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子胥轻轻擦拭鬓边的汗渍,唤来两个童侍。
二人行礼:“门主。”
“随我去见阁主。”
碧幽阁,屋内布置简洁,两侧摆着四角长方桌,桌后摆着织锦的蒲团,阁中,青瓷缸内浮着一株睡莲,熏香袅袅,一挂珠帘隔断空间,帷幕之后,软榻之上,影影绰绰。青丝铺满地,白色纱衣覆之,银白色的金边面具盖住了半张脸,半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敛住双眸的锋芒,手执温壶,徐徐倒茶,一侧的琉璃灯盏燃着灯烛,一手持书简,一手举茶杯。
子胥敲门。
“进来。”
俯身行礼:“见过阁主。”
男子倒了杯清茶,点头允许子胥端坐于前。
子胥对童侍点头示意,童侍放下托盘躬身告退。
目光落在一旁数不尽的锦帛之上,道了声辛苦。
子胥端起茶碗,轻饮。
“今日甄选可有什么特别之人。”
“回禀阁主,此次誊录名单除了朝中重臣之子除外,还有八人较为特殊。”
闻言,男子一顿,垂下眸子问道:“何人。”
子胥拂袖取来锦帛展开道:“谢元、赵煜、于靖、苏眠月、柳拂风、萧麟昀、蓝槿…”
“不是说有八人吗,怎么还少了一位。”
“还有…”子胥顿了顿面有难色。
男子微微转头看向子胥:“还有何人。”
“石家堡,石家三少。”
挽起一抹浅笑:“石三少…”端起杯盏饮下一杯茶轻言道:“萧麟昀可是萧氏的长孙。”
“是。”
“苏眠月、柳拂风、蓝槿…”唇色绯红,微微勾起嘴角,轻启道:“瞧着像是四大名门都聚齐了。”
子胥微蹙眉心,半垂着眸子道:“来者不善。”随后仰起头看着男子,顿了顿说道:“上次阁选是,那苏家的小儿年纪不够,如今苏柳两家一起…莫不是为了争夺七阁门主之位而来?”
男子转过头,取了一方锦帛翻开,半垂着眸子,说道:“并非,上次的题麟阁选你可见过柳家派了人来,虽说苏柳两家的门徒不及萧楚,但好歹也是帝陵城世代的名门世家,若是他们想来,那上届的魁首何故让萧氏夺了去。”
子胥微征,眨了眨眼睛:“听说苏家的文采步天下,柳家虽以丹青闻名天下,但柳拂风的字也是无出其右…”
男子看着子胥,默不作声,轻挑眉峰问道:“子胥怕了?”
子胥一惊,俯身行礼:“子胥…”顿了顿浅笑道:“子胥从不贪恋天枢阁门主之位,只是…”他抬起头看向男子,背脊也有些僵硬,像是渴求般开口:“若有朝一日,子胥只求阁主不要逐子胥离开题麟阁…”
男子拍上子胥的肩膀:“天枢阁门主之位除你外无人能担。”
子胥颔首,笑了笑:“当日初选,萧庭然将其子更名为萧桓…为此还专门入了天枢阁。”
袖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子胥:“萧亦桓、萧桓一字之差,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可尽管以此明志遴选之后依旧有人诟病萧桓是借了萧氏的东风。”
男子挽袖添了杯新茶,端到唇侧,突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此次名单中可有江姓。”
子胥抬起头,愣了愣,放下茶盏,急忙取来一方锦帛递给男子。
接过锦帛展开。
子胥道:“江姓不多,子胥留了心眼,格外誊录了一份,江姓共计十三人,江姓在盛胤也属常姓。”
弯起嘴角,目光扫过名单便放置一侧:“你有心。”顿了顿轻唤:“子胥。”
子胥低眉道:“阁主有何吩咐。”
“你年方几何?”
“回禀阁主二十有八。”
“二十有八…”像是一声轻叹:“你自幼满腹经纶、博古通今,可知晓斗诗会的由来。”
像是陷入沉思,脑中闪过一幅繁花似锦的画卷,然后如梦初醒般,眸中闪过一丝惊错,滚动着喉头,咽下一口口水道:“回禀阁主,子胥曾翻阅过盛胤国志粗略通阅些。”
“说说看。”
“相传,盛胤始君善武、尚武乃是一方游民,依靠征战不断收编、拓展势力经过半生的拼搏打下了最初的禹国,起初盛胤并非国名,因不断南迁以寻找最适宜的国土定居,便更名为盛胤,先祖崇尚武力治国、善于弓马,推崇武力治国平天下,朝堂更替,以武治国弊端初显,而后皇子争储,王侯崛起,内乱不断,民不聊生,处处皆是民怨,而后新皇登基,崇尚以文治国,海纳万民,大兴书文,弹压武将,一瞬间拜高踩低,武官凋敝,多少屹立多年的将门帅府一夕无存,为求明哲保身远走他乡。”
“不错…”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叹:“武官心灰意冷,文官兴起,朝堂之上,大力弹压武将,坊间各界名流世家纷纷崛起,诗词歌赋、世家名流一派旖旎之风,新君大开题麟之阁,广纳贤才,海纳四海,彰显国风,风雅之极,文官鼎盛,势力如日中天,权倾朝野,渐渐的便不满被粗鄙、胸无点墨的蛮夷主宰,在内互相勾连,在外利用名门世家拉拢民心,意图国祚,几经覆国。”
“那时…”子胥双眼通红,眼含热泪,嗡动着唇,一脸神往:“那时,书文兴起,本是一派清明之风,先君为鄙其弊端,创立题麟阁为遴选官吏,文武双选互相融洽,大兴斗诗会只为招揽天下名人贤士,共襄盛举,那时,题麟阁便是盛胤文明的始端,斗诗会便是昌盛的标徽,十年一次的题麟阁选,题麟阁选后便是盛况空前的斗诗会,天下士子皆可参加,那时,迎面的风都带着书墨香气,街边的垂明都染着笔墨。”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