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照马得路的遗嘱,柳江离派段天虎把马冲马飞请到四方镖局,本来想着师兄弟两年后见面,分外亲热,喝顿酒,诉说一下思念之苦,没想到,马冲进了镖局第一句话是:“这是我爹的镖局,柳江离,你还给我。”
柳江离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占遇站了出来,说:“想当镖局主人,过了我这一关。”
马冲说:“这有何难。”
马冲马飞挑了一把刀。
朱占遇也挑了一把刀,说:“刀法我不擅长,不过,我不欺负你们,用同一样的兵器,你们会心服口服。”
三人站到院中,马冲马飞先进招,朱占遇观察,他发现两兄弟没有实战经验,就是一些花拳绣腿。
江中月也在观看,心想,两位哥哥好厉害,刀舞得虎虎生风,朱占遇一直在躲闪,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
朱占遇进招了,他把枪法某些精要变成刀法,看起来很笨拙。
江中月想,朱占遇的动作好丑,刀使得一点也不行云流水,不潇洒飘逸。
马冲马飞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因为,朱占遇打得都是他们的弱点,他们左支右曲,顾头不顾腚,渐渐力不从心。
朱占遇大喊一声:“跪下。”
江中月想,你想让人跪,别人就跪下,那岂不是太没面子。
朱占遇拿刀一下一下砸向马冲的脑袋,马冲用刀格挡,火花四溅,马冲的刀刹那间出现三个豁口,
马冲虎口发麻,马飞上来救急,朱占遇的缠头劈刀,刀如白练,根本没有近身的可能。
铛铛铛铛四刀,马冲跪在了地上。
朱占遇飞起一脚,踢飞了他的刀。
朱占遇拿刀指着马飞,说:“轮到你了,你哥跪下了,你应该躺下。”
他一招旋身横扫,势大力沉,马飞跪下后仰避过了这一刀,可是朱占遇的刀法绵绵不断,滔滔不绝,步法轻灵迅捷,连续二十几刀劈、扎、撩、砍、抹、带、摊、拉、截,马飞苦苦招架。
朱占遇看着他慌乱的模样,知道他没还手之力了,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腕上,用力一拧,刀脱手。
朱占遇看着兄弟俩,说:“服不服?”
马冲说:“不服。”
朱占遇说:“服不服由不得你们,实力说话。”
马冲说:“比其他,我们这两年跟着一位高人,学习攀附之术,能赢我的攀附之术,才算你赢。”
朱占遇说:“攀附之术,江湖上没这号武功,我倒想看看。”
只见马冲抱着院中的一颗柳树,如猴子般爬到了树顶,又如猴子般下来,然后气喘吁吁走过来,说:“攀附之术,就问你怕不怕?”
朱占遇忍俊不禁,说:“这不就是小孩爬树吗,谁还没有个童年,我也给你爬一爬。”
这时,解玉佩出来,说:“不劳朱大哥爬树了,我来。”
只见解玉佩纵身一跃,飞上了树顶,顺手把书上的老鸹窝端了,扔到地上,说:“这一窝老鸹,天天叫唤,麻烦得紧。”
她飞到地上,犹如神女下凡,真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淡雅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马冲看呆了,身处小县,哪见过这种神仙人物。
不光是轻功惊人,身法飘逸,更重要是漂亮,他喃喃道:“神仙姐姐。”
解玉佩袅袅娜娜走过来,如春风拂新柳,问:“服不服?”
马冲说:“服了,敢问姑娘是?”
解玉佩说:“柳江离的压寨夫人。”
马冲说:“果然美人配丑男,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柳江离哈哈一笑,说:“既然来了,就是兄弟,以后一起把镖局发扬光大。”
马冲、马飞没理他。
解玉佩说:“听柳江离的话,按柳江离的意思办。”
马冲说:“是的,嫂嫂。”
解玉佩的轻功惊艳了马冲兄弟,也惊艳了一个人,江中月。
江中月说:“没想到小姐的功夫这么厉害,教我可好。”
解玉佩说:“没问题,把我伺候好了,就给你当师父。”
江中月说:“伺候好小姐是奴婢的本职工作。”
安顿好马冲马飞,柳江离来到孔悲的房间,他看了看孔悲的手臂,问:“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孔悲说:“伤已经好了,但是一直使不上劲。我估计右臂是废了,我准备回少林寺找个扫院的工作干。”
柳江离说:“兄弟别这么说,我给你治。”
孔悲失望地摇摇头,说:“看了很多郎中,都说没办法。”
柳江离说:“会有人有办法的。”
孔悲问:“谁?”
柳江离说:“尚炯。”
孔悲摇头,说:“不可,不可,那是李自成的人,赵伯庸、解春松都是因为李自成丢了性命,我不想因为我的伤连累了镖局。”
柳江离说:“兄弟的事,不说连累不连累的。”
孔悲还是执意不从。
柳江离说:“你的伤我管定了,听说李自成就在晋城一带,咱们现在就去找他。”
孔悲沉默不语。
柳江离安顿好镖局事务,发现孔悲不见了。他急忙带人去找,心想孔悲不会怕连累他,回少林寺了吧。
走在路上,孔慈说:“孔悲应该是去小马酒家喝酒去了。”
柳江离和孔慈到小马酒家找他,孔慈说:“孔悲自从受伤发现不能治愈之后,就一直在小马酒家买醉。”
柳江离说:“是我对兄弟们照顾的太少了。”
孔慈说:“不怪你,你事务繁忙。”
柳江离听出来是一句客气话,自打他当了镖局主人后,兄弟们的感情疏远了,以前是单纯的兄弟情,现在夹杂了上下级关系,感情不如以往纯粹了。他暗中感慨,朋友感情的淡漠,不是因为某件大事,更不是因为大事翻脸,而是,随着岁月的流转,身份、环境的变化,慢慢走散了。
孔悲一坛汾酒下肚,早已醉了,他走到店外,舞剑。
一面酒旗,一排柳树,两三灯火,数个路人,萧瑟之景,落寞之人。
月光下人影潦草,孔悲指着影子,说:“你喝醉了。”
影子说:“我没醉。”
孔悲说:“你醉了,你的太白剑法舞成公孙大娘的剑,张旭的草书了,就是不像剑法,没有剑法的工整凌厉。”
影子说:“没想到你一介莽夫还知道公孙大娘和张旭。”
孔悲说:“你嘲笑我。”他一剑刺向影子,影子回刺了一剑,剑尖相触,激起一星火花。
他挂挽劈徐,运行退进均呈立圈翻转,势势相承,环环相扣,圈活流畅如行云流水。影子长短沉浮,穿抹提带,犹如清流细妙,曲折回环。
孔悲一边舞剑,一边赞叹,说:“好剑法,敢问师承何处?”
影子说:“师承嵩山少林门下。”
孔悲扔剑,说:“原来是同门师兄弟。小二拿酒来。”
小二端来一坛汾酒,拿来一个碗,孔悲不满意,说:“小二,糊涂,看不到有两个人吗?”
小二说:“客官,大晚上的,别吓唬我,我胆小。”他跑回去拿了一个酒碗,放在地上。
孔悲给影子斟了一碗,给自己斟了一碗,孔悲看着长长的影子,说:“兄弟,你为什么变这么高,咱们少林寺还有变大变小的神奇功法?”
影子说:“有,咱们少林寺还有镇寺之宝,能变大变小的棍子。”
孔悲说:“金箍棒。”
他和影子同时哈哈狂笑,影子在灯光下很荡漾。
影子问:“为什么一个人喝酒?”
孔悲说:“我一喝酒吧,就喜欢发牢骚,久而久之,朋友们就不和我喝酒了。”
影子说:“真巧我也是。”
孔悲很高兴,他举起酒碗,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喝。”他仰头一饮而尽,他给自己斟了一碗,给影子斟酒的时候,发现酒碗已经满了,他哈哈笑道:“瞧我这记性,刚才已经给您斟满了。”
影子问:“为什么不回家?”
孔悲说:“没有家,怎么回家?”
影子说:“我也没有家。”
孔悲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喝!”他仰头一饮而尽,给影子斟酒,酒已经满了,他说:“瞧我这记性,刚才已经斟满了。”
影子问:“为什么不用右手端酒,难不成你是个左撇子?”
孔悲说:“右手已经没用了。”
影子说:“怪不得刚才剑法舞得不熟练。”
孔悲说:“您看出来了。果然高手,喝!”
他举酒,酒被摁住了,他说:“你为什么不让我喝?”他睁着醉眼,看着影子,影子不是刚才的影影绰绰,一袭黑衣,影子变成了柳江离,他说:“刚才的黑衣人怎么变成你了,大变活人。”
柳江离说:“我陪你喝。”
孔悲摇摇晃晃起身,摆摆手,说:“不喝了,不喝了,再喝就多了,回到少林寺会挨师父责罚的。”
他走了两步,一头栽倒在地,柳江离和段天虎把他扶起来,他脸着地了,满脸是血。
次日,柳江离来到孔悲房间,房间里有呕吐物残留的臭味和浓重的酒味,孔慈在床前守了一夜,孔悲身上都是污迹,等了一会,孔悲醒了,他看见孔慈,柳江离,心里很是惭愧,默默起身,洗了把脸,换了一套干净衣服。
柳江离说:“孔悲,吃过早饭后,咱们去找李自成。”
孔悲默默吃完饭,跟着柳江离出了四方镖局。
纵马奔驰,耳旁有清风,江山有战火抹过的痕迹。
到达李自成军营,李自成正在下达命令,看到他们的到来,让侍卫胡非狐去接待他们,自己继续指挥作战。
胡非狐带他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柳江离一看,胡非狐是一位大胡子叔叔,说:“叔叔,我们是来找尚炯神医看病的。”
孔悲动了一下右臂,说:“受了刀伤,右臂完全使不上力气。”
胡非狐说:“你们等等,请尚神医治伤,还得李将军的面子,现在打战,伤员太多,尚神医忙不过来。”
柳江离说:“好的,叔叔,我们等。”
胡非狐哈哈笑道:“这位小兄弟,不要叫我叔叔,我和你们年龄相仿。”
这时,数只冷箭,几声炮响,一片喊杀声,几百人冒出来,胡非狐说:“官军偷营了。”
他抽刀,加入战斗,刀刀攻守并备,不求守而自守,不务攻却猛攻,缠、滑、绞、擦、抽、截、展、抹、钩、剁、砍、劈、压、挂、格、挑、以主欺客,以客犯主,虚实互用,忽虚忽实。八刀藏刀式,闭门铁扇式,沙鸥掠波式,鸳鸯连环式招招精妙。
胡非狐眨眼间砍死了八九人,柳江离看到如此精妙的刀法,如此如醉,赞叹道:“好刀法。”
正说话间,被人推了一把,官兵的剑擦脸颊而过,留下一道浅伤,孔悲喊:“江离,出剑。”
柳江离把剑加入了混战,官军岂是他的对手,刹那间,就躺下了几名官兵。
官兵围着柳江离二人绕圈,胡非狐跳入圆圈当中,三人一阵厮杀,又躺下十几个。
官兵总旗看近战不是对手,命人放箭,柳江离、孔悲、胡非狐何等身手,挥刀剑格挡,剑纷纷而落。
总旗眼看箭不奏效,挥手中令旗,持矛的士兵撤退,持戟的士兵换上,进攻,柳江离三人落了下风。
兵器一寸长一寸强,刀剑对上四五米的戟没有任何优势。
戟同时进攻,避无可避,柳江离三人垂直跃起,空中翻身,飞出包围圈,总旗赞叹:“好强的闯匪。”
三人变成各自为战,双拳难敌四手。
总旗高喊:“抓活的。”这给柳江离三人留了生存的希望,他们把毕生所学换成最实用的劈砍刺,苦苦支撑。
孔悲因为左臂不熟练,陷入了危险,柳江离看到了险境,却无力救援,心急如焚,这时,呐喊声从闯军军营发出,闯军如水般涌向作战区。
总旗看敌众我寡,袭营不成,挥旗命官兵撤退,闯军怕官兵有诈,也不追赶,看着他们远去。
李自成拍马赶到柳江离身前,说:“我带你去找尚神医。”
到达伤兵营,尚炯忙得手慢脚乱,断腿的,断手的,到处是凝固的黑血,到处是腐臭的味道,到处是痛苦的呻吟,虽有艾草驱蚊,但还是蚊蝇乱飞,伤兵们看到李自成的到来,都挣扎着起身。
李自成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眼角含泪,说:“苦了弟兄们了,我一定找到最好的药材,最好的郎中给大家治伤。”他询问了几个重伤员的伤情,尚炯做了汇报,说:“缺医少药的,我怕他们撑不住。”
李自成对尚炯说:“你随我出来。”
出了伤兵营,到达中军大帐,李自成说:“尚神医,我有位小兄弟胳膊废了,你帮忙看看能不能治。”
尚炯面露难色。
孔悲知道尚神医的为难之处,说:“我不着急,你先救治重伤员吧。”
李自成说:“这位小兄弟于咱们闯军有恩,他所属的镖局因为给咱们送药材,折了两位主人,赵伯庸和解春松,请尚神医尽力救治。”
尚炯看了看孔悲的胳膊,询问了他因何受伤,时间、地点、人物、兵器、看过那些郎中,用过什么药,孔悲一一作答。
询问过后,尚炯说:“你随我来。”
到了尚炯房间,只见书架上摆着各种医学经典,十几个箱子里面放满了各种医疗器械,尚炯打开一个箱子,取出一个铁手,说:“这是我最新成果,帮助肌肉受损的人。”
尚炯给孔悲安上铁手,孔悲试用,非常好用,铁手就像天生之物,和他的意念融为一体。
尚炯递给他一根木棍,说:“你试试。”
孔悲抓住木棍,一用力,木棍竟然被他捏成碎屑。
众人一阵惊叹,李自成说:“此等神物,我军要是每个断手的将士都能装备一把,那可真是能战无不胜。”
尚炯说:“没有了,就一把,我要不是医生,我都想给自己来一把。”
孔悲问:“神医,请问有什么嘱咐的?”
尚炯说:“铁手虽然力大无穷,但是你要学会控制力度,所以要多加练习,别出现一种情况,朋友要和你握手,你却捏粉碎朋友的手。”
李自成哈哈笑道:“确实如此。”
天色已晚,李自成留柳江离二人吃饭,这些天打仗,收成不错,打了一个大户,得到几十头牛,宰杀后,用大锅煮了,军营里飘着诱人的香气,坐到方桌上,李自成命人取来一坛子汾酒,边喝边聊,李自成说:“以前在陕西喝西凤酒,来到山西发现汾酒也不错。”
柳江离说:“汾酒是清香白酒之典范。”
李自成夹了一块牛肉,大口咀嚼,吃完后,问:“你觉得我能打下山西来吗?”
这是一道送命题,柳江离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