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寒品了一口茶，静声道：“不至于，禾姬不是王家人，就算她失败了，也追责不到他们身上。”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同意这场刺杀。
顾云歌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今次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他们知道了这世上除了叶疏寒的母亲，还有人会御蛊之术，那他的蛊就多了治愈的希望。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七凝进营帐禀告：“王爷，秦将军回来了，正在帐外求见。”
自从皇帝收了瑾王府的兵权，因着怕那些旧将心向瑾王府，不敢再用，转头提拔了大批的新武将，秦屿就是其中之一。
秦屿出身寒门，因其出众的领兵打仗能力被一再提拔，如今驻扎在凉州，掌管大齐几十万军队，不过皇帝没想到，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上的大将，竟已经投靠了叶疏寒。
“稍等。”叶疏寒正了下衣冠，让顾云歌将他扶到了轮椅上，收整好后让七凝将人请了进来。
秦屿是个青年将军，瞧着二十八九岁，进帐后单膝跪下：“末将见过瑾王！”
说话掷地有声，中气十足。
“秦将军请起。”叶疏寒伸手虚扶了一把。
秦屿起身后，面上满是激动之色，可看见叶疏寒一脸病色，又愧疚道：“此次末将有任务在身，未能及时前往接应，让王爷受了伤，末将有愧！”
“此事怪不得将军。”叶疏寒摇了摇头，温声道，“那刺客手段诡异，非常人所能预料，左副将出现已是及时，还要归功将军安排得当。”
得了叶疏寒的夸赞，秦将军顿时像是得了奖赏一般，笑得憨厚。
这么少女感的笑容出现在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脸上，看得顾云歌差点笑出来。
这几日抽空时，叶疏寒跟她说过他与秦屿的交情。
当年秦屿还是个小兵时，他的上峰为了邀功，杀了普通村民冒充敌军领功，此事被秦屿发现，他盛怒之下便要去揭发此事。那上峰劝诫威胁不成，为了自保，给秦屿安了个逃兵的罪名要将他处置了。
是叶疏寒正好路过，调查清真相后保下秦屿，并将此事通过别人的手上报朝堂。
那个杀良冒功的上峰被处决，还了无辜百姓一个公道。
后来几年，秦屿步步高升，初来凉州那年此地闹灾，京中派下来的粮草又被贪官克扣，军营中的将士饿着肚子打仗，眼看不满之声越来越多，就要起兵乱。
秦屿无奈之下写信求助叶疏寒，不出旬月，京城的粮草便如期而至，一场兵乱就这样迎刃而解。
这两次事情后，秦屿对叶疏寒忠心耿耿，后来与叶疏寒详谈兵法后，才知道瑾王在军事上更是奇才，觉得受益匪浅，从此死心塌地。
叶疏寒示意秦屿落座，问他道：“秦将军这些日子出去，可是去看鞑靼的踪迹？”
秦屿点了点头：“王爷料事如神。”
前朝曾与北方草原众部落征战，几乎消灭了自汉代起为祸中原的草原政权。
自那之后，只剩些部落余孽，游荡在北地这里。
前朝灭亡后，南齐和北周各据半壁江山，倒是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几个残余部落汇聚，成为了大的草原部落，大齐称其为“鞑靼”。
凉州与鞑靼距离不远，双方边境时有冲突。
这些年南齐和北周一直对峙打仗，谁也没工夫理会鞑靼，如今两边停战和亲，秦屿便腾出手来准备收拾他们。
“鞑靼居于草原，以放牧为主，每年到了冬日物资紧缺时，都要去边境抢劫百姓。”秦屿恨恨的说道，“早就想收拾他们了，不过前些年一直防着北周，不敢轻举妄动。”
“今年好不容易得了空，我还没动手，他们却在入冬的时候先抢了一波村庄，还杀了几个百姓。”
“我知道后气不过，就寻了好几个弟兄乔装去了鞑靼境内，还留了个探子进去，打算找到机会后一举端了鞑靼！”
秦屿说完之后，期待的看着叶疏寒：“王爷您觉得，下官这番安排是否妥当？”
他没有将这次行动上报朝廷，就是怕消息走漏，让鞑靼有所察觉。
这次他必要肃清鞑靼，彻底将这隐患消灭，让千秋万代都不用再担忧北地鞑靼之患！
叶疏寒想了想道：“以前放任鞑靼不管，只是怕对他们用兵时，后方会被北周攻破。如今大齐与北周刚和亲不久，不必再防范北周人。”
“眼下冬季，鞑靼物资紧缺，战马缺少粮草，于他们而言不是打仗的好时机，对我们而言却极好。”
“天时地利俱在，秦将军此计可行。”
秦屿一早就下定决心，此刻得了叶疏寒的赞同，心中更定。
“只有一事，秦将军派去鞑靼之人可信得过？”叶疏寒顿了下，“若是想里应外合的一举攻破鞑靼，此人至关重要，不仅要忠心，更需随机应变，不知将军派了何人前往？”
秦屿本来兴冲冲的听叶疏寒说着，听到这里后面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他背后的顾云歌。
叶疏寒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说道：“依楼是我近身侍女，将军但说无妨。”
“并非末将犹豫，只是此人的身份实在特殊。”秦屿压低声音道，“王爷自京城来，应该知道几个月前陛下将明阳侯府全部下狱之事吧？”
顾云歌心中一紧，连忙看了过去。
叶疏寒面上看不出半点异样：“难道将军所派之人，与明阳侯府有关？”
“不瞒王爷，此人正是明阳侯的亲孙子，明阳侯府的二公子，顾云枫。”
是二哥！
自从明阳侯府出事，她再没有得到过二哥的消息，便是叶疏寒也只知道他没被捉回去，随后不知去向。
“这位二公子虽是世家子，却喜好武艺，我二人虽出身不同，却因着有共同的喜好而成为知己。”
“去年他从军，几个月后明阳侯府就遭受天威，陛下派了人去捉拿二公子，他得了消息后逃跑，后来便来了凉州投奔我。”
顾云歌恍然大悟。
凉州与京城甚远，皇帝怎么都想不到顾云枫会来这里，不过由此也能看出秦屿对叶疏寒的确衷心，不然哪会这么痛快的说出藏匿朝廷钦犯之事。
叶疏寒也没想到顾云枫会跑来凉州：“这么说，顾云枫曾在秦将军这里？将军如何想到让他前去鞑靼？”
顾云歌抿了抿唇，得知顾云枫消息的喜悦，又被担忧掩盖了下去。
“不是末将派他去的。”秦屿无奈道，“他家中剧变，整个人平日也是极为失落难过，那日知道要派人去鞑靼当细作，他跑到我这儿主动请缨。我将其中厉害都与他说了，但他依旧执意要去。”
“我心想这要是搁着我身上，与其每日藏头藏尾，还不如找点正事让自己忙活着，至少不用再想那些。所以便同意他去了。”
顾云歌听得叹了口气。
面对那场灾难，顾云枫心中的痛苦只会比她更甚。
从天之骄子一夜间成为朝廷钦犯，东躲西藏的，任谁都不好受。
二哥此举也是为了给自己寻个发泄的途径，可惜却与她错开了。
不过让她欣慰的是，按照秦屿所说，顾云枫假扮成了个边境商人，在那边站稳脚跟后便能寻个进货的理由往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