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寒语气淡然而笃定。
“你啊，长得俊又这么聪明，是真的讨人喜欢，难怪那个小丫头反抗了祝由术都不愿杀你。”禾姬眼波流转，“那不如我们换个条件？我还没睡过你这么可人的男子，你陪我睡一觉，将我伺候舒坦了，便告诉你解蛊之事。”
叶疏寒不说话，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身姿高洁，将其余人都衬得如同土鸡瓦狗。
禾姬讨了个没趣，继续说道：“别在我面前装清高，你站的那么远，我都能感觉到你身上的寒气，这寒毒是很烈的，你能撑这么多年，定是用了增内热的药，每次喝完药没少碰女人吧？”
“再说，男欢女爱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喜欢你这幅皮囊，你陪我睡一觉再放我走，我告诉你解毒之法，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禾姬语调妖媚，七凝在后面把牙咬的嘎嘣响。
这女人真是不要脸！
面对禾姬挑衅般的建议，叶疏寒却笑了出来：“不错，看来你对蛊毒真的很了解。”
禾姬这番话与刚才让七凝断臂一样，就是随口说来戏弄他们的，他也没放在心上。
但她话语中透露的消息很多。
到现在为止，禾姬都没有靠近为他诊脉过，仅凭远远看这一眼，便猜到了那么多，可见她在御蛊之术上造诣很高。
“这也不行？那就可惜了。”禾姬挪开眼睛，嘴角是慵懒的笑，“那你等死吧，就你这身体情况，不出四年必死无疑。”
她钻研此道十余年，看得还是挺准的，叶疏寒身上的蛊毒应该已经很严重了，要不是他有钱有势，能找天材地宝吊着，早就死透了。
面对这么个聪明人，禾姬知道自己糊弄不到他，便没了再说话的心思，靠在营帐上闭目养神。
叶疏寒上前两步，走到离禾姬不远的位置，七凝想拦，他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你说出解蛊毒的办法，再将她的心隙愈合，我便放你走。”
禾姬连眼皮都没睁。
叶疏寒眉目淡淡：“此事说到底，也是血莲教利用了你，你真的甘心殒命于此？”
禾姬眉心跳了下。
她不甘心。
时至今日，心里当然是后悔的，早知道瑾王府的人这么难对付，当初就不该搅进这趟浑水里，凭白成了别人的踏脚石。
“她的心隙我的确没有办法。”禾姬睁开眼睛，“她心里有个隐藏极深的秘密，因着那事，她心里满是戾气和恐惧。随着心隙增大，她越发控制不了自己，只要情绪波动太大，那戾气就会涌上来。”
“至于心隙愈合……除非她自己能放下那些事，彻底释然了，否则谁也没办法。”
叶疏寒下意识的就想到一件事。
当初“顾云纤”曾说过，血莲教派去家庙的杀手成功了，顾云歌已经死在那里。
而顾云歌自己在听到那段往事时，也会捂住脖子下意识的露出恐惧。
这是否就是她的秘密？
当初，她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可就算是叶疏寒，也没有丝毫头绪，他想不到当时无依无靠的顾云歌有半点能逃脱的可能。
见叶疏寒陷入沉思，禾姬不忘刺他一句：“呦，看来她没有将这秘密告诉你呢。”
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叶疏寒将思维拉了回来，看向她：“说说蛊毒之事。”
禾姬哼了一声，颇为嘲讽道：“小王爷，我就算是不想给血莲教卖命，也不代表就能让你占了便宜，别忘了，今日就是你的人把我胳膊砍下来。”
“实话与你说，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你跟血莲教两败俱伤，你将他们收拾了，然后你蛊毒发作死了，瞧着你们都没好下场，我才会开心呢。”
这大概是禾姬今儿说得最真实的话了。
对于她来说，她的右臂断了，骨笛也毁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破罐子破摔也无妨。
“可是……”叶疏寒顿了下，“若我能帮你寻到你的父母呢？”
禾姬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睛危险的眯起：“你再说一次。”
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是禁忌。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家人卖给了戏班子，长到七岁才碰见东方谷主，继而被带回神医谷。
去戏班子前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只听那班主说，她的生父是个有钱人，买了个波斯舞姬生下她。
但是家中的正室夫人记恨，趁着她生父出门，将舞姬打死，把她卖到戏班子里，随后就是暗无天日的学艺生涯。
平日里学唱戏、压腿、走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就不说了，稍微没弄好，便是一顿毒打。
而且那班主每次喝醉了酒都喜欢对戏班子里的女娃动手动脚，若不是碰见东方谷主，她早晚都要被糟蹋。
因为戏班子在不停的换地方，几年过去，班主已经不记得是从哪儿买的禾姬，自她从神医谷出来后，费了好多劲儿去查，依旧查不到。
听叶疏寒如此说，禾姬咬牙切齿道：“乔筝还说没有投靠瑾王府，转眼却将我的事儿都告诉了你们，她这么做跟给你们当狗有什么区别！。”
“我的确是从乔筝那里知道你曾是神医谷的大弟子，这让我很惊讶。”叶疏寒缓缓道，“但你的背景并非是乔筝告诉我的。”
“东方谷主在世时，神医谷之名响彻天下，我身中蛊毒，自是前去求医，第一次去时，他为了不与朝廷扯上关系，拒绝了我。”
“为了让他答应，我私下调查过神医谷所有弟子的背景，其中也包括你的，不过你在神医谷时用的不是‘禾姬’的名字，所以一开始我没想到是同一个人。”
东方谷主对禾姬用蛊这件事应该是深恶痛绝的，将她会御蛊之术的消息瞒的很紧，所以瑾王府调查时并不知道禾姬被驱逐的真正原因是学到了御蛊之术，只以为她是滥杀无辜而被东方谷主厌弃，便没深入探究。
可当时那些弟子的背景身份，叶疏寒却都记得的。
“十多年前你还在神医谷时，就已找过自己的家人，却没有找到，说明你是极在乎此事的。”叶疏寒直视她的眼睛，“我们便以此来做交易，我帮你寻到你的家人，你告诉我解蛊毒的方法，如何？”
禾姬脸色由青转白，风云变化半晌，冷笑一声：“今儿总算是见识到了瑾王的厉害，怪不得血莲教的人那么忌惮你。”
面对禾姬似嘲讽似夸赞的话，叶疏寒不以为意。
是人就会有弱点。
没有几个人能不在乎自己的出身，尤其像是禾姬这样，因着半个胡人血统被嘲笑半生，就更想去找到根源。
她越强大冷漠，心里的某个缺口就会越大。
叶疏寒如此了解，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
儿时的阴影伴随了他半生，外表云淡风轻，心里对温暖极其渴望，顾云歌的出现则填补了他心里的空缺。
所以他对顾云歌极其执着，像是溺水的人面前出现的浮木，抱住了，就死都不会再放手。
“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能找到？”禾姬挑了挑眉，“那戏班子的班主都不记得是从哪里买来了我，茫茫人海，你要如何去寻？”
她离开神医谷后回去找到了那戏班子的班主，为了报当年凌辱之仇，用极其残酷的手段折磨死那人，他临死之前哭爹喊娘，却还是记不起来到底从哪儿买的她。
若是那么好找，她早就找到了，他叶疏寒凭什么说的这么轻松？
“大齐靠南，与波斯之间隔着大周，而大齐与大周关系恶劣，西域无法借道通商，所以波斯舞姬在大齐并不多见。”
“三十年前，大周与大齐曾有短时间的缓和期，大概一年左右。”叶疏寒说道，“那段时间内商旅贸易往来繁盛，许多西域的东西经由大周来到大齐，其中便有百余名波斯舞姬。”
“朝廷害怕这些舞姬中有敌国的探子，所以要求每一个进入大齐的舞姬都要记录，包括她们后来被谁买了去，主家姓名也要记录在案。”
“一年之后，大周与大齐再次交恶，商路关闭，再没有波斯舞姬来此。你的年龄与这次事件相吻合，你的母亲很有可能是那一百七十六名舞姬之一，顺着这条线索查，并不会多费力。”
禾姬听的怔住。
她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推断，这些年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找，顺着那戏班子走过的路线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查，她自己也知道，跟大海捞针一样。
没想到竟有如此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