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二叔斗不过小老鼠,钱二叔对小老鼠的怒骂,还是没有起到实质性的作用。小老鼠哧溜一下,从钱二叔眼皮子底下逃走了,钱二叔骂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就闭上嘴巴继续做饭。
红烧肉在锅里跳跃翻滚着,搅和着钱二叔的味蕾,另一口大锅里充溢出白米饭的香味,让钱二叔又开始激动不已了。钱二叔暂时搁置了对刘兰花男人亮亮的愤怒,也暂时搁置了他对刘兰花命运的纠结以及对刘兰花的担忧。
这个心底善良,思想又特别单纯的土疙瘩钱二叔,此刻心里最牵挂的还是候二哥。钱二叔开始把自己对生活,对身边人的爱踏踏实实的装进大搪瓷盆里。他不要让红烧肉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凉了的红烧肉就成了没心没肺的东西了。
钱二叔收拾妥当,用刚买的新棉袄包裹好装在搪瓷盆里的白米饭和红烧肉向军区医院跑去,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他一定要让候二哥吃上他为他做的红烧肉。
“兄弟们……们,饭做好……好了,你们自己吃……吃饭,我给候二哥……哥送红烧肉去了。”
钱二叔说完,也不等兄弟们回话,就迈开大步向军区医院狂奔。
穿着破旧棉袄,手里抱着崭新的棉袄,一路狂奔的钱二叔,第一次成为南京城人们眼中的焦点,他们不理解这样拧巴的钱二叔,这个寒酸的乡巴佬此时此刻是因为什么在南京路上留下急促的脚步。
公交车开足马力和钱二叔一起狂奔在南京城的马路上,路过的人们开始驻足观望,在苍茫的天穹下,奏响一曲心的赞歌,把钱二叔纠结的人生暂时搁置在脑后,把钱二叔对生活的遗憾和不公也一并抛弃。
此刻的钱二叔带着自己近乎完美的祝福,在自己的精神家园里塑造一个新的金字塔。
“到了,终于赶到医……医院了。”
钱二叔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按下还有点狂跳的心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开始向候二哥的病房走去。
“候二哥,我给你送红烧肉来……来了,看,还热乎……乎着呢!”
“兄弟,你看这多不好意思,兄弟们都还好吧,给他们也留点好吃的,不能光顾着我一个人。”
候二哥问钱二叔。
“好,都好着呢……呢!你快点吃……吃,红烧肉凉了就不好吃……吃了。”
一零二病房里的每一个人都拿眼看着眼前的钱二叔和候二哥,他们住在同一间病房里已经有三天时间了,三天时间的相处,让他们感受到农民工身上不一样的风景。
农民工定格在他们眼里是一副邋遢的样子,而这几天的相处,农民工的质朴和善良又让他们感动,农民工的生活单调而又寂寞让他们无奈,农民工对生活的要求那么的少,而付出的努力又是那么的让人感触很深,让人落泪。
“你吃饭没,兄弟,没有吃饭你也过来吃点。”
候二哥问钱二叔。
“不急着吃……吃,哥,华夏呢?他去哪……哪儿了,我叫他来吃……吃饭。”
红烧肉的香味霎那间在病房里弥漫开来,一种简单的幸福包裹着钱二叔,也温暖着候二哥疲惫的心。
“华夏洗衣服去了,他马上就来,你不用管他,他手脚麻利的,这个小年轻人还喜欢吹着口琴让我开心,你看,兄弟,我多幸福。有你们兄弟陪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感觉孤独了,我就不会感觉身体里的残缺不全,我只要想着我是幸福的,这就够了。”
钱二叔似懂非懂,他的脑袋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比较慢,这不是他比别人愚,而是他从小就在土疙瘩地长大,是土疙瘩地限制了他的想象。
钱二叔只知道耕种,他只知道他的老牛和他的庄稼地里的禾苗,他只知道他的油菜花可以压榨出香喷喷的菜籽油。他只知道他的闺女妞妞现在已经九岁了,还在等着他挣钱回家供她上学,他只知道老婆钱二婶对他的嚎叫,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家乡。他骨子里的情结还是家乡那片贫瘠之地,他需要慢慢的长大,然后再接受生活对他的磨砺。
“哇哦!好香的红烧肉,钱二叔你的手艺不错啊!看来候二哥封你为大厨师没有错,我尝一口。”华夏直接用手从搪瓷盆里拿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好吃!肥的流油,香的人的那个心啊!直达人的心窝里了。”华夏无限满足的说。
看着眼前的一切,钱二叔幸福的笑了,候二哥苦涩一笑,他吃着钱二叔为他做的红烧肉,看着华夏在他面前的微笑,一股暖流从他的心底里涌动,这样的幸福伴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候二哥感叹命运,感叹生活带给他的痛苦和忧伤,但是他同时又收获着兄弟们对他的关怀和希望。这样的人生他又怎么能说自己是不幸福不快乐的呢?
为你写诗,
为你写一首芬芳的小诗。
在这个寒冷的冬季,
北风在吹,
它撕裂人的肺。
可是,在这个异样的冬季,
我躺在病床上,
想你!
想你的时候,
我的兄弟,
他把他的关怀给了我,
他把他的温暖给了我,
他把他们最纯朴的善良也给了我。
从此,我不会孤寂的活着,
从此,我那残缺不全的身体,
再也不会哭泣。
我要让我的生命开出灿烂的花来,
我要让我的花儿长满丰硕的果实,
就像故乡的土地上那遍地油菜花香。
我要把我最真的祝福送给你,
我的婆娘,
我的孩子,
我的家人,
我的兄弟。
……
候二哥开始写诗,这是这个土疙瘩汉子开始用自己的生命在写诗。他要让自己的灵魂住进诗歌里,他的眼里心里此刻写的是幸福和爱。
“哥,你咋又不开……开心了。”
钱二叔忐忑不安的问眼前突然放下筷子的候二哥,候二哥应该是迫不及待的把盆子里的白米饭和红烧肉吃完的,候二哥为什么要不高兴呢?
钱二叔当然不知道候二哥此时此刻心里的声音,等他明白候二哥心里的声音,心里的幸福的时候,钱二叔离长大也就不远了。
“不是不高兴,哥是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太幸福的人通常都是这个样子,这是太幸福的人身上特有的毛病。”
候二哥说。
“太幸福的人,还有毛……毛病?”
钱二叔迷惑了。
“兄弟,这么和你说吧,这人啊,要是感到幸福的时候,他会微笑,他也会流泪,但是这流泪了不是哭,是一种感动和着幸福的眼泪。我和别人表达幸福的情感不一样,我幸福的时候就会沉思,就会把自己的幸福写在心里,写给自己和身边的人,是写给他们的幸福。”
候二哥的话,钱二叔不明白,但是他能理解幸福的时候就是微笑,这样的微笑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他太想知道什么才是幸福。
候二哥说的话在钱二叔的心里有了一丝的感触,他想试着去理解候二哥说的话,可是他嚼劲脑汁,只拧巴出一句话:哥!你多吃点肉……肉腥补补身子,可香着……着啦!”
候二哥点点头:说“可真香啊!来,我们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