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雅致到有些简单的摆设,可那椅子的貂绒,桌上的琉璃杯,又处处彰显着不一般。丫鬟端了几份精致的小菜在圆桌上摆放了,李珍儿含笑望着对面的男子,一脸的愉悦,浅斟了一杯小酒,放入男子面前,回想着今日宴会之事,脸上一片喜色,不停和男子分享今天的愉悦,“皇后娘娘看着很是和善,入宫时皇后娘娘有旨意,各宫不许拜见,还想着是个难相处的,可今日一见,真是大方得体,让人心生亲近呢?”
“是吗?”元子攸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紧张万分,每每从他人口中听到皇后的消息他总觉得心中沉重,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么沉重,在家国山河面前却显得如此不堪。
“恩,”李珍儿那张单纯明朗的脸包含着盛夏的笑容,用力的点点头,“珍儿听他们聊的特别开心。”
“那就好。”元子攸给李珍儿夹了一道菜,轻轻放入碗中,唇边的那抹笑容随着李珍儿的笑容也逐渐盛开。
“是啊,那崔世妇还感谢皇后帮忙,他父亲荣升侍卫首领,也就是个七品官,她也对皇后感恩戴德,这皇后真是关心姐妹们呢?”李珍儿如小孩般没心没肺的诉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不过,皇后也说了,大将军如今杀葛荣,破刑杲,这么点小忙无足轻重……”
元子攸的脸逐渐凝重,极度不悦,李珍儿如不察一般,兴高采烈的品着眼前的酒,“他们都说大将军真是大魏的救星呢。”
“住嘴。”元子攸猛然放下酒杯,原本极度忍耐的脸在听了李珍儿的夸赞之话后勃然大怒,手背上青筋暴起,狠狠的盯着李珍儿,“那……那你以为呢?”
李珍儿惊慌的放下手中杯,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皇上,皇上,你……”
元子攸也缓缓起身,狠戾的问向李珍儿,“你说,大将军在你心中又是如何?”
“这个……这个……,”李珍儿嗫嚅着,仿似对元子攸的话很是为难,有点不知所措,“珍儿的父亲曾说过,大将军是皇上的臣子,虽然有功,可臣子不可以居功,所以,所以珍儿以为,皇上才是大英雄。”如同害怕般,说到最后,竟是红了眼眶,偷偷的看了一眼元子攸,又故作身子轻颤般,把脸儿偏到一边,留下一抹清泪。
元子攸心软,想自己方才的话言重了,缓了脸色,上前缓缓揽住李珍儿的蛮腰,语声轻柔,“好了好了,朕又没说什么,不过是问问你对将军的看法,你怎么就哭了呢?”
躲在元子攸的怀中,李珍儿哭的越发厉害,不停的抽泣着,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着,“皇上问的突然,其实珍儿也不知怎么回答,父亲教导珍儿,女孩子家不要干预国事,入了宫尽心尽力服侍皇上即可,皇上刚才的话,其实珍儿不知如何回答,在珍儿心里,皇上就是最好的,管他大将军还是小将军都是比不上的。”哭得梨花带雨,身子瘫软般紧贴在元子攸身上。
这番女儿家不过问国事的话,深得元子攸喜欢,心思彻底软了下来,牵了李珍儿的手在塌上坐下,“好了,李彧教导出的女儿,我自然是放心的。珍儿这么乖巧,朕很是感动。”
李珍儿大喜过望,破涕而笑,“臣妾多谢皇上。”梨花带雨的脸再配上明朗的笑容,元子攸看了更是心生关爱,拉李珍儿靠在自己怀间,李珍儿乖巧的半靠在元子攸胸前,元子攸抚摸着李珍儿的秀发,声音带了些伤感和沉闷,“以后还是和皇后那边少走动为好。”
李珍儿乖巧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凌乱的秀发间,唇边一抹私有若无的讽刺,眸间闪过一些窃喜。
宴会之后,我心中总觉得不安,总觉得那李珍儿的所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总觉得会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等了一夜又一早,宫中风平浪静,又差绿冉去刺探了些前朝事宜,得知一切还是如以往一样,元子攸一早就入了朝堂,兢兢业业。
看样子李珍儿没搞什么鬼,又或者是有什么动作还在酝酿之中,我思索着。
“还有……”,绿冉突然来了兴致,脸上竟是带了些喜色,见我抬眼看她,又收了脸色,不做声了。
我心中放下心来,见她如此,不由又笑道,“怎么你有事还要瞒我?咱们主仆二人之间还要有秘密不成?”
她扑哧一乐,看我的眼神神彩大放,“是高大人传来的消息,说是那对老夫妻已经团聚了,他让我多谢娘娘。那对老夫妻还说等来年桃子熟了,必定送些给大人和娘娘这样的大好人。”
“这事因我而起,若不是我以为提拔一个地位不高之人没有大碍,就不会给老夫妻惹来这番麻烦,他们因此受苦我心下不安,想法弥补一二罢了,”想起此事,我尚觉得心有不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守门侍卫,就能欺压百姓,那些地位更高之人还不知如何搜刮百姓,听闻如今流民四起,叛乱比以往更多,不知是否和父亲大肆卖官有关,叹息一声,我下了决心,“绿冉,你安排一下,我想近日见一下高大人,有话传给父亲。”
绿冉应声,我又想起一事,抬头问起,“对了,那崔世妇那边最近如何?”
“自从娘娘上次警告她之后,收敛了许多,奴婢看着崔世妇还是会看脸色知晓分寸的,她父亲就算提拔了地位,也比不上其他人家的背景,所以还算低调,奴婢听说她今儿一早就叫了父亲进宫,想来也必定是听了娘娘的话,去叮嘱她父亲了。”
“恩,”我满意的点点头,“倒是个懂事的。”原本还在犹豫自己为了刺探消息,就提拔了她父亲,是否会给自己招来麻烦,如今看来倒是不管有意无意,这崔世妇人,人倒是还可以。
看来有些事,宜早不宜晚了,在拖下去,怕是终究要酿成祸患,我心跳有些急促,有着头晕,扶着桌子尚且站立不稳,绿冉扶了我,“娘娘,可是要请太医。”
我摇摇头,自己心知肚明,这些时日,压抑不已,一直有些心神不定,总觉得父亲这卖官的营生会给他自己带来麻烦。一直反复思量,如何开口,既能让他接受,又不会让觉他得生女外向,我亲近了元子攸。如今再三思量的结果,还是此事不能再拖,我决意先和高欢商量,他神智清明必定看透局势,若是我说的对了,他必然可以帮我一起劝服父亲,若是我的主意有任何不对,他可以帮我拉出来,带我走出困顿的迷境。不知何时起,我能信赖的,除了自己,竟然只有高欢。
李珍儿慵懒的从床上起身,半边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洁白的肌肤上,脖上尚有昨夜云雨后的印记。
床的另一侧已经凉了许久,她任由丫鬟服侍着,拿棉帕湿了脸,有了几分清醒,从床上起身,一双清眸看着丫鬟,“皇上几时走的?”
“走了刚有一个时辰,皇上见娘娘睡的安好,令奴婢们不要打扰。”
自己入了宫,就成了后宫的盛宠,宣光殿的皇后皇上从来不碰,那些世妇要么笨手笨脚要么不得皇上欢心,李珍儿念及此,浅笑起来,身心舒缓,放松的享受着早间的洗漱。
想起自己昨晚的那番好戏,神色之间更是舒爽,凡事自己主动说了总是不好,更何况皇上如此聪明,自己一直说皇后的不好,皇上未必信,只有皇上自己说出来,原本的半信半疑必定会再增添几分。
这事原本就是真的,只是经由父亲之口告诉自己的,自己转述出来,可再怎样,那也是真事,皇上开口问皇后,皇后也无法否认,皇上就算不问,这疑心也是种下了, 更何况只要起了疑心,去查查就会明了,怎么着,都是皇后的不好。
去打探消息的丫鬟回了宫,欠身施礼,“回禀娘娘,和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打听过了,皇上一早就吩咐下人去打探此事了。”
“哦?”意味深长,李珍儿看好戏般的眼光看着丫鬟,“那人就在京城值守,此事不难打听,可是有结果了?”
丫鬟点点头,“是,”丫鬟有些不解。李珍儿浅笑,看着有些彷徨的丫鬟问道,“皇上可是压下了此事,不予追究?”
“正是,”丫鬟恭敬的点点头,带着些惊讶看着李珍儿,“娘娘怎么知道皇上不予追究。”
“呵呵,”父亲说的没错,皇上断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责怪皇后,这皇后果然动不得,自己不使计直接对付皇后是对的,冷哼一声,李珍儿笑道,“帝后如今关系尚好,自是不会为了这点子事伤了彼此和气,你且下去吧,此事不可声张。”
从床榻起身,在梳妆台前坐下,镜子里一张无害纯真的脸,一双娇艳欲滴的眼眸流光闪闪,透着无限姑娘家的淡淡娇羞,是女儿家初为人妇的美好,透着花朵盛放的清香。李珍儿满意的看着镜中的容颜,单比容貌,她和皇后各有千秋,不分胜负,若论家事,她眸中染上一丝不甘,又带了决然不服气的高傲,她父亲也是朝中要员,皇后的父亲是大将军,若不是时局…….想起父亲的话,忍耐,等待,等皇帝扳倒了大将军,就是那皇后被废,自己登高而上之日。
念及此,又是一个如花般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