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中,秦近淮丝毫不顾及周边华山弟子的脸色,大声嚷着走下山去。
看他的样子,周是图就知道他一定是被华山弟子阻拦了。毕竟,掌门还没来得及疏散弟子,游落蕊轻功高绝,跑出去是她的本事,你个身无武艺的书生,不被拦下才怪。
看着华山弟子那熟悉的着装,那传授《剑经》的身影彷佛又出现在眼前。
“近淮……”
周是图突然呼唤,却欲言又止,引得秦近淮侧目。
良久沉默,似乎在处理措辞,周是图说道:“当初山东青州之时,我们偶遇了吕续期他们,当初我们以为游落蕊欲擒拿他们……”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秦近淮打断周是图,经过今夜之事,当初种种他也早已想明白。
为何游破庙中游落蕊执意与吕续期缠斗,却将另外二人交与属下对付;为何听闻吕续期受伤,游落蕊二话不说就将众人送往县城就医;为何在那次遇袭之后,便将捆束众人的绳索都解了让众人有了一搏之力。
就连自己当时都以为当初游落蕊二话不说就将众人送往县城就医,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醒来后还沾沾自喜、兴奋不已,谁能想到……
因为当初游落蕊并不是想要对三人不利,反而是想保护从泰山会盟中回归的三人,或者说保护吕续期。只是之后几人机缘巧合帮助华山三人出逃脱身,却反而是脱离了游落蕊的保护。更没想到的是之后居然会萧墙阋斗,方才致使吕续期死于秦奋之手。
“只是当初之事,谁也未曾想到。无论是游姑娘,还是你我,都是好心,只是机缘之中,太多巧合,方至于此,不必太过苛责。”秦近淮语重心长说完,又恢复成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只是心中也在暗叹,放不下的恐怕不止是周是图,游落蕊也是一般,否则也不会跑上华山玉清宫来打这一架。这一仗,对游落蕊而言,除了发泄,没有一丝好处。
一路吹牛打屁,沿着华山古道而行,一直到了引凤亭。宋嶙峋忽然神色一动,向秦近淮问道:“秦兄弟,你很喜欢游姑娘?”
“那是,清冷如夜的气质,楚腰卫鬓的身材,谁不喜欢。最关键的是她还冰肌玉骨,夏天抱着多凉快!”
“额……前一句我懂,后一句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她冰肌玉骨?”
“切,我和她可是有过肌肤之亲的……”
话音未落,秦近淮忽然捂着鼻子在地上翻滚起来,一边滚还一边痛呼。
华山袭击?之前的引荐信是缓兵之计!可是为什么对我们出手?周是图面对华山的突然袭击一时慌乱。
“冷静,没事的。”宋嶙峋安抚下周是图和准备去找木棍的陈馈八。
周是图看着还在地上翻滚的秦近淮,嗯,生龙活虎,看起来确实并无大碍。忽然想到某种可能,周是图悄无声息地退后两步,以免殃及池鱼。
嗯?什么东西?
周是图看到脚边有一块腰牌,黝黑异常,似是乌木,又似某种金属,混元形状,以浮雕手法雕刻,周边似有龙蛇缠绕,内中似是一幅画。周是图正准备弯腰捡起来查看一番,却在刚刚触及腰牌的瞬间,便被秦近淮抢走,只恍惚得见,似乎是一燕衔落蕊的景致。
秦近淮一手捂着鼻子,另一手抄起腰牌就塞到自己怀里,彷佛怕人抢夺一般。
收好腰牌,秦近淮用那发红的鼻子左右嗅嗅,忽然一脸期待地冲着引凤亭上高喊:“游姑娘,这腰饰是送我的吗?”
周是图望去,引凤亭上,东南之角,一身黑衣劲装的游落蕊伫立其上,正看着秦近淮冷笑。
周是图想起自己被一枚铜钱砸中鼻子的痛楚,感觉眼泪似乎又要抑制不住地流出来,再比较下那腰牌的大小,看着一脸期待的秦近淮,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宋嶙峋表示对秦近淮闻香识人辩位的神功表示倾佩。他确实是早就发现了游落蕊的存在,所以才想让秦近淮借此表明心意,成人之美,谁能料到秦近淮口无禁忌,张口胡诌。不对,自己好像能料到,毕竟夸大事实是秦近淮天生的本事,之前他还吹牛说自己和游落蕊交手半斤八两呢。
秦近淮自是不知道宋嶙峋在想什么,否则定会分辩,自己曾在青州破庙里以一张脸与游落蕊双手交战一盏茶的功夫,让了她两手两脚却只是深受轻伤,难道不算势均力敌?
游落蕊也不答话,还是冷笑。那张清冷的脸配上冷冷的笑容,倒是比她面无表情时还要迫人,更衬得出她那如冰似雪的寒霜傲梅气质!
咦,如冰似雪?难不成秦近淮口中的冰清玉洁是在说游姑娘气质清冷?呵呵,那倒是有好戏看了。
秦近淮知道自己与人吹牛怕是被听到了,讪讪道:“我是说姑娘带我上华山时,那手指修长清凉,定是冰肌玉骨外显,形体高洁脱俗之象……”
“你这张嘴出门,早晚会被人打死。”
秦近淮听闻对方回话,知道佳人怒气渐消,立马打蛇随棍上,腆着一张脸道:“不怕不怕,我是游姑娘的人,有游姑娘保护我,没人打得死我。以后冬天我给你暖手,夏天你帮我乘凉,咱们两个可是天造地设的……”
游落蕊生性体寒,犹以手脚为甚,时常一袭黑衣倒也不是为了方便夜行,更多的只是为了多借太阳暖暖身子。只是秀足尚且有皮靴保暖,每逢冬天手冷却是难耐,那一句帮自己暖手倒还算是贴心,只是听到后面秦近淮又开始胡言乱语,刚刚生气的感动又立马烟消云散。
游落蕊‘呵呵’冷笑两声,又是随手抛出一物。
这一物看起来可比腰牌大得多,化作一团黑影直朝秦近淮脸庞袭来。
一块腰牌都把自己砸得满地打滚,被这么大个东西砸中岂有命在?秦近淮吓得不敢再说话,却也不敢躲,对方刚刚有消气的迹象,要是躲开,难免触怒佳人。没有办法,秦近淮张开手抱脸,心中暗道,这一下抗了,只要不毁容,一切都是小事,!
那黑影迅疾而来,眼看就要砸到秦近淮脸上之时,却又突然劲力全消,晃悠悠地朝下落去。
秦近淮从指缝当中看到,不再护脸,连忙伸手去接那团黑影。好在,虽然狼狈,总算接到手了,若真的让它掉在地上,估计没好果子吃。
秦近淮双手端着那团黑影,竟是个包裹,高七寸,长宽各五寸,分量不重,完全看不出刚刚那迅疾的样子:“这,这是什么?”
“武夷岩茶。”游落蕊别过头去,不去看秦近淮,亦让秦近淮看不清自己脸上神色。
“可是我不喝茶啊,还不如送我酒呢……”秦近淮下意识喃喃道。
装作看向别处的游落蕊,闻听此言,立马回头冷冷看去。
周是图心中一惊,似乎想起当初在茶铺为求脱身之计,卖光了肚子里的诗词趣说,似乎随口编造过秦近淮与茶的不解之缘,立马走上前一脚踹得秦近淮腰间,训斥道:“游姑娘送你什么就乖乖收下,哪来的那么多话!不要拿来给我!”
秦近淮的反应如周是图所想一般,立马护进怀里,“游姑娘送予我,我自是珍惜的,别抢,别抢!”
周是图作势抢夺,看到引凤亭上的游落蕊脸色稍霁,方才放心。
秦近淮只以为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引得佳人不悦,故而周是图方才如此相助,心中自是感激,却全然不知当初自己昏迷青州时曾有过这么一段被编造的经历。
宋嶙峋则是暗暗佩服游落蕊轻功,上山之时尚未见到此茶,她居然是在众人谈话的短短时间内,又跑了一趟华山送了这东西上来。
陈馈八还拖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棍,幻想着自己横练大成的景象。
游落蕊自知自己辛苦弄回来的贡茶算是打了水漂,也懒得看两人继续耍宝,不动声色从亭角跃入那古道之中,转瞬之间不见了踪影,只留得秦近淮那让佳人留步的嚎声惊起了山林间群鸟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