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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主动

阿堂在路口转角处上了汽车,回过头说:“把佘沁珠送回去了。”

石崇点头,转过脸看向锦瑟:“满意了吧?”

锦瑟只问:“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说着就要下车。

“急什么?”他拉住她,“给你去订几件衣服。”

“不需要了,我有衣服穿的——”锦瑟习惯性地拒绝,但石崇却还是扬手让魏叔开车,“上海这个地方,是只认衣衫不认人的,那些眼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的衣服是在哪条路上定做的,甚至是断定是在哪家店做的。”

锦瑟不再说话,看来石崇是不会让她穿着随便的衣服在他面前走动的。

石崇领着锦瑟走进了一家陈设优雅、氛围恬静的店里,那里的经理堆起满脸的笑容迎上一步,恭敬地说:“石先生来了……”然后吩咐身边的店员立刻奉茶。

他微微点头,看了一下锦瑟:“来做几件旗袍。”

经理马上让店员捧出内部最新的样本来,石崇坐在沙发里随意翻了翻,然后拉着锦瑟起身看布料,凡是看着中意的绿颜色布料,也不管是印度绸还是乔其纱香云纱的,他都一匹匹让人取下来,近看,远看,然后又不嫌麻烦地披在锦瑟肩上对镜看着,对她说:“你穿绿色的衣服最好看了,整个人都水灵灵的,你要是穿上这些,一点也不会逊色于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他又转向经理说,“这些都要了。”

经理高兴地让人来给锦瑟量尺寸,那个店员手势轻快果断,颇有舞蹈性地为锦瑟量着,还一径地夸着锦瑟的身材好。

店员笑吟吟问:“要做多长的旗袍呢?”

石崇从成衣里拿出了一件长及脚面的淡青色旗袍,推着锦瑟去里面换,“我看看你穿这件的模样。”

锦瑟也只能像往常一样的不说话,任由店员帮她换着衣服。等走出来时,她站在长长的穿衣镜钱看着身上这件婉约旗袍,感觉依稀恍惚着看到了在茶室里的自己……她摸着腕上的翠玉镯子,以前,父亲也是这样的,为她订做各式各样的绿色旗袍,父亲让充满着东方神秘的一件件旗袍悄然无语地紧贴在她的身体的表面,让她优雅而不张扬的行走在茶室中,就连一枝纽襻也要费劲心思,盘龙扣、同心结、蝴蝶结,领口与袖口也都是三镶三滚的,滚边又细又密,件件都是风流隐在暗处……

石崇看她出来后,过来左右看看,长及地面的旗袍连她的鞋都给盖住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长旗袍,更显得她如迎风若柳般娇娆。

店员却在一旁说:“现在这种长旗袍,从去年开始就已经不流行了,现在大家都喜欢穿短一些的了……”

石崇不理会那店员的意见,走进锦瑟:“腰身这里是不是肥了一些?”他回头对店员说,“再换一件瘦一些的吧。”

锦瑟却回头阻止,说了进来以后的第一句话:“不用换了,我不习惯穿裹身的旗袍,泡茶时会不方便。”

石崇看着她,总算是说话,发表意见了?他对她点头:“那好,这些样式都要了,你们赶紧做出来。”

店员笑吟吟地点头,石崇在一旁坐下,喝了一口茶几上的茶水,止不住不满地皱眉,“这也算是上好的碧螺春?”他又抬头看着锦瑟问:“我在佘家好像也没看见过有人像你这样泡茶,你跟谁学的?是佘辅仁吗?”

她只是简单地说:“我在书上看到的。”

“我看没有这么简单吧?”他说完,又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茶水,还是不满意地放下了,抬头说,“咱们买些其他品种的茶叶回去,你以后就负责冲泡给我喝。”

从沙发里站起来时,石崇说:“过两天我要去一趟北平,你在家里要是觉得闷,就去参加那些妇协会的捐募活动消磨时间吧。我给你联系几个人?”

锦瑟走在他身后:“不用,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他点头,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看着店员说:“过几天就入冬了,你们再做几件样式简洁的大衣一起送过来。”

店员跟过来替他们开门:“石先生放心吧!”

石崇离开上海后,锦瑟没有踏出过石公馆一步,但那个裴智中每天都打电话过来,想约她出去,但锦瑟对这个人就是没由来的厌恶,当然不会跟他出去,今天也不例外。

“对不起,我身体还是不舒服。”

咔哒一声,她放下了电话,回身继续用小巧的工夫茶具冲泡着清香型的铁观音。是为了通过茶事来创造一种宁静的氛围和空灵虚静的心境。

当铁观音的清香静静地浸润着心田和肺腑的每一个角落时,她的心灵才在虚静中显得空明了一些,精神也在虚静中得以升华净化。

她静静地闭上眼,在虚静中与大自然融涵玄会……以茶散郁气,以茶驱睡气,以茶养生气,以茶除病气,以茶利仁义,以茶表敬意,以茶尝滋味,以茶养身体,以茶可雅心,以茶可行道……

晚上刚刚睡熟,在朦胧中听见外面树叶哗哗地响,起先还以为是下雨,扭开灯一看才知道是在刮风。她起身走到窗前检查窗户关严了没有,在楼上,正看见两束亮光从门口进来,是小李的车,石崇从车里出来。

石崇满面风尘的上楼来,一进卧室就找弹子抽打着衣服:“北平的风沙太大了,我是刚下了火车,你给我拧把毛巾。”

他抹了一下脸,把毛巾扔给她:“很脏吧?我得先洗个澡了,身上都刺挠得难受死了。”他进了浴室,没一会儿就喊:“锦瑟!进来帮我搓背!”

她进去,蹲在浴池旁,用毛巾给他搓着后背。

石崇问:“有泥儿了吧?”

“嗯。”

“从一上火车我就没沾过水了。”他回头看她,她穿着一件品蓝色的厚旗袍,很老气的样子,他好笑地看着她问:“这是从哪儿翻出来这么一件?一点儿也不好看。”

锦瑟平静地说:“这布料成色好,耐穿。”

石崇笑了一声,转过身去说:“我又不是供不起你穿衣服!”

锦瑟换了一条毛巾:“反正也是在屋里,穿什么都一样。”

石崇舒服地闭着眼睛:“再用点儿劲,对,就是这样子。你知道吗?北平那边的雪下的真大,都堆得有半尺厚了,在雪地里走着,脚底下扑腾扑腾地响,汽车也只能在上面晃晃悠悠、慢慢腾腾地走,一点儿也快不起来。不过现在中国的首善之区,恐怕真的不能再是北平了,政治中心南移以后,上海才成为了一个繁华的文化中心。行了,不洗了,我也困了——”说着,就站起身来擦身上的水。

锦瑟也站起来,给他披上睡袍。

他突然搂住她问:“想我了吗?”

锦瑟低头说:“如果不是裴智中每天都打电话来烦我,我想我能抽出一点时间来想你的。”

石崇笑着:“不打自招!”然后放开她,去睡觉了。

锦瑟回过身把热水放了,再把灯关上才出来,石崇已经在床上闭着眼睛睡熟了。

她倚在浴室的门框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色,了无睡意……

没有几天,上海这边也开始下起了零零碎碎的小雪,石崇走到大厅前,把衣服的雪抖搂干净了,上楼换衣服,韩妈进来说石川来了。他心中大喜,立即起身敞着长衫,一路扣着衣扣就忙不迭地迎了出去,笑道:“你又是这样,又不先说一声。”

石川回过头,把脱下来的大衣和帽子交给韩妈,点着一根烟才说:“回自己的家,还用先说一声吗?”

“这句话说的让人舒服!真有主人的架势了!”

韩妈倒了茶过来,石川坐到沙发里,在茶杯碟子里磕了磕烟灰,才说:“你把锦瑟留在身边怎么也不先和我说一声?”

石崇呆了一呆,过了一会儿才笑道:“你不是让我好好照顾她?这样不是更好的结果?”

石川淡淡说了声:“是吗?我就是觉得有些意外了……”他又使劲吸了一口,没有说话,石崇从来没有透露过这种意思,那时不是还热心地想撮合自己和锦瑟的?

石崇也在一旁静默着,无话可说。

等上了楼,石崇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打开浴室的门向里面看。

韩妈正进来,他回头问:“锦瑟呢?”

“不是说让她去试衣服吗?新给她做了两件绿呢子大衣啊?怎么不记得了?”

石崇这才点头:“我想起来了。”他两手叉腰地站了一会儿,“你给云裳那边拨个电话,让锦瑟在那儿等我。”

锦瑟在云裳门口,左右看了看也不见石崇的汽车过来,就倚在路灯那,两手抓着包,眼睛看着橱窗里的衣服。今天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自己出来,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心情,百味杂陈的。旁边的咖啡馆里透着红红的灯光,隐约地传出音乐声,是提琴奏出的东欧色彩的舞曲,一个黄胡子的老外国人推开玻璃门荡来荡去,送出一阵人声和温暖的人气。

在橱窗玻璃上看见石崇的车子开过来,她转过身,司机小李已经下车代开车门。石崇坐在靠里的位置,示意她坐上来,一直到看她上了车,他问:“怎么不撑把伞?”伸手轻拍她绿呢大衣上的碎雪。

“雪也不大,不想撑伞。”她擦着头发上的化掉的雪,“现在要去哪儿?”

“去理发店。”

锦瑟坐在椅子上,那条乌黑的长辫子已经被散乱开来,瀑布一样的发丝垂在肩上,理发师手上拿着接好电线的铁棒子、铁夹子过来,“石先生,要给锦瑟小姐烫什么样的头发?”

锦瑟回过头问:“是要给我弄头发?不是你来理发?”

“我剪什么头发!你喜欢哪一种弯儿,自己选一下,现在不流行直发了。”

“我不要,我不喜欢烫发!”说着就把肩上围着的白布扯下来。?

石崇紧按住她,双手按在她的肩上,让她坐到梳妆台上动弹不得:“这么长的头发太不好打理了。”

她不信他这一套说辞:“烫完了不就更难打理了?”

他坐回椅子上,想了一会儿:“我不喜欢你这条辫子。”他不想让石川常常看着这条乌黑的辫子怀念莲芸。

锦瑟转过身,从理发师手中拿过剪刀毫不犹豫地把头发剪下去,只留到了肩膀那么长的地方。

石崇惊的站了起来。

她把剪下来的长发扔到一边,没有表情地回过身:“这样行了吗?”

石崇皱眉:“为什么要做的这么激烈?不就是弄个头发吗?”

她不说话,坐回到椅子上,对着镜子把刘海剪短了一些,形成斜着的模样。

他叹口气,走过来两手撑在她肩上,脸和她平视着,看着镜子里的她:“别弄了,就这样吧,再短下去就和男人的发型没什么两样了。”他勉强笑了一下,“这样也好,素净,像个学生似的。”

他从旁边的柜台里拿出一个发夹,把她的一络头发挑起来,用发夹固定到耳边靠上的位置上,“回去吧。”手一用力,把她拽了起来,“让阿堂把你送回去,我跟别人约了谈事情。”

锦瑟没有精神地下了车,她现在就连穿着打扮的自由都没有了,回头对阿堂说:“去忙吧。”

“我还是送你上去吧,回头好向先生交代。”

她勉强笑了下:“我难道还会突然就消失吗?”她安静了一下,“我倒真希望是那样……”然后就转身往里走。

阿堂在她后面,不明白她怎么总是爱和先生对着干,就小声地说了一句:“已经是这样了,你就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吧,不要总跟先生对着干了。”

她不说什么,进了大厅踏上楼梯,一抬头就看见石川从二楼下来。

她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

石川也停下脚步,站在楼梯的中间看她。现在正是最严寒的时候,她身穿着一件很名贵的绿呢大衣,低领的大衣样式露出她里面穿着的浅绿旗袍。大衣上的三颗绿色宝石纽扣,闪闪发着光。

仅仅是这三颗纽扣,就足以让无数女人钦羡妒忌了。

肩上绕着白色貂皮,柔软的毛轻轻拂着她的脸颊和齐肩的黑头发,头上夹着柔黄色的玛瑙发夹。石川看着她说:“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看来跟着石崇……确实是过得不错……”

面对他淡漠的讽刺,锦瑟嘴唇掀动了一下,没说什么,越过他直接上楼了,她懒得和任何人解释自己的事情了,即使石川救过她的命,也不代表她必须向他解释,只因为多说无益而已,她这样一个毫无反击之力的人,不过是他们男人推杯换盏之间的一只酒杯罢了。早晨起来,锦瑟坐到镜子前,用梳子拢着昨天新剪过的头发。

石崇从床上坐起来,伸一伸腰说:“怎么样?还习惯新发型吗?”

她把梳子放下,过来叠被子,“没什么习不习惯的。”

石崇起来去浴室里洗脸漱口,出来后说:“石川也来了,你是下楼吃早饭,还是在楼上?”

锦瑟敏感地察觉出什么,她直觉地说:“我不下去了。”

“行!那我让韩妈上来陪你。”说着,就开门出去,正看见石川从三楼下来,手里还提着行李。

石崇走过去:“你做什么?”

石川往下走,下至一半,顿了步:“我回杭州,免得你心里有疙瘩。”

石崇抢过他手上的行李:“胡说什么!”

“不然你为什么让锦瑟把头发剪短了?”

“我没让她剪头发,是她自己发脾气弄的!怎么?你那什么表情?不信我?”

石川笑着,拍他的肩:“我信!但我真的不想留在上海了,你知道我不喜欢这里的。”

石崇若有所思:“你是不是有了莲芸的消息?为什么要固执地守着那里?那里……”

他看着他,平静地说:“杭州不仅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被那个军统开枪打死的地方。”

石崇面容严肃起来:“我瞒着你是怕你会受不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其实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石川苦笑一下:“多年前就知道了。你放心,最难过的日子我也挺过来了。”

看石崇还想说什么,他截断石崇的话:“什么也不用说了。”他从石崇手里拿过行李,拍拍石崇的肩膀,转身下楼了。

今天石崇一回来,就让锦瑟找一件黑色的外套穿上。

“我哪有黑色的衣服?拿出一件是浅绿色的,再拿出一件又是深绿色的。”

他拉她过来,拿出自己的一件黑色大衣给她穿上,衣服宽大的离谱,看看底下,她的手都露不出来。他替她把袖子卷了两圈,抬头看她一脸的不明所以,石崇笑了一下,“没什么事,只是去参加个丧礼。”

“有必要带我去吗?”她已经好久没和他出去过了。

石崇不说什么,揽住她的肩下楼。

汽车在佘家门口停下,锦瑟探身看过去,佘家的仆人们进进出出忙着,身上都是黑大布的长褂,腰间扣着老大厚重又阔整段白布做成的一根腰带,她回头问石崇:“谁死了?”

“佘太太。”

她再看过去,大门口以及灵堂前的两排鼓乐手不换气的吹着打着,笛子、唢呐、小班锅混合着的哀乐和念经超度亡灵的和尚们的梵音混合在一起向她砸来……她愕然回头望着石崇,半信半疑问:“什么时候的事?太太一向身体极好的……”

阿堂已经拉开车门,锦瑟下了车,站在门口,抬头看着,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石崇站在她身边:“从沁珠被军界的人捉走以后,佘太太就病倒了,耗了也有两个月了,昨天晚上去世的。佘家也慢慢败落下来,以前的威风都荡然无存了。”

锦瑟在心里叹口气,老太太是时时的佛经不离口、念珠不离手,但心还是在尘世喧嚣中忙碌着,这样怎么还能静心的修行佛法呢。

石崇带她进去吊唁,锦瑟只觉得人事全非,灵堂里的人都错愕的看着她。

她随石崇走到佘容川面前。

佘容川杵着一只拐杖,走路也有些颤巍巍的,看的出来病得不轻了。

他们也说了一句节哀顺变的话。出来时,听到后面吵吵闹闹的,是沁珠追了出来,佘敬仁正拉着她。

锦瑟回头看着,石崇揽住她往前走,一直到坐进了车里才说:“佘家以后就只剩下树倒猢狲散了。”他看向沉默的锦瑟,“你坐过来,挨近我一点儿。”

她挪动身子挨近他,头靠在他肩膀上,听他说着,“别去想别人的事了,你又没有对不住佘家的事情。”

看她还沉默着,石崇又说:“年关近了,后面我要忙上一段日子了,有时候就在工厂住,不回来了,你自己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她沉默地靠着他,忽然问:“都说人生如梦,那人为什么还要活着?”

石崇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下:“因为还要吃饭。”

锦瑟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是啊!人生不是梦,人生是吃饭。人的功能就是吃饭了,天大的真理莫过于此。

她微笑着看向前方,突然觉得很轻松,想开了许多事情。她主动伸手攀上石崇的肩,搂着他的脖颈说:“如果人人都有了你这一悟,就都可以含笑而死了。”

石崇说不回来,但每天都会回来睡觉,只是白天看不到他,晚上回来也很少叫醒她,但她早上醒来时,都会看到他当天换下来的衣服。今天上午他回来了一趟,洗了澡又要出去,锦瑟叠着衣服,看他脸上很疲惫的模样,就说:“还要出去?你眼眶都是黑的了。”

他戴上皮手套,说了一句:“哪有时间容我坐下。”他往外走着,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身来,“哎——”

她抬头,以为是他落下了什么东西要拿。

石崇双手抬高,撑住门框,却是别有深意地笑着看她:“你这是关心我吗?”

锦瑟一窒,说不出话来。

石崇也不是认真问的,他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锦瑟放下手里的长衫,小声地埋怨自己:“真是多嘴!”

晚上吃饭时石崇回来,他把大衣脱下来扔在沙发上,“有我的饭吗?”

韩妈过来,笑着:“每天都准备着呢,不过这两天做的饭菜都简单,就是两菜一汤,你凑合着吃点儿吧。”

石崇坐下来,笑着说:“我不在你们就不吃了?省下钱做什么?”

韩妈也笑着回道:“当然是掖到自己的口袋里了!我在这里都掖了这么多年了!”

石崇笑了起来,接过锦瑟盛的米饭,看着韩妈说:“明天我要查你的帐!只顾着忙外面,家里出了贼都不知道!”

“要查就现在查!明天我要回去一天呢!我儿子的生日呢!”

“我现在可没空儿,改天再算吧!”

韩妈立即问:“怎么?还要出去啊?先生,这样子身体会吃不住的。”

他低头扒拉了两口饭,“吃不住也得出去,石川又不肯回来帮忙。”

锦瑟站起来,盛了一碗汤推到他面前:“汤还温和着,快喝吧。”

石崇端起来喝了一大口,“我今天晚上前半夜就能回来,你别关灯,等我一会儿。”

“知道了。”锦瑟坐下来吃饭,韩妈正冲自己笑着,一看就是想歪了。她看了一眼正匆忙吃饭的石崇,就不相信都忙成这样了,他心里还能有闲情惦记着其他的事。

等石崇晚上回来,锦瑟正坐在沙发上擦拭着茶具,他说:“明天早晨5点你就叫醒我。我怕自己睡过了时间。”

锦瑟站起来,听他说话有点齉鼻儿:“是不是冻感冒了?”说完才惊觉这句话里的关心成分有多浓,立刻后悔。

好在石崇没有注意,只是揉揉鼻子:“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然后猛的朝床上一躺,不再吭声。

她看他侧着身子睡着,没有盖被,就过去把床上的棉被展开,给他盖了半截身子,又把他的长衫领子解开两个扣子。然后自己坐到沙发上,只留了一盏壁灯,坐着想心事,自己本来就睡不沉的,就迷迷糊糊的坐到了天快亮时,她过去喊他。

石崇一坐起来,就打了个喷嚏。锦瑟问:“要不就别出去了?”

他摇头,掀开棉被起来换衣服,洗过脸后又提了大衣出去了。

锦瑟走到露台上看他钻进了汽车,身边跟着的阿堂也是累的耷拉着脑袋,一点儿精神也没有。等晚上石崇再回来时,已经是难受的支撑不住了,一摸额头都是烫的,锦瑟赶紧让人开车去接医生过来。

连着打了两针,热度才退下了一些,人已经睡的叫不起来了。半夜时,他才迷迷糊糊有了一点感觉。软软的衣裳从他脸上拂过,慢慢地睁开眼,只见锦瑟正端着热水,刚刚是她给他扶了扶枕头。

石崇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才睁开,“怎么是你在这儿?韩妈呢?”

锦瑟起身拿医生开的药,回过身来,“韩妈早上来电话说,她的孙子发高烧了,她要再请几天假。”

石崇撑起身子,把药喝了下去,又躺下说:“这西药的味道真怪。”

锦瑟坐到床边椅子上,“能治病就行了。”

他侧着头看她,然后说:“你去睡吧,让别人来守着就行了。”

她没有做声,只是伸手从床柜上拿过一个橘子来,剥开了皮,慢慢地从橘皮里掏出一瓤一瓤的橘子瓣来,递到他嘴边。

他顺着吃了下去,好心情地问:“你不累吗?为什么这样照顾我?真是担心我吗?”

她看他一眼,早就想好了借口:“对啊,我还怕你病倒了没人管我以后的生活呢。”

石崇大声笑了出来,两手撑着床就要起来,她拦着他:“你别猛起,要什么我去给你拿。”

石崇坏笑着:“我要去卫生间,你能帮我?”

锦瑟把被棉拉开,扶他起来穿上拖鞋,进了浴室后就要出去,他还不依不饶地说:“别出去啊,你不是要帮我的?”

她把门带上,在外面说:“都有力气捉弄人了,还解决不了这点小事?”

石崇在里面对着镜子笑了笑,能和锦瑟这样平和相处,也是很愉悦的事。出来后,又躺到床上睡了会儿,转过天中午吃了饭就要出去,锦瑟站在二楼露台上朝他喊:“你还没吃药呢?”

他远远地用扬了扬手,没有回头地坐进了车里。等半夜再回来,一进卧室他就瘫坐在了沙发上。她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到对面:“怎么不吃药就走了?病会反复上来的。”

石崇把衣服的领子扯开,看她只穿着睡衣,两条小腿都露在外面,他弯下身一摸,她的腿都是冰凉的,紧说:“别管我了,我会吃药的。”说着,牵着她的两手起来,把她抱到床上躺好,嘱咐道,“不要我的病好了,你又倒下来了,那今年的春节就要过不舒坦了。”给她盖严棉被后,他笑着捏捏她的鼻子说,“我洗个澡就回来睡,你自己先睡吧。”

他洗完澡出来,钻进被里,她正侧着身躺着,他在她背后搂住,手臂绕在她的胸前:“我最近反反复复的做一个梦,梦里的你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古代的衣服,宽衣大袖的,长裙曳地,大袖翩翩,饰带层层叠叠的,非常优雅、飘逸,可是你却是从那种古代的亭台楼阁上跳了下来,我在下面着急,却动弹不得的没有办法救你,只能着急的喊你的名字,“他笑了笑,“你猜我喊的是什么?”

锦瑟抓住了他挡在她胸前的手臂,有些紧张起来:“什么?”

“我喊的是‘绿珠'。”他也感觉好笑地问,“你说我们是不是上辈子就有牵扯了?”

据《晋书·石崇传》中记载,晋代石崇有一心爱的歌妓名叫绿珠,美艳无比又善吹笛。孙秀向石崇索要绿珠,被石崇拒绝了。孙秀一气之下便捏造罪名派兵抓捕石崇。石崇当时正在金谷园一楼台上设宴,见士兵闯进来,便对绿珠说:“我今为尔得罪。”绿珠哭着说:“当效死于君前。”便跳楼而死。石崇一门老少全部被杀。

她深呼吸着,什么也没有回答他。可是,真的仅仅是因为前世有些瓜葛,她就被带到了这个地方……

可这世上又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因为孩子的病还没好彻底,韩妈今年留在了家里过年,石崇又让其他人想回家过年的就回家,想留下的留下,到了除夕那天,公馆里就只剩下六七个人了。

石崇回来,让锦瑟和他出去:“我在大华饭店订了房间,我们去那里过年,明天再回来。”他换着衣服,又过来帮她穿好大衣,“我留在家里的话,那些人也玩不痛快了,今年除夕让他们放松放松。”

上了车,石崇自己开车,转过头对她说:“我好久没碰车了,有些生疏了。不过现在街上人多,汽车都会开的很慢,出不了什么大状况。”

进了饭店,他问她想吃什么。锦瑟只说:“别破费了,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他笑着点东西:“你为我心疼钱?”最后还是要了一大堆的东西。回到房里,他脱着大衣和手套:“我要了一瓶酒,一会儿你也喝点儿,反正今晚也住这里。”

锦瑟接过他的衣服挂好,“很少看你喝酒的。”

“我有点酒量,但不太喜欢酒,偶尔的场合上也只是浅酌,喝多了怕闹笑话。”他走到阳台,把窗户打开,让冷风刮进来,“你不觉得我这个人很好相处?”他转过身,笑着,“你现在做的很好,从不惹我生气,很听话。”

锦瑟坐到沙发上:“那是因为我在用你的钱,拿人手软的原因。”

他倚在窗台上,看着她:“不是这个原因。以前沁珠经常让我生气,我就很少回家了。我不想把家里变成战场,那样会很累。所以我觉得你很厉害,你也不是事事顺着我,但还能让我生不起气来。”

锦瑟低着头喝水,不回应他。侍者把晚餐送了进来,正准备倒酒,石崇拿过酒瓶,“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他把锦瑟拉过来坐下,杯子递给她,“喝一口?”

她摇摇头:“我不想喝酒。”

石崇不听,搂住她,喂她喝下去。

“嗯——”她推着他的手,只是这一口就让人受不了了,“这酒太烈了,我不能喝,会醉的。”

石崇笑着:“醉了也没关系。”又喂她喝了几口。

锦瑟站了起来,“真的不能再喝了,我不想喝醉。”看他把酒杯放下了,她才坐回来,夹了一口菜吃着。

石崇看她脸上被酒的热劲弄得红扑扑的,比盛开的桃花还要诱人,春意萌动的,他搂过她亲吻着。

锦瑟的手本来是拿着筷子的,现在只能伸出来搭在他紧搂住她的手臂上,她感觉头脑昏沉,脚底下也是轻飘飘的踩不到地面,仰着脸勉强承受着这个带有浓烈酒味的吻,头昏脑涨地听着他近在耳边的急促呼吸,身上也是粘粘的,满身是汗。

迷迷惘惘地酒醒了,身子却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慢慢地坐起来,两腿也蜷曲起来,旁边的石崇睡得正沉。

她看看大钟,已经有十二点了,外面紧凑的鞭炮声,紧紧压迫着她的胸口,春节,本应该是和亲人团聚的日子……。

有人说酒可以御寒,酒可以解愁,可她觉得现在酒力一过,身体更冷的厉害,更清醒地意识到现在的情形。

她只能这样子与世沉浮,随波逐流。

锦瑟拥紧被子,默默地坐着,看着天上的月亮……

正月初四,因为太受不了这种过年的气氛,太思念家人了,锦瑟下午就一个人出去走了走,几乎走遍大半个租界,她才慢慢地回来。还没到门口就看见一路停着十几辆汽车,她在门口喊住司机小李:“家里来了很多人吗?”

“是!家里要开宴会,你跑哪儿去了?先生还在二楼等你呢。”

锦瑟点头,进去后挑了一条比较偏僻的路从后面上了三楼,走进那间石川来时会住的房间里,吧嗒一声,把灯打亮。楼下隐隐的会飘上来音乐声和男女宾客的欢笑声。她在书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找出纸和钢笔,沾了墨水,想写点什么,可真不知道如何才能用几行字来形容现在的愁绪满身。

每逢佳节倍思亲啊……

门外响了起脚步声,石崇推门进来,她没有回身,趴在桌上装睡。但石崇并没有停下脚步,轻拍她的肩:“是睡着了吗?”

她直起身子,伸手拢了拢头发:“如果是睡着了,也会被你弄醒了。”

他笑了一下,就去拿桌上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张,锦瑟站起来要抢,他抓住她的手,笑着坐到她刚坐过的椅子上,“这有什么好秘密的?”

石崇把一腿搭在了另一腿上,低下头,拖长了声音,一字一句慢腾腾地念着:“遥遥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小桥的旁边有一条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那童年的阿娇。阿娇摇着船,唱着那古老的歌谣,歌声随风飘啊,飘到我的脸上。脸上流着泪,像那条弯弯的河水,弯弯的河水流啊,流进我的心上。我的心充满惆怅,只为那弯弯的月亮,只为那今天的村庄,还唱着过去的歌谣。故乡的月亮,你那弯弯的忧伤,穿透了我的胸膛……”念完了,他就沉默着,抬头看她,“想家了?”

锦瑟喟叹一声:“想有什么用啊,也回不去了。”

石崇好笑地问:“怎么会回不去?现在全世界还有哪个地方是到不了的?难道你家在北极吗?”

她低下头:“因为我不记得那是哪里了。”

他沉寂了一会儿,拉她过来,让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摸着她平顺的头发,“那以后就把这里当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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