,投向他怀疑、惊讶、惶恐、赞叹的目光都没察觉。
“你象个小老头闷坐半天,瞧你这突然一惊一乍的,嚷什么起义啊!”
“重新夺回冥学院的控制权!”
“小道,别做梦了,醒醒吧!这是一个很骨感的事情。”凡罡嘲笑道。
“不,梦想是美好的开始!”
宏一法师说:“这个想法倒是新颖,表面上看不可能,细想却并非不可能,小道你说说看。”
“鬼妹莫须有罪名被停止院长职务,张斌复出代理。刚才我从杨阿姨记忆里得知,冥学院理事会里,多数还是老面孔,包括你们二位。而种子名义上控制了冥学院,但是他们害怕暴露,表面上必须维护理事会的权威运作来控制全球各分院。这一点,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我们利用理事会这种形式上的权威,假戏真做,戳穿对鬼妹莫须有的罪名,恢复鬼妹院长的职位。鬼妹虽然被他们控制,但是她的影响力仍然在!”
“你是想利用理事会的议事制度?难的是如何确定这些人有多少被入侵,然后说服他们。他们多数都是张斌的老部下。”
“排查!”
“这个不难,我搞个茶友会,逐批约约这班老朋友喝喝茶,小道可以趁机识别。”宏一法师补充说明,以释凡罡之疑。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凡叔亲自去办!”
“什么事?”
“冥学院的安防,那些防御系统可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发现有异常,种子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们。”
“这个不难,安保我在负责,我马上回去关掉那些武器。”
小道说:“不行,关掉安防还不彻底,别忘了幽闭室出口四部纸光刀激光器!”
“对,这四部武器偷偷装上去,连我都不知道,这说明它们真的有另外一套系统在运作。”凡罡愤蹒的说。“这可怎么办?”
杨雪说:“切掉电源啊,让种子不能工作,武器不就起不了作用嘛!”
“对对对,看不出我们的大时空专家,居然还是一个安防专家。”
“还有备用电源。但是,切断电源,理事会没办法进行全球同步直播,宣传效果会差很多。”
“这个不成问题,可以录相!”
宏一法师想起一个问题:“排查中,如果出现被入侵的理事会成员,将怎么办?”
“哪还用说,杀了他!”凡罡伸手做了个刀劈手势。
“不行。”小道隐隐之中觉得这种夺权逻辑,里面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沉思了一下,说:“我们把计划调整一下,由光明正大改为暗中进行。第一步先排除被入侵的成员;第二步再开聚会说服他们接受真相;第三步召开理事会表决,摘掉鬼妹莫须有罪名,恢复院长职务。这三步走完之后,再来对付这些入侵人员,并拆除种子安防系统。”
“嗯!这样会更加稳妥,可以防止被种子提前察觉。不过小道,这个计划暴露是迟早的事,将会产生二个严重后果:一是鬼妹在它们手上,生命更加危险;二是一旦它们发现冥学院被我们控制,势必出动武力镇压我们,那时候冥学院的安防不受我们控制,我们将一点防守能力都没有!”
“凡叔,鬼妹我想办法去救。至于学院控制后的安全问题,可以请邓将军派兵进驻守护?”
“反抗军?”凡罡大吃一惊:“这…这个可能吗?”
“所以,排查完理事会人员后,我回去反抗军总部,知会邓将军。”
“他们的到来,可能会引起理事会的疑虑,怀疑我们串通,毕竞他们只是取我们的一面之辞。还有,种子更不会饶絮人类的联合,势必坚决围剿,我们的科技是无法对抗的。”
小道说:“凡叔,反抗军将于投降整编形式进入西河市,你不是负责全球军队整编吗?万一被种子发现,有所行动,派它们地下基地的Ai机器人军队过来,那是它们的自我暴露,等于向世人宣告它们的存在。”
小道望着面前三位前辈,叹口气说:“只是你们……”
宏一法师明白小道的意思,如果种子执意进攻冥学院,他们将无一幸免。
“小道,你不用担心我们这些老骨头,这种罪孽是我们带给人类的,就当是我们自我救赎吧!”
杨雪也是坦然一笑:“学院有一句格言:加入冥学校,生死已经不重要了!我经常来法师这里蹭茶,多少也沾点佛性,明白因果报应的道理,你就放心吧!”
小道当然明白这些学院的老前辈,早就堪破生死,只是自已于心不忍他们这么大年纪,还要面临生死选择,实在是太残忍了。
只是面对全人类的生死悠关时,个人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他闭上眼前,把商协好的支点逻辑,细细的推研一方,突然一个被忽略的漏洞跃然于脑海:李隆基。
他张开眼睛,冲着凡罡说:“早上的审讯,李隆基为什么没有向种子透露你?”
凡罡诧异地问:“你还在怀疑他?”
小道说:“谋定而动,如果谋定方案中存在逻辑不严密的地方,宁肯不动,何况这么大的漏洞!”
“虽然我认为他的话可信,计划外的四门纸光刀,证明种子并不信任他。为了以防万一,临走时,我特意挑拔一下这个纨绔子弟,让他从意识上监控祖鸿钧,也是留了一招!”
“我还是有点担心,首先,这个人的深层信息被冥力保护,里面是什么?其次种子为什么在计划中突然加上攻击这一个环节,这说明祖鸿钧有更深层的阴谋,要么他只是一粒被利用的棋子。”
“那又能怎么样,阴谋阴谋,就是阴暗里的伎俩,把它晒在阳光下,自然就破产了。我认为你这个逻辑,冒再大的险,付出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凡罡这几句话,说得何等豪气,舒缓了小道内心的阴云!
“排查计划,张斌请不请?”宏一法师突然问道。
排查请谁?小道一时也很为难:“尽量请你们认为可靠的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请几个人来就行了,理事会只要有人提起鬼妹一事的倡议,外加几个人附议,就可以列入会议议程,凭鬼妹的人品和能力,其他人只要没被入侵,都会支持的!”倒是杨雪一语提醒梦中人。
排查很顺利进行,前二天来的人,都是宏一法师的老茶客,年纪也大,有鬼妹那份魄力,再说学院也该新老交接了,所以老一辈也乐得清闲,放手让年轻人去干,挂个理事会员,也就是个虚名,他们中一些人都对张斌七老八十的人还复出感到不解,今天才明白,原来如此。
第三天排查,来了一位新面孔,莱因斯特,泰伦推荐给巴兰特的,犹太人。巴兰特死后,莱因斯特因业务能力极强,不到三十岁便迅速接替了巴兰特任逆医疗部部长。
他随泰伦一起受邀。
宏一法师笑道:“今儿试一种产自非洲的奇怪茶叶,叫“梦香茶”,除了茶香浓郁,还可以美梦绵绵,促进睡眠。”
“这么神奇,看来老和尚都成非洲和尚了。”
二杯茶下肚,几个人都甜甜的进入梦乡,一会儿醒来,泰伦拍案叫绝:“太神奇了,我梦见自己有一座大大的金山。做了一会富豪。哈哈!”
离开后,小道从窗外进来,一脸的阴云密布。宏一法师马上意识到有问题:“泰伦?”
小道点了点头说:“泰伦是基因改造基地的真正金主,漏洞体系的钱,报给冥学院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通过另一套叫“侧廊”的运作体系秘密转走。”
凡罡说:“侧廊?果然有二套独立运作系统!泰伦创建了“漏洞”体系,也算是一大创举,想不到竟然出卖自己的意识。”
小道说:“人就是一个逻辑体系,人的欲望,就是自身逻辑的漏洞,或者叫“软肋”,有人贪财、有人好色、有人沽名钓誉、有人迷恋虚荣,软肋被制住,终难逃被利用。泰伦有犹太人的天才,骨子里也有他们的软肋:贪财!只是莱因斯特,不为财不为色,只是单纯得想得到它们至高无上的科技,以成为医学界的权威,而甘愿出卖自己的自主意识,真是可惜!”
“权威本身也是一种荣誉!”杨雪叹道。
小道“嗯”的认同杨教授的看法,脑里对泰伦和莱因斯特的信息进行整理,毕竟是查排三天以来出现的入侵体,他需要好好梳理,不放过一点珠丝马迹。
猛然间,一阵寒意从脚底下涌起,脑海中浮现五个字“意识强化器”,这是莱因斯特到逆医疗部之前,从事的一项科研!
冥力在随机串联这些逻辑碎片时,偶然把它和李隆基早上计划外遇袭的“纸光刀”串成一个逻辑:意识强化器强化对鬼妹的意识入侵,可以解释种子突然改变计划,放弃美男计弱化鬼妹意识,改为直接入侵!
“大师,停止排查。我必须马上回反抗军总部,了解他们的科技实力,启动投降流程。”
“怎么回事?你又想到什么?”凡罡急问。
“他们发明一种意识强化器,可能对鬼妹强行入侵。”
“花样真多,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一种增强入侵意识生物电流的辅助器,凭鬼妹的意志力,是绝对不会放弃抵抗的,那么她的意识可能会破肢解。”
“马上组织抢救。”
小道看了看凡罡,说:“你们都是文人,需要人手,我找邓将军那些战士帮忙。学院一大堆事等着你去安排。”
凡罡想想有道理:“车留给你!”
小道开着凡罡的老爷车,凭借脑里的地图,避开难民拥堵的道路,极速狂奔。
反抗军战士云云,那是在搪塞凡罡,种子的科技,又岂是这些原始枪枝的战士能接近得了的?
岳鹿----在他脑里,是一个未知!
“就是龙谭虎穴,也得闯一闯,救不了她,只能找机会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