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裡到外宋英都很有自己的讲究,谈谈他的外表吧,一头流氓一样的深紫色乱髮,这是他之前为了模仿偶像歌手而染的。
不过他的髮质不好上色,导致原本染的亮紫在他脑瓜子上只有在强光照耀下才能看出那麽一丁点的紫色。
他的服装一年四季也几乎一样:黑色皮夹克、牛仔裤、白色慢跑鞋,有差也就是上衣会从长袖变短袖而已。
至于内在,每当他向人自我介绍时总是会这样说:「我叫宋英──老宋的宋、英雄的英,绰号宋老英,也就是老鹰。我的特色是名字是『对称』的。
金之沅也差不了多少,他平时总是穿得邋遢,非正式场合都是运动短裤配拖鞋,作为一个热衷研读哲学的人,他还常常被其他朋友说「与常人不在一个频道」,不过这或许也就是为何宋英与他这麽要好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宋英还有他独特秉持的「宋老英三学」,分别为:玄学、心理学、以及暴力美学。
从他先前的案例还真能看出来,他坚信因果循环、擅用言语做劝导或欺骗对手、同时也不排除必要的动手动脚。
简单说来,他就像个网络小说角色、漫画主人公一样,满脑思路奇特,常人根本无法捉摸。
话说接近大学第一次期中考前,人文大学新生的体育课得做体能测试,不外乎是立定跳远和坐姿体前弯之类的简单运动,这天是心理辅导系要做测试的日子。
一个小时前,宋英还和在图书馆和金之沅一起悠哉的看书。
「老英,你听说过『歇斯底里症』吗?」金之沅小声的靠著宋英旁说。「我的哲学史老师提到,他说『梦的解析』的心理大师佛洛伊德,当初就是因为反对生理学界对歇斯底里的错误理解,才开始投入心理学研究的。」
「好像有听说,怎麽了吗?」
「这本书上写了歇斯底里症的各种触发状况,其中有几个案例特别夸张,是走路不小心撞到他,他都会发狂大吼大叫甚至直接海扁对方一顿那种。」
「也太罕见了吧,还有你个哲学系的傢伙读心理学做什麽?」
「哲学的原意就是『爱智』,所有学问都不该抗拒囉。」
宋英随意笑了一下,就继续看他的日本少年漫画。他完全没有想到,下一个小时他就要遇上他以为稀罕到不会遇上的事。
体育课在校内体育馆的健身房举行,从这裡可以看出人文大学的资源还是没亏待学生的,重训设备、瑜珈用品、跑步机都一应俱全,还有分一般学生用区和体育生专区,设计上著实有心。
宋英和几个小伙伴在排队等著立定跳远时聊了几句,他的同学们像是记者在採访艺人,老重複那些「你之前是不是有OOXX过」、「听说你OOXX」之类的奇怪问题,但宋英却很敷衍,并不是很乐意将话全说出来。
这时候,背后一人也来排队,宋英恰好被问到「和家人关係」的问题,他不想回答,于是安静了下来。
没想到背后传来一阵咬牙切齿摩擦声,转过头去,一大拳头突然就往自己脸上招呼来:「呜哦!」
宋英倒在地上,女同学看到有人打架吓得尖叫起来,男同学则莫名其妙开始起鬨,却说体育老师在和别的老师有说有笑根本没注意到。
揍宋英的人叫段锋锡,平时安静的可怕,是那种连教授要他回答问题他都宁愿被扣分也不吭一声的人。
穿著总是一身全黑劲装,又配戴许多金色的金属挂饰,与他沉默寡言的性格大相迳庭,现在他突然怒吼又海扁宋英,根本没有人搞清楚发生什麽事。
「你在说我的坏话吧!」段锋锡两眼点燃似的吼著,「让你再长舌!让你再多嘴!」一边骂著还一边继续痛殴他。
但宋英当然不会白白挨打,他一直往后退并喊著:「你误会了!没人要讲你坏话──」
这番话好像更激怒了他,段锋锡愤怒地追打加紧更甚。
宋英倒在横槓举重机边,段锋锡怒意未消仍打上来,气得掐住宋英脖子想勒死他,但宋英没有直接反击,只是将一直拉著的举重机横槓,待段峰锡靠过来就放开。
上头五公斤的铁片掉下来敲在他后脑上才使他鬆手。不过宋英是有收力的,否则五公斤从这麽高打下来没死也得脑残,他伸手想拉起跪倒在地的锋锡,却被他推了开,一脚跳起来上去后又是一阵互殴。
说来奇妙,两人不知不觉扭打到厕所边,宋英原想逃开,但硬是被段锋锡直接拖进厕所裡打,好像铁片被磁铁吸走一样自然。
傍晚,两人都被导师叫去研究室裡谈话,这边得介绍一下他们的班导师了:
田中辉,一个不论是面目或言行都相当和蔼可亲的老好人教授。他擅长辅导教育,在人文大学的主职正是「师生辅导」。
「宋老英、段小锡,可不可以告诉老师,你们为什麽不好好相处呢?」
田中辉老师推了推眼镜,卿著身体和善的问。
「明明都是善良的孩子,为什麽突然就起这麽大的衝突呢?」
段锋锡安静许久,突然一脚踢向铁桌并气愤的说:「我以为他在讲我的坏话所以打他!」
「那是什麽让你觉得他在讲你的坏话呢?」这裡田中辉教授偷偷用了心理辅导学上的话术技巧,他的问法是「是什麽让你……」而非「为什麽……」降低了询问上可能无意造成的攻击性。
「因为我一靠近他他就安静下来了,我以为是他心虚害怕了,我最讨厌这种孬种!」
「那宋英呀,你实际上说了什麽,愿意慢慢的与我们分享看看吗?」又一次,田中辉教授将技巧使用的行云流水,他等于把选项丢在「慢慢的」与「不慢慢的」之间,这下宋英即便拒绝也等于同意要快快的说出实话。
不过宋英是想都没想即回答:「有人问到我家裡的事,我不想说才没回应,那时候我甚至没注意到你在我背后。」当他提到家裡时,段锋锡显得有些意外。
「既然只是单纯的误会,我们是不是应该向对方道歉,然后给对方一个拥抱呢?」
田中辉教授温柔的说著。
「锋锡,以后要先确定对方在说什麽再做出反应,虽然你文静的性格很好但还是得开口问问别人,而不是出手伤人;至于宋英,用重训器材伤人是很危险的,下次就算打架也绝对不能这样,知道吗?」
两人在他的协助下,有点不情愿的抱抱彼此,相互道歉后才走出研究室。
「那个,我听说你和韩伯世谈话过,对吧?」
那天更晚,段锋锡主动找了宋英,他看到是他差点把甩棍抽出来,但看他的表情和语气都与先前柔和许多,便将戒心放下。
「上次的事,我想说抱歉。」
「你这人不是不说话的吗?」宋英笑了笑,似乎还挺乐意听他说。「怎麽这麽突然?」
段锋锡沉默了一会,宋英都要打瞌睡了他才开口,坦承自己的心理状态很糟糕:
自小,家中父母感情甚差,对孩子的管教也就相当不统一,他爸爸要求他当一个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而他妈妈则要求他要当正直端正的人,但无论他表现出偏向哪一面,他都会被另一方强烈的责骂惩罚。
这使得他很讨厌自己,无法包容自己的任何行为,也因此塑成他行为和思想时常强烈矛盾的状况──比如他平时沉默寡言不想引人注意,穿著上却喜欢挂著闪闪发光的金鍊条;又或者他明明害怕接触他人,却又容易因愤怒而主动对陌生人出手。
无法接纳自己的他,时常一股绝望涌上心头,他也不信任任何人所以不愿开口,但这回算是意外让宋英和教授知道了,那他也无从选择,只好当作「赌博」,向宋英这人提出一次自己的过去。
原以为会被敷衍或遭恶意讪笑,可宋英完全没有那样。他只有更靠向段锋锡一步,拍住他的肩膀,温柔而镇定的说:「只有接受自己的人才能被人接受,现在的你可能还没有办法接受自己,那我就反过来当第一个接受你的人,连你的衝动和沉默都一起接受。」
这段话如雷贯耳,让段锋锡唇齿颤抖了起来。
「假使你踏不出第一步,就由我来向你先靠近半步。」
隔天开始,原本总是一人坐在教室角落的宋英,身边的空位都由段锋锡来填满,虽然他还是不说话,但就喜欢这样默默地跟著他,直到宋英主动尴尬的和他打招呼为止。
这件事说给金之沅听后,被他嘲笑「男人磁铁」笑了半天都没停下来。
事情结束后那週,假日图书馆三楼裡金之沅读著哲学书,宋英在一边上公用电脑看新闻,他瞧见近年引起轩然的大学生连环遇害案,几乎都发生在这座城市,最新几起甚至还在人文大学山上附近。
好奇心下,他多点了几条以前的相关报导看,发现有几桩都是学生先失踪许久,过一阵子被找到时都已经是模样悽惨的冰冷遗体了。
其中几篇文章还特别详注,被害人们几乎都是因窒息而死,体内都残有安眠药,身上却毫无打斗痕迹,据专家判断,凶手能在非衝突的情况下使被害人主动服下安眠药,再藉机行侵犯与杀害,可见他应该是个具有高深骗术能力的高智慧罪犯。
或许是被这样凶残的报导震慑,他跑去上个厕所,回来时忘记就自己位子在哪,突然灵光一闪,想说只要看萤幕上是新闻报导的电脑就对了,但才坐下没过几秒,突然一个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子。」
他下意识先低头看,发现有个不是自己的粉色包包挂著,看来自己真的坐错位了。
转头,映入眼帘的女子是班上的某位同学,正是常常嫌自己吵,那茶色长髮齐刘海,橘色衬衫白短裤的女同学。
「抱歉,」宋英马上站起来,对方这时才认出来,只是表情并不太高兴,反过来宋英也叫不出她的名。「你……好像有点眼熟,是心理辅导系上的同学吗?」
「哼。」
她直接撞过宋英,完全不理会他的直接坐回电脑前,把所有网页关掉、电脑关机,包包拎起转身就想走。
「在这都能遇见你这傢伙……」
「喂,什麽叫『我这傢伙』?」即便宋英皱起眉头死著眼神反问,她还是一脸不屑的又撞过他。「等等!曺棠──」
当他喊出这句,女同学忽然睁大眼愣住了一秒,似乎是对宋英不认得自己的脸却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些讶异。回眸看去,只见宋英手上拿著她刚刚掉落的笔记本。
「呃……其实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曺棠啦……如果不是你但你又恰好认识她的话,就帮忙还给她……」
这回她好像真的生气了,她伸手抢过笔记本,又哼了好大一声才往楼梯间快步离去。
而宋英只咕囔了句:「『曺棠』……这名字写起来好像能对称呢,真不错!」然后便忘记了这件事,回去继续胆战心惊的看那些大学生遇害报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