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回忆，狭路
清晨，将明未明的天色下，拢着薄雾甜美入梦的南湖湖水因被健臂所握的一杆浆奋力划动而于睡眼惺忪间轻吐可人梦呓般的水流声，露出她如同翡翠般绝美的身段。孤寂皮艇毫无杂念前行下，于湖面留下一道澎湃心湖的痕迹，随后归于无垠。
放眼前方湖面，秦观宇专注奋力挥动船桨于湖面上来划着一圈又一圈，直到耳机内的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被闹钟铃声打断，这才调转方向停下桨，让船在惯性作用下继续于水面滑行，直至到达岸边。
回家洗澡更衣后，为自己准备早点吃过后，照例在务必要去办公室签署文件的日子驾驶橙黑二色的布加迪跑车由车库呼啸而出。
简洁、现代的宽阔办公室内，除了一角摆放着大提琴盒的椅子外，只有一张二百七十度的环形办公桌及办公椅；桌上整齐摆放着电脑、文件夹、电话等办公用品，唯一稍显温情的私人物品当属三个风格迥异的相框：木质雕花古典相框内明显被裁剪过的偏离照片中心的父子泰姬陵合影；水晶质地透明相框夹的Cosplay游戏角色的一个挥剑艳丽女子；最后一个则是具有浓厚抽象主义色彩的陶制相框，摆放的是四个于山峰顶端合影留念的青年，其中一个留着两寸长的板寸头，两耳各戴三个耳钉，青涩单纯的男孩正是而今桌后专注敲击笔记本电脑的键盘的秦观宇，除了偶尔目不斜视地探拿过咖啡杯小啜两口完全冷掉的咖啡，或者拿起万宝龙钢笔在稿纸上写着什么之外，再没有其他举动。
敲门声骤响，还未等自己应允，向心便推门走进扬声道：“秦观，行了没，饿死我了！”
他却头也不抬，修长手指依旧在键盘上飞快敲打，“你不等我答应就自己推门进来，不怕看见什么不应该看见的事吗？”
双手撑在身后办公桌的向心，挑眉戏谑道：“你这个六根清净的得道高僧，会做出什么我不应该看见的事？” 语气变换为正色间，道：“我们已经拒绝了美国那边，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想好对策的好。还是像两年多前一样，借用……”。
“不需要。”斩钉截铁地打断，视线同时睨向对方，眉宇间满是厌恶，“当时是逼不得已”。然后视线又重新落回笔记本电脑屏幕前。
“Fine。”挑眉应着，而后默默不作声地嚼咬巧克力味威化饼观察着好友逐渐由愠容转为专注，向心神色也轻松下来，随口问：“快完成了？”
“嗯。”弯曲食指放于唇边，顿了一下，略一思考，他又继续手上的工作，“你那边呢？”
“很顺利。”拉开办公桌最上层的抽屉，看见内里整齐摆放的巧克力、饼干、袋装热可可等充饥的食物一样都没少，眉头一皱，瞟向仍在埋头苦干的好友：“伊伊特意准备给你的东西一点都没吃？就算你不怕再次胃穿孔，难到也不怕她知道后生气？” 见对方没反应，径直拿出一条巧克力撕开包装，掰了一块塞进他嘴里，自顾自地嚼咬剩下的，“对了，后天开会要的报告你准备好了没？”
“75%，”含着巧克力，目不斜视地伸出左手拿起一个文件夹放在对方面前，“剩下是你的。”
“不是吧。”
“如果不是你让我去餐厅定位，我也不会剩下些手尾让你向特助代劳！”
“我为你制造机会去再遇佳人，你却记恨在心公报私仇！”愤愤地又抽出一小袋饼干扯开包装，一口咬掉一袋三片的一半。
“这叫善用人力资源！”保存好资料关上手提电脑，喝完剩余的咖啡，拿过衣帽架上的外套秦观宇招呼着径直走出办公室。“走吧。去哪里吃？”电梯口按键等候电梯的空当，转头看向对方，“老规矩？”
“当然。” 咬牙切齿地吐出字句：“我一定要一洗雪耻！” 向心也掏出手机联上蓝牙迈步跨入电梯，看也不看就弓起右膝盖熟练地顶下“1” 楼按键，瞥向对方发令：“Go！”
此时恰逢中午下班时间，电梯不时在楼层间停下，当每个一脸倦容饥肠辘辘的OL步入电梯时都毫无例外的精神为之一振，原因无他——只为又可以和整栋大厦所有大小公司里最有价值钻石单身汉前两位同搭一部电梯而芳心雀跃，大胆地欣赏平时不敢正视，此刻正在游戏竞技的两个男子秦观宇和向心，特别是前者。
她们中的一些也曾大胆做着钓金龟婿的美梦不止一次尝试通过蓝牙功能佯装浪漫邂逅，却每每失败。因为他们两人都为自己的手机设制过严密的防御系统，别说是普通小老百姓，就是专家也未必能黑到他们。
电梯停留在员工餐厅所在层，即使依依不舍，为了不与自己的胃过不去，OL们先后随着其他鱼贯而出的同事走出，电梯内又再度剩下低头专注游戏的两人。
“我说过我会一洗雪耻的！”看向分数表暂时所领先的一分，有人得意地挑衅。
“一分之差而已，还有十几层才到楼下，嚣张什么……”。
“小宇，准备去吃午饭？”一个由远及近的清晰皮鞋声停留在秦观宇面前，充满笑意的低沉嗓音招呼着。
下意识抬眼看去，浓眉不由自主拧成一线，微微眯着黑眸瞪向皮鞋的主人——一个鬓边有些花白，戴着金边眼镜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
面对唯一的回应——带着恨意的瞪视，男子仍旧笑得和蔼可亲，显然不但不以为意，而且习以为常。
正奇怪没听见好友抱怨的向心暂停游戏，疑惑地抬头看向身旁，意外地看见对方正盯着一个神态及五官与好友颇为相似的中年男人，恨意毫不掩饰地由眸中倾泻而出；见状，赶忙上前半步开口招呼，打破僵局：“秦先生！”
男子朝向心微微颌首，笑着回应：“你好！去吃午饭吗？”
“是的，一起去吧？”话音刚落，向心便清晰地感受到死党原本袭向对方的杀气此时至少有一半正无声地由自己头顶笼罩而下，再看去时，好友微微扭头侧视睨向自己的同时已经伸出手臂，长指按下关门键。
徐徐合上的电梯门在下一瞬又被缓缓打开，门外依然优雅伫立着那个中年男子颀长的身影，朝向心微微一笑，习惯性地回答：“我吃过了，你们去吧。”说话间却迈步进电梯，按键关上电梯门。
横眉冷对对方出乎意料的行为，秦观宇昂了昂首，眯了眯眼眸，冷冰冰地道：“电梯是下行的。”
“不要紧，我可以等你们下去以后再上去。” 男子不以为然地浅笑应答。
窄小空间中的静寂与僵冷，直到电梯到达底层才被立即开门跨出大步离去的秦观宇所打破。
朝男子笑笑点头告辞后，向心赶忙快步追上好友。
听见身旁熟悉的脚步声，秦观宇微微转着头瞥向对方步至自己的方向，冷问：“干嘛要请他吃饭！”
“客套话而已！”毫不意外好友的问话，向心淡定有理地回答：“你和我都知道他来的目的，铁定不会和我们出去吃饭。话说，按照惯例，秦夫人也差不多该回总部了，而他也会回意大利打理他自己的公司，虽然这次因为你胃穿孔住院会再延后一点时间，但估计也不会太久。”
“……”。
“其实他不专心打理他在意大利的生意，每半年就和秦夫人跑来这里一趟，说是为了陪她，其实还不是怕你们俩之间的矛盾会加剧，还有就是想得到你的首肯……”。
“够了！”秦观宇蓦地低吼一声，顿了顿，调整呼吸间扭头看向好友，拧眉郑重道：“我说过，没事不要提起他们两个，特别是她；万不得已真要提，随你叫‘董事长’还是‘总裁’，反正别提她的名字或者冠上我们家的姓氏。我和她之间除了老板和员工外，没有第二种关系！”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拍拍对方后背，用下巴指向出口，“走吧，不过你请客。”
扬扬手机，向心试图维护身为赢家的权利。“我赢了，干吗要请客？！”
“谁叫你刚才那么想请客？！”有人却无理更不饶人。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 看见好友情绪随之开始好转，发扬“损友”宗旨到底地拉着好友臂膀转身就朝电梯去，“请就请！走，上楼。”
“要去员工餐厅你自己去，我可不做观赏动物！”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得道高僧，六根清净，听不到也看不见红尘俗事，其实还不是凡尘风流大诗人一个。” 抓紧时间紧接着又戏谑道：“在办公室里面她们不敢过分明目张胆赏草，电梯里的时间又短，你又偏偏从来都不去员工餐厅。你知道三家公司到底有多少员工只要收到你休息、下班时间还在办公室的风就算是捧着饭碗啃面包即使是饿肚子也要假装在办公室‘加班’陪着你吗？不为博老板你的好感加薪升职，只为放任自己的N尺垂涎。唉，真是苦了你那些Fans了！”
“突然很想立即拉你直飞澳洲那家米其林三星的餐厅吃野生黑边鲍。”抬眼望了一会天空，扭头看向好友，流露出顽劣的神情似笑非笑说：“不过你运气好，国内要申请直升机飞行必须花不少时间。”
“是啊，真可惜！其实如果你真的想去，我不介意马上陪你去。其实就算直飞澳洲吃黑边鲍，你又能吃多少？‘黑飞’又能罚多少？” 向心松开搭在好友肩膀的手改为双手枕着头，吊儿郎当地悠闲前行，“反正到时候我和伊伊结婚，你负责我们环球旅行的全部费用就好。”
“你终于决定了？”赶上好友，既惊且喜地注视着对方的神情，推测着是玩笑又或是计划。
“干吗？舍不得礼金？我和你认识老早就超过十年了，不是这么抠吧。” 推了一下好友肩窝打着哈哈的向心却因审视的目光而扯平唇线，顿了顿，语气间的无奈比甜蜜更甚，“她最近都在有意无意地暗示我，要么结婚要么分手。”
“所以，你终于开始考虑定下来？”正色中尤带慈爱神情的秦观宇此时犹如一个胸前戴着十字架穿正主持婚礼，问新郎“是否愿意”的神父。
“你觉得呢？” 对上好友兴奋、鼓励的眼神，向心却又将话题转回对方身上。“其实都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考虑点个头？”
“……”，默然好一会，抬眼看向好友又将球踢了回去。“是啊，都这么多年了，你到底分清谁是谁了吗？”
“……”，大掌拍拍宽肩。“好啦！走吧~！对了，铁匠约我们今晚聚会。”
“好，吃什么菜？”
“我们都不太喜欢的。”
“泰国菜？！”
“哈哈。吓到你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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