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白乔荞是结结实实吓到了,她双眼圆睁,木然望着卢氏父子,觉得好笑,又笑不出来,半天才道:“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我和卢,卢医生怎么可能会是兄妹?我是南部人,我妈妈,我和妈妈从没到过北部来,她没有和我说过,她没有和我说过我还有……”
她说着,哽咽起来,又急又惊的。
卢志森忙扶了她,替她拍着后背顺气:“你先别急,听我爸说。姑母当初去南部是有原因的,你冷静下来,别急。”
卢泽成也道:“好孩子,我见你第一眼就起疑了,后来找了你母亲生前的好友询问,她离开的时候确实已经有了身孕。我又让人去了你以前待过的孤儿院。你妈妈是不是叫乔初晴?”
白乔荞真的很难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勉强握拳冷静着,点头:“是,我妈妈是叫乔初晴。”
“那是你姥姥的名字。素萍失踪之后,我和兴邦派了人到处找她,出入境处也排查了好几次,可就是没有她的下落,谁也没想到,她人就在南部,在她母亲的老家,用了她母亲的名字。越是以为她不会,她越是那样做了。她太了解我们。”
卢泽成叹了口气,往后靠到枕头上。
“都是我妈的错,如果不是她,素萍又何必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
他愧疚至极,握了乔荞的手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白乔荞只当是天方夜谭的一场故事。她从未听母亲提过从前的事,当时家中清苦,母亲一个人工作,要抚养她,要照料整个家,她知道自己的家和别人不同,他们都有父亲,有祖父母,而她只有妈妈。可她从不问,她知道母亲不愿提,她就不问。甚至,母亲不愿看任何时事的消息,她也不看,后来去了白家,她亦从不关心时事。所以她不知道对于这个国家来说,许、卢、肖、梁,是怎么样一个存在,直到她被牵扯进许西蒙的世界,直到她不由自主卷进他的世界。
白乔荞头脑昏昏的,她听到卢志森在她耳朵边喊她的名字,看到卢泽成开始着急的面孔。她闭了下眼,使劲抓着椅子的边缘让自己冷静下来。有件事,有件事她要知道。
睁大了眼睛,她深吸口气,对着见她无事,稍稍放心下来的卢泽成问:“我妈妈的事,卢叔叔,你是不是都清楚?”
听到她这样问,卢泽成立即猜到她接下来要问什么,别开了眼,道:“乔荞,有些事,过去就算了,不必再去追究。”
“不!这很重要!它折磨了我二十多年,从我懂事开始,我一直想一直想,我的爸爸究竟是谁,为什么他会不要我和妈妈,我不敢问,我知道妈妈她会难过。去了白家,我更不敢提,连想也不敢了,那会让我觉得对不起养父,可是,可是,”她脸上横满了泪水,牢牢望着卢泽成,“你告诉我,我爸爸是谁?”
志森揽了她的肩膀,心疼不已:“乔荞,别问了。”
“肖容华告诉我,他说,似君在梁振东家里看到有个女人的画像很像我,他说,我是梁振东的女儿,你告诉我,他在撒谎,他骗我的。”
她固执的看着卢泽成,要求一个答案,后者却难言的避而不谈。白乔荞便知道,肖容华说的都是真的。她果然是梁振东的女儿,她果然是那个企图杀了许西蒙的男人的女儿。她承受不住,人往后头椅子上一靠,几乎昏死过去。志森忙掐着她人中,喊她的名字。白乔荞一口气回转过来,双眼尽是泪,她望着卢泽成,痛苦不已:“为什么她会喜欢上那个人?为什么她要喜欢一个坏人?”
卢泽成便摇头,示意志森出去,待门关上之后,他才握了乔荞的手,低头落下两滴泪来:“素萍是被我妈下了药,送到振东营帐里去的。乔荞,你妈妈是个好女人,都是我的母亲,是她让她身败名裂,万劫不复啊!”
“素萍是我爸和他前妻再遇后生的女儿,当年,爷爷不同意他们的婚姻。硬把两人拆散了,我母亲因门当户对,当上了卢太太。后来你姥姥去世,素萍被爸接回来,起先瞒着我母亲,可纸包不住火,她还是知道了。她不能容忍背叛,利用兴邦和振东对素萍的爱慕,叫两人争夺不休,然后将所有事故都推到素萍身上。兴邦看穿我母亲的计划,想送素萍离开这儿,那时她已经被振东关了起来……”卢泽成想到当年,抬手抹了把脸,“她自杀过,被兴邦安插在梁家的佣人救下来,后来救她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怀了孩子。她悲痛欲绝,根本不想再活下去,她跳河想一死了之,幸亏兴邦及时找到她,兴邦打算带她回许宅,后来……”
“许太太一怒之下,背叛了老先生。”她身上没了力气,像是听故事一般,可实实在在发生过,她的母亲,经历过,白乔荞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怨、恨、伤心,更多的是心痛。她为曾怨过母亲心痛不已。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知道。”她嗓音瘫软,亦是有气无力了。
卢泽成去握她的手:“乔荞,不要怪你妈妈。她是怕你受她的连累,怕你觉得难堪,才选择瞒着你。”
白乔荞摇头,一串眼泪落在手背上,很快凉透了。“我不怪她,我怎么会怪她?我该恨的,是那个毁了她一辈子的人。”
“乔荞……”
“卢叔叔你休息吧,我头有点儿昏,我先回去了。”
不等卢泽成说完,她站起来,极快往病房门口走。走得太快,几乎摔倒。
门一开,叶轲岍等赶紧过来。见白乔荞眼睛红肿,面色发白,叶轲岍忙道:“嫂子你哪儿不舒服?”
卢志森皱着眉,异常担忧道:“让我替你看看。”
白乔荞便和躲蚂蚁似的,很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抓住轲岍的胳膊就道:“我没事,轲岍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谁也不看,她抓着叶轲岍的胳膊就往电梯那儿走。尤优迟疑的朝卢志森喊了声“三哥”,志森摇头,望着他们搭乘的那趟电梯关门向下,他站着不动。尤优亦皱了眉,望着他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