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胜了,得胜了。”绿冉一脸喜悦的奔向宣光殿,彼时我正坐在正殿的木椅上绣着自己百无聊赖打发时日的花朵绣品。
绿冉激动的喊声吓了我一跳,听闻得胜也是兴奋不已,我抬头,“区区七千人马自然不是我大魏的对手。那南梁也太小瞧我大魏了。”
“不是”,绿冉手扶着腰,气喘吁吁的摆另一只手,“不是南梁,是濮阳。”
我一怔,“濮阳?”这个地名于我而言很是陌生,“濮阳怎么了?”
“濮阳,有个刘武的人,自称是汉朝遗珠,封自己为武皇大皇帝,发动叛军对抗朝廷,人数有……有三万之众,全部被皇上镇压。”她因为兴奋,脸色潮红,掩饰不住的激动之情。
我颦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三万之众,我不知怎的,猛然想起祸起萧墙这一词,“濮阳是在哪里?”我紧急追问。
绿冉没注意我的担心之情,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前不久的事情,濮阳,据说离洛阳很远很远,介于我朝和南梁之间,是以民风彪悍,想独立为王,南梁对付不了,还不是要臣服于我大魏。”
很远,那就是边境的流民的问题愈发严重了,不知道元子攸可看到此事的事关重大,加紧安定天下。“皇上呢,”我不自然的笑笑,心中既为元子攸开心,又担心他得胜后会和父亲起了冲突,“皇上可说了什么?”
“皇上在阅兵场训练新兵,听说那高家兄弟又官升一级,他们可真是顺风顺水,赶上时候了。”绿冉犹自开心,我暗中打量,其他宫人也面露喜色,经历了洛阳城的一番动荡,洛阳皇宫几经血洗,丫鬟宫人也换了,也暗中消失了一些人,也增添了大量的新丫鬟宫人。
虽说没人明确说那些消失的人哪去了,但是大家私下都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人要么和前朝的潘充华一样,在这宫中无人提起,要么就是真能得了幸运被逐宫归家。可后者,只是新入宫人的一种幻想。人人都盼着新帝登基,能为宫中带来一番安定,也可保自己性命无虞,是以元子攸得胜,宫人人人欣喜,自感重担得以减轻。
绿冉此际方才察觉我脸色不对,小心翼翼的看我,“娘娘,可是奴婢说的哪里不妥?”
我察觉自己失态,赶忙摇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想宫中又要庆祝一番。”
绿冉最快的告诉我,“不会,听皇上说,宫中凡事节俭为上,不许大肆操办任何铺张之事。”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刚才听闻叛军的消息的紧张感在听闻元子攸的命令后恍然平复,大为放松。我能思虑到的,他也会想到,不仅想到,还有足够的能力做到更好。
我举起手中刺绣给绿冉看,“你看这刺绣可好,既然皇上大肆节俭,咱们宣光殿也不例外,今年冬日你衣着上的图案就用这个怎么样。”
“啊?”绿冉细细端量着图案,针脚断断续续,忽粗忽细,她半信半疑半是不情愿半是不敢抗拒。那纠结不已的表情让我扑哧一乐,“有这么难看吗,看把你吓得。”
“娘娘还是不言不语坐着看书的时候最好看。”绿冉恭维的话让我再是一乐,我打趣她,“你是说我不闻不问不管不看像个木头人一般这样你就可以爱怎样就怎样,是不是。”
绿冉看我眼中笑意,知我只是打趣她,更何况我们主仆情深,她也同样的打趣我,“皇上刚说了要节俭,皇上可不会照顾不会干活的木头人。”
“呵呵,”我们相视大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说来给朕听听。”冷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绿冉吓的白了脸色,战战兢兢的立马立于一侧,对我目光闪烁,生怕方才打趣元子攸的话也被他听了去。
我连忙起身,恭敬的道,“臣妾不知皇上前来,有失远迎。”
他已然扶住我的手,我惊觉的收回手,眉梢轻跳,低了头浅笑,“皇上还请上座。”
面前的空气瞬间沉重,他低低的唔了一声,往前走在高处的椅上坐下。我待他坐定,转身,笑盈盈看着他,“臣妾刚听绿冉说皇上打败了濮阳的叛军,心下高兴,大笑了几声,没想到让皇上听见了。”
此话一出,他心情方才好些,示意我在椅上坐下,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的看着我,“皇后,朕此番得胜归来,不想宫中大肆铺张,但,家宴还是要有的,以示我大魏团结一致,共御外敌,朕想在宣光殿办一场家宴,你看可好。”
“自然是好的。”我面上维持笑容不变,内心对他的想法也是表示同意,这番行为只要传出宫外,内外敌人必定以为当今皇上和大将军齐心协力,那些叛军在行事前,就算不顾及元子攸的兵力,也要忌讳父亲的军力。
元子攸真是下的一盘好棋,我没有退却之理,内心更是早盼天下安定,陪他演一场戏不无不可,我欣然接受,“臣妾这就吩咐下去,令尚宫局寻个吉日,就在宣光殿开宴,不知除了后宫姐妹,皇上可还要相邀其他人。”
我本意是想他是否相邀宫外重臣,平定叛乱的忠臣等人,他脸色莫名一变,“朕会代皇后邀宫外之人。”话里意味模棱两可,话中有话。
我只当他连日太过劳累,或者在思考相邀之事,不以为意,面上依旧带了喜悦之色,“既是如此,那臣妾就在殿中好好设宴。定不会辜负皇上期望。”
他脸色一晒,有些不自然,看着我的目光游移不定,一时语塞。
屋内有片刻的尴尬,元子攸注意到我遗落在椅上的绣品,不由来了兴趣,“不知皇后对刺绣兴趣这么浓?”
说起刺绣,我有些脸红,忸怩起来,“闲事打发无聊的玩意,比不得宫中的绣女。”他见我如此,更是来了兴趣,直言,“把绣品拿来我看看。”皇命难违,我不好意思的拿起绣品,递给绿冉,她趋前一步,递给尚喜。又转交元子攸手上,我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遗憾,不明所以,只想他是想起了曾经会绣的胡昭仪。
元子攸打量手中绣品,越看越露出笑容,我想他定是也看不起这般绣工,果然他打量半天还是忍不住问我,“皇后,这是绣的菊花还是牡丹花吗?”
我大喜,回应道,“这确实是花,只是是葵花。”尚喜扑哧一乐,见我和元子攸同时看他,立马住了口憋着笑。
元子攸震惊的看着绣品,“这是葵花?”
幸好我身知自己不通晓绣工,是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好为难,这绣品确实不甚精致,“皇上,孔夫子云术业有专攻,这绣品本就不是臣妾的拿手功夫,不过是闲来的小玩意,入不得皇上的眼,还请皇上就莫要这般取笑臣妾了。”
他哈哈大笑,“好一个术业有专攻。那不知朕的皇后擅长什么。”
“射箭。”我想都不想就回复元子攸,“昔日在容秀川,英娥的射箭功夫可是一流的。”
“哦?是么?”元子攸脸上漾出笑容,对我的话更是来了兴趣,“既是如此,那改天自当邀请皇后与朕一起前往阅兵场射箭,来看看是容秀川的箭术厉害,还是朕训练的新兵箭术厉害。”
“岂敢,”我嗅出他话里的深意,荣秀川的兵力与他的兵力,又岂能在阅兵场分出高下,我胜我输都不好,我赶忙回绝,“英娥是女儿家,这功夫自然不能和上了沙场的兵士们相提并论,到时候必然败下阵来。臣妾可不想颜面无存。”
他微微一笑,瞥了我一眼,不再说话。打量了手中丝绢,我低头喝茶,抬头的功夫元子攸已然站了起来,“好了,朕就是来看皇后,太极殿还有要事处理,朕就不在你宫中久留,交代你的事你要办好,朕答应你的事自也必然应允,你既是不愿去阅兵场,朕就在后花园树一靶子,改日朕,和你切磋一番。”
我起身,微笑,“多谢皇上。”
他把玩手中丝绢,“这绣品如此粗糙,皇后还是重新绣一个吧。”
我点头,“是。”他宽宽的袍摆从我身前经过,一步一个停顿,让我压抑不已,只待他离去,方才缓过气来,吸入一大口气息。
宫里就这般张罗起来,因为是喜事,人人喜气洋洋,尚局宫办事起来也更加卖力,虽然皇上有令在先,节俭为重,可是宫中之物少不了要上了太面,最后布置的环境还是如以往般隆重,只是少了些金银装饰的盘子,看着总算是清淡了不少。
我满意的打量着布置,却听宫外尚喜尖锐的嗓音想起,“皇上有旨,宣皇后御花园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