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郁的花草间,露天的楼阁,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沈靖妤猫着腰准备从侧门溜出去,就听到漫漫花丛间传来两个男人的争执。
不由的蹲下身子,躲在角落,立着耳朵听。
“哎呀,孙兄,今日,你是不是贪杯了。”
孙伯庸坐在青石凳上,一手伏在青石桌上,看着身侧踱来踱去的齐筹,端起桌上的茶盏道:“齐老弟,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与明相多说了几句罢了,你紧张什么。”
说话的是齐筹和孙伯庸。
齐筹瞪着眼睛,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瞪着孙伯庸,一副看你不知死活的模样。
孙伯庸讪笑,拉着齐筹坐下,倒了一杯茶道:“好了好了,我今日多喝了几杯,你当是说了浑话,别当真。”
齐筹坐下叹气:“孙兄啊,那明相是何人啊,三朝元老,你怎敢打婉兮的主意。”
孙伯庸闻之,面色一沉,坐在一旁。脸色也有些不高兴:“男未婚,女未嫁,我怎就不能问问,再说,我好歹也是个刑部尚书,虽然不及明相,但那明府不是以往了。”
齐筹陡然看向孙伯庸,伸着出手指,颤抖着指着孙伯庸:“你…”叹气一口,恨恨的收起手,别过头,直喘气。
孙伯庸走到齐筹身侧:“如今已经不再是文有明聿修,武有明聿睿了,自从明相痛失爱子,明府就已然落寞了,他明丞汝年事已高,明聿修一个文弱书生,难成气候,膝下两个孙女,翻不出什么浪花。”
“孙兄慎言!”
孙伯庸摆了摆手道,凑到齐筹身侧,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低声道:“若不是君上也有此深意,又何必急急召沈侯回城呢。”
齐筹冷冷的看了孙伯庸一眼:“树大根深,明相门徒遍布帝陵,在上还有一个中书令,这才如何,孙大人这就开始挑选阵营了?”起身,略走了几步:“明、沈两家皆有女眷,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我念着你我同乡之谊,出言提醒,若孙大人一意孤行。”说着俯身行礼:“齐某言尽于此。”拂袖而去。
孙伯庸一怔,急忙上前追上齐筹,一脸陪笑道:“怪我,怪我,今日贪杯,多喝了几杯,醉话,醉话,齐兄…”
见齐筹不理会他,他还是笑嘻嘻的陪着老脸凑上前:“齐兄,别生气,别生气啊…”
声音渐行渐远。
沈靖妤才走出来,立在原地,征着片刻,文有明聿修,武有明聿睿?好似听阿爹提及过,明府有双子,文武双全,文能言辨百官,武能震慑戍边,盛极,相府权倾朝野,独揽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还在发怔之计,偶然听到花草之间传来一阵轻微的猫叫,顿时一怔,猫着腰循声而去。
扒开郁郁葱葱的草地,只觉得一个花白的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
定睛一看,是一只毛色蓬松、颜色雪白的猫咪,眨着一对鸳鸯眼,冲着沈靖妤瞄了一声就跑远了,心上一喜,不由得跟了上去。
猫咪速度极快,一个飞身翻上城墙,轻车熟路的跳进了一个宫苑中,沈靖妤紧赶了几步,眼瞧着它翻进了一个不知名的院落才回过神,左顾右盼,此处位置荒凉,一路走来,连半个侍俾、内侍都没有,城墙斑驳,有的已经脱落颓败,灰白一片,墙角的花木也是一副枯败腐朽的模样,一阵夜风袭来,沈靖妤打了个冷颤,看着眼前破败的景象,心底陡生一股恐惧,瞧着模样像是冷宫,满眼疑惑,莫非那只猫是这座宫宇原先主人所饲养?
抬起头,瞧着这座宫宇造型别致、装饰华贵虽然早已荒芜却不难看出它曾经的辉煌,心生好奇,抬起脚迈过半圆的宫门,诺大的院中一片萧瑟,杂草丛生,两侧花岗石的清池内布满了枯萎的荷花、荷叶的枯枝,满池的污泥发出一阵阵腐败的恶臭,院落内的灌木大多也早死枯死,枯黄的散落一地,沈靖妤站在院中蹙起眉。
艳红的绣鞋踩在一层层的枯叶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寂静的院中格外清晰。
残破的宫门半掩着,雕花镂刻的门柱上松垮垮的挂着半张帷幔,剩下的帷幔混杂着厚厚的尘土落在殿前,瞧着宫殿,随处是雕栏画壁,推开殿门,迈过高高的宫槛,屋内铺着柔软的织锦软毯,踏上去,溅起一层浮尘,门口摆着一队高及人身的绿釉彩绘地瓶上挂着一层灰褐色的蛛网,紫檀方桌上摆着一尊玉插瓶,博古阁上满是精致昂贵的玉器、摆件,随处的一件器物都是价值连城,华贵异常,宫墙早已褪色,在墙角积了厚厚的尘土,环视一周,虽然已经久无人居,但不难看出这座宫殿曾经的华美、奢侈,还在感叹这座宫殿的精美,却隐约瞧着内殿似有灯烛跳动,心底大惊,莫不是屋内有人,不由疾步而去。
像是听到了响动,屋内的烛火突然熄了。
沈靖妤冲进内殿,吹起了一旁清扬的帷幔,四下打探,空气中飘来一股烟火气,四周一片漆黑,银白的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投射进来,抬起头瞧着对面的墙壁上好似挂了一副画。
略走几步,掀开残破的帷幔,绕过一扇屏风走进殿内,宫墙前摆着一个供桌,一张美人图高挂于墙,紫铜鎏金的香炉内燃着袅袅的供香,两侧各摆着一对红烛。
站在正中,抬头去瞧画中人,想来是年份已久,颜色颓败,朦胧中只觉得画中人立身一座草庐前,一身白衣,周身皆是百草,面色朦胧,却隐约觉得画中人带有笑意,看不清眉眼,伸出手想要轻抚画轴。
门柱后,一双手紧紧握住颓败萧条的帷幔。
手指懵然顿在半空,清荷?荷花?像是谁曾提及,那位已故的宠妃最喜荷花,像是回神一般,双手合十,微闭双眸,虔诚道:“晚辈,沈氏靖妤,无意冒犯前辈,今生无缘得见前辈容姿乃晚辈之憾。”
说着俯身三叩首,起身取了三只供香插进香炉内。
喵…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喵叫,沈靖妤心底一惊,陡然回头。
身后传来一丝异动,一个黑影闪过,荡起帷幔,沈靖妤眼眸一利,转身去追。
“何人?!”
一击凌冽的拳风袭来,男子一个闪身轻飘飘的躲过,借着月色才发现他怀中抱着一只白猫,碧蓝色的猫眼熠熠生辉,勾起右拳对准他的肩头,他后退几步,一手护住猫儿,一手隔档,轻轻挥拳就避开了沈靖妤的攻击,见一击不中,顺势抬脚铲他下盘,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他的笑意,脚尖轻点,后滑了几步,彼此拉远了距离,他隐身在黑暗中。
喵…好似有安抚猫儿的动作,沈靖妤收了姿势,努力的瞪大眼睛想要看清他的容貌。
沈靖妤问道:“你,你是何人?”
等了良久都不见有人回话,黑暗中一个长长的影子走出黑暗,猫儿走到沈靖妤的脚边撒娇般的蹭着她的裙边,一边蹭一边娇软的叫着。
沈靖妤笑着抱起它,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低声道:“行迹鬼祟,敌不过就放只猫儿来脱身。”饶是嘴上这么说,脸色却挂着欣喜的笑容,一边逗猫一边问道,猫儿,猫儿你是哪个宫里的?若是无人认领,我带你回侯府如何…
偏殿外,婢女站在门口,敲了半天门,屋内一直没有动静,两个婢女面面相觑,却不敢近前,此时阿翁走了过来。
婢女行礼,皆面露难色,阿翁敲了敲门,里面寂静无声。
不由皱起眉:“姑娘?姑娘您在吗?”
叫喊了几声无人应答:“老奴进来了。”
屋内,沈靖妤怀抱着白猫走到了门口,对着阿翁行礼,问道:“阿翁,是不是寿宴结束了。”
阿翁笑了笑:“是啊,沈侯下了宫宴了,瞧着饮了不少酒,姑娘快随老奴去瞧瞧吧。”目光落在怀中的白猫身上,眉眼轻佻道:“哟,这不是九公主的雪儿吗?”
“雪儿?”沈靖妤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怀中的白猫问道:“九公主?纯禧?”
阿翁点了点头道:“对,这猫是九公主养的,可调皮了,肯定是趁着九公主安寝偷偷溜了出来。”顿了顿看向沈靖妤,说道:“若是九公主发现猫儿不见了肯定会伤心的,不若交给老奴,送去暖芳阁。”
沈靖妤点了点头将猫儿递给阿翁。
正殿内,太子元玺睿正遣着内侍扶着各位宿醉的大人往外走,沈既安眉心微蹙瞧着门口,遥见沈靖妤才舒了一口气,扬起一抹笑意,明相年迈,婉兮扶着已经上了马车,堂内众人大多一脸醉态,沈靖妤走到沈既安身侧,弯起他向阿翁道谢。
二人走下玉阶,阿翁差了一个内侍在前侧掌灯。
太子元玺睿站在玉阶上看着二人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