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满城二十里,就是陵山大王庄,依山傍河的山寨格局,村落一半建在山腰上一半散在山道二侧,远远望去,大王庄就似一个大写的申字,中间山道直通陵山谷口。
大王庄按理说应该为王姓大族,可是蹊跷的是,整个村落二百来户清一色刘姓,祖祠虽几经修缮但还是稍显残破,但细一看你就会惊叹,那叫一个气派,门脸子是九间,九间三进庭院,门口盘龙石鼓,左右各一只青石鸱吻,三进正厅各有匾额,上书彭城世德,隐约透出此庄颇有来历。
这大王庄里保姓刘,字厚德,祖上据说是汉皇室中山王之后,这和三国时候刘备刘皇叔差不多,族谱都无从说起偏要说自个是汉景帝几世几世孙,但想来这大王庄系中山王刘胜之后应该大体靠谱,因为陵山就是中山靖王陵寝。
如今大清初年,将关外的堡寨头人习俗推行到关内,庄主寨主就是一寨里保,大体就是如今的村主任角色,权利还不小,庄外山地的粮食,山上的山货一多半属于他刘厚德的,厚德不厚德这个外人就不太知道了,但庄上人似乎对这个庄主的看法是此人不太地道,用句现代的话来说,绝对是土豪劣绅。
几天来刘庄主心神不宁着,先是守夜的庄丁莫名的被人点倒,护院的几条狗让砍了脑袋,庄上的恐慌还没缓过来,有一个半夜里忽然庄里的祠堂响起锣来,待众人举着火把赶到,惊的一下子鸦雀无声,柱子上居然绑着庄主新纳的小妾和管家,嘴里塞着布哼哼唧唧赤身裸体的被绑在柱子上,还没怎么的呢,小妾就哼哼唧唧招了,说是管家欺负她,哭的稀里哗啦。闹心的事儿接二连三,刘厚德有些六神无主,不得已散了些钱财聘了城里武师前来护院,没想到后来居然出现了飞刀,就扎在后院的匾额上,余下二房妻妾全惊的发起烧来,弄的这二日里整个后院都充满着中药的味道。
刘厚德无计可施,还是请来给太太诊脉的大夫提醒,才猛然想起了一茬来,可能是这么这么回事。猛然想到一个人,赶紧遣人将他唤了回来。
原来刘厚德有一个堂侄子入了当地最大的江湖势力青烟门,就在满城城里的一个堂口混事儿,这事儿庄里人都有所耳闻只是那里敢乱说,要知道这最为惹祸。满清入关以来,官府最怕的是汉人有江湖,满清得这个江山,多半是靠着打着为前朝崇祯帝复仇,才得以迅速入主中原。这些年反清复明的暗潮涌动,所以最为忌惮汉人抱团不够顺从,无论暴动是否都会血腥镇压,但太平日子好好的,谁会想要一个乱世呢。
但是江湖永远存在,无论历朝历代,无论战时还是长治久安,都会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在满城至保定这一带,青烟门堂口基本垄断了茶粮行和医馆客栈,是名副其实的江湖。稍微会混的都知晓青烟门得罪不起,这个侄子得信后马上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暗地里悄悄提醒刘厚德这个堂叔,此事再不周旋稳妥,大王庄怕就不是夜半飞刀那样简单了。
按照这位堂侄子的指点,这日刘厚德不得已,自个领着新任管家和庄上年长的族亲带着银两和山货,足足装了二辆马车,进满城去拜会大乡绅陆明礼,递了拜帖进去,半响才出来个管事的,吩咐伙计将礼物收下了,人却被挡在门外,刘厚德苦着脸再三央求,完了又包了十两银子塞给管事的怀里,这管事的才在刘厚德耳边说了四个字“谨言慎行”,刘厚德不知所以,但也只能泱泱而回。
又托人带信给满城里混堂口做事的侄子,让这侄子无论如何再回庄一次,待侄子回庄将此事来龙去脉的这样一说,侄子点点头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大概
“叔是不是前些日子给衙门里送信了?说了些不该说的事儿没有?”
“没呀?只是给蒋班头说起过陵山似有山匪迹象而已”
“这就对了,叔你往后里约束好庄上人等,看见什么都当没有看见,如今正是天下纷乱,南明政权,大顺政权,大西政权,还有蒙古,鲜卑虎视眈眈的,还是明哲保身为好啊叔,还要尽可能散些家财,对族民和外乡来的要多多救济,这样不但族人对你感恩戴德,就是四野乡邻都会称赞你,如此,咱大王庄才会太平,而且庄上人心一抱团,外人也难欺负到咱。。。。。。”
说的刘厚德不住点头,答应照办。心里想着这青烟门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江湖啊,侄儿去做事还没有几年呢,咋将心眼儿练的如此敞亮呢,内心赞叹不已。
满城粮行里,五六人正在喝茶,内里一人锦袍,脑门闪闪发亮,其余人都是一身对襟夹袄,脑后都拖着一条长辫子,都已经是满清装束了。
“大王庄姓刘的如今老实点了没有?”
“禀堂主,姓刘的算他知趣,昨日让庄上刘四带到话来,刘四也将此事报了上来,按照堂主的意思,让刘庄主送来很多皮子和几头骡子,捎了话来一旦今后再有什么事儿,都会先知会堂口,赌咒发誓再不会对官府递去一句话了”
“刘四是堂口酒坊管事的,堂主要不要唤他来见?”
“不了吧,此事算是已经过了。说起来此事本门的手段也不是堂堂正正,有违门主教诲”
众人皆附和称是,陆明礼端了茶盏喝了会茶,忽然想到什么来
“”对了,孙胖子回了总舵没有?,他的家眷要尽快护送出满城,一切都听从门主安排”
“没有,孙都头的意思还是留在兵房,要是侥幸事态平息,此事也就过了,毕竟门中需要有人在衙门做事”
“蒋三有没有消息?”
“没有,奇了怪了,各口子上都有人下去排查了,就是没有一丁点消息,邪门了”
“此人没有着落,总是隐患啊”
众人连声称是。
“禀堂主,还有一件事需要堂主定夺,顺平客栈来报,前些日子有一帮子番僧借宿,叽哩哇啦说些番话听不太懂,内里却有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瞧着像是这些番僧的主子,排场还不小呢,满口秦腔官话,没来由的打探抱阳山我总舵门下定慧寺?不知缘由?”
“哦,这个倒还不是小事”陆明礼闻言沉吟片刻,只顾喝茶,众人皆沉默,很久后陆堂主似主意已定,回头吩咐道
“阿勇你将车马行交老吴打理,你连夜进山面见门主,务必禀明番僧打探我抱阳山之事,完了林叔你也辛苦一趟赶往顺平,务必搞清番僧去处,一有消息即刻差人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