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赐的事很快传下来。高澄封为渤海王,并京畿大都督,而高洋,则被封为太原郡开国公,骠骑大将军,地位仅在高澄之下。
而在此间,高洋再次展示了他的才华。邺城乡下有个老婆婆,常年在邺城早市买菜。而今年她种的白菜,接二连三的被偷,如今寒冬凌冽,卖不上菜,就没有钱过冬,老婆婆为此来官衙告状。因是高欢刚来邺城没多久,当地官员想展示自己的实力,对老婆婆的事情格外卖力,派了人去当地了解实情,还派了人看守老婆婆的菜园,可大白菜还是连着丢了三日。
高洋出注意说,可悄悄在菜叶子上写字,隔日去菜市场抓人便可。计策成功了,老婆婆的钱收回了。府衙为了讨好高欢,就把此事告诉了高欢,高欢果然大喜。又再次给宣德殿赏赐了不少用品。
我听琇莹说完此事,对高洋的才智也是感叹不已,“那孩子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单纯呢。”
“富贵人家的孩子,有几个是单纯之人呢?”琇莹感叹,她看四下无人,方才悄声说,“二夫人,您的那些钱已经送到了尔朱府,族长已经答应派人作为我们的眼线,帮助我们在府外负责盯人的动向,我已经安排他们分别跟踪高澄,高洋,小孩好跟些,你猜咱们的人发现了什么事?”
“哦?”我好奇的看着她。
她小声说道,“那日咱们的人说,看见高洋在拐角处突然蒙了面,见着他找了几个孩子,给了他们铜钱,要他们去辱骂高洋和高澄,后来就发生了争执的那一幕。事后,高洋又蒙面给了那些孩子一大笔钱作为封口费。”
我豁然一笑,心情极为舒适,“这孩子,真是聪明的很那。”不知怎的,知道这孩子有手段保护自己,我反而宽了心。
韩妃生子,一个男孩。经历了长期的战乱,长安与晋阳之间的争斗,如今人们都觉得时局平和,再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这个孩子的满月,府内人当做自己的喜事一般,尽心准备着。
我正心怀喜悦之情看着眼前的绣品。
“二夫人。”琇莹冲进屋内,踉踉跄跄的,差点摔了一跤,“大事不好了,绿竹,绿竹被人关押了。”
我大吃一惊,赶忙起身,扶住琇莹,“你且说说怎么回事。”
我们急匆匆赶往仁寿殿,路上边走边听琇莹跟我说事情的缘由,今日下午绿竹去厨房取一些我爱吃的点心,经过后院金秀阁的时候,撞见了高澄和郑大车在一起的奸情,高澄本来想灭口,可恰巧有其他丫鬟经过,绿竹大声喊救命,虽得了性命,却被高欢得知了此事,高澄,郑大车和绿竹都被带往仁寿殿。
我到了仁寿殿的时候,高欢正在审理此事,见过高欢后,我在椅上坐了,我看着绿竹,轻轻点头,示意她不要害怕。
我环视殿内,并不曾看到娄昭君的身影,我有些奇怪。
当日路过的丫鬟道,“启禀大人,奴婢当日确实见世子和三夫人在阁楼外说笑,奴婢见到的时候,世子正拿着刀对着绿竹,至于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并不清楚。”
高欢一脸的怒气,看着高澄,“逆子,你可还有其他话可说?”
高澄看我一眼,又看着绿竹,“是这个丫鬟冤枉我。”
“你是世子,绿竹和你无冤无仇,为何会冤枉你。再说了,下午的时间,你不在府衙呆着,怎么跑到金秀阁了,又怎么会和三夫人一起,简直是欲盖弥彰。”
郑大车泫然欲泣,垂着头不说话,眼睛却是红了。
“请父亲明鉴,这世上巧合太多,又怎么会偏巧让这丫鬟撞见了?”高澄有些恐慌,可看得出还是强自镇定,据理力争。
“强词夺理。”高欢大怒,手中杯置于地上,“一派胡言。实在是可恶。来人啊,把高澄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郑儿,”他恼怒的看着郑大车,“你又有何话可说。”
郑大车眼泪扑簌落下,我见犹怜,却并不为自己辩解,她说道,“大人如此和世子说话,臣妾不敢辩解,怕是不管臣妾说什么,大人心中早有定论,大人所想臣妾依从就是了。只是青天可鉴,臣妾和世子真的只是偶遇。”
我默默冷哼一声,可也知晓此情之下,我断不能为绿竹说话,她性情如何我自是知晓,可高欢疑心多,若是开了口,怕是他反倒不信绿竹所说之话,而经过洛阳之事,他心中对我的情谊还有几分,我不敢保证。我安静的听着。
下人要来拖高澄,他大喊,“父亲,我冤枉。”高欢不为所动。侍卫此时通报,“司马先生求见。”
我心中暗道不好,此人鬼主意甚多,很是能颠倒黑白,他若是把污水泼到绿竹的身上,我确实要费劲思量该如何做。
他一进屋,就长揖,起身后他道,“大人,此事我已经听下人说过了,刚才在屋外业已听了丫鬟们所说之事。我知晓大人做事公事公办,是以我也不想替世子求情。只是此事疑点重重,我身为世子的幕僚,自当为他说道几句,若是我说的对,还请大人暂且莫要杖责于世子,若是我说的错,大人杖责也不迟。”
高欢紧抿着唇,看了一眼司马子如,“此事清楚明了,人证充足,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司马子如道,“大人也说了,人证充足,那么物证呢?”
高欢恼怒的看了一眼司马子如,“此事,难道非要当面抓奸才叫物证么,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多么?”
“非也,”司马子如缓缓摇头,“非也。所谓奸情,自是要下人通禀,哦对了,此乃人证。”他故意卖关子,“物证,两人行苟且之事,又是在金秀阁,那金秀阁据我了解,是一个闲置的阁楼,下人们半月打扫一次,自是落了不少灰。可我刚才去金秀阁查看,除了我的脚印,那里并无其他人进出的痕迹。此乃物证一没有。 其二,奸情定是两情相悦,彼此互赠信物,大人可派人搜查世子和三夫人的居处,以查看他们是否有彼此的信物。若是没有,自也可说明世子和三夫人之前并不曾有过交集。大人,物证对于审理案件至关重要,是以,还请大人予以搜查。”
他精明的眼神扫视我一眼,又转向高欢,“说到人证,绿竹姑娘和这些丫鬟是人证,可世子和三夫人也有人证,世子的手下李焕说,他听到呼救后就赶到现场,而在此之前,他刚刚和世子分开,这也可证明世子和三夫人是偶遇。”
高欢冷哼一声,“如此如来我倒是冤枉这逆子了,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何要拔刀杀了绿竹,又为何要和自己的贴身侍卫分开,又怎么会如此巧合遇见三夫人?”
“所以说,大人,”司马子如抬头看着高欢,“此事疑点重重,大人岂能轻易下妄断,世子为人清廉,断不是如此莽撞之人,此事必有蹊跷,还请大人重新查过。”
“好。”高欢怒色犹在,重重哼一声,“你即是说的如此头头是道,此事就交给你审理,明日一早给我一个交代。”
“属下遵命。”
我看着司马子如阴谋得逞的样子,心下惊觉不妥,我起身看着高欢,“大人,我可否带绿竹回芍药居,这孩子心性单纯老实,大人自也是知道的,她去取点心而已,说过来的也只是自己看见的。此事,已和她无太多关联。”
“不行,二夫人。”司马子如抬手阻止我,“绿竹姑娘是此事的关键人物,可以说此事皆由她而起,此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我自是要留着绿竹姑娘和世子对质。”
我冷冷的看着他,“司马先生刚也说了,您是世子的幕僚,为他说话,如今又处理此事,怕司马兄和当年的事一样,处处以政事为要。”
“此乃家事。”他连连摇头,“还请二夫人放心,我一定秉公处理,给二夫人一个交代。”
“我岂会信任于你这样的人。”我见他就有怒气,心中极为讨厌此人两面三刀之处,说话毫不客气,心中对绿竹也是满满的担忧。
“好了。”高欢打断我,眼中有不满之情,“英娥,司马参事能如此说,自是可保绿竹安全,你大可放心。你这话,我也听见了,你是怕司马子如对绿竹动刑,屈打成招,那好,那我现在就告诉司马子如,此事,绿竹姑娘一根头发丝也不可以少,明日一早务必送绿竹姑娘回芍药居。”
“遵命。”他对高欢施礼,又对我施礼。“审案自然有审案的地方,我可否把相关人移送府衙,秉公处理后明日一早告知大人事情缘由。”
高欢点头。
“来人啊,”司马子如回头,“把世子,三夫人,绿竹姑娘等人,带走,关入邺城府衙地牢,等我一一审问。”
府衙,我心中不是滋味,却又猜不出缘由,毕竟审案一事确实是由府衙处理,犯人没审问清楚之前都是关入牢中的。
我看一眼绿竹,暗示她不要害怕,她点点头。
可隔日一早,我没有见到绿竹,府衙的人一早按照司马子如的要求来找我,他说道,“昨夜在府衙,绿竹姑娘和世子起了争执,一言不合,绿竹姑娘竟是撞墙身亡了。事情情由,司马大人稍后告知大人和二夫人。”
“你,你。”我指着那人,惊讶,悲痛,愤怒,我一句话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