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到1820年,伦敦郊区的一条小道上,灰暗的月色下,两个年轻人正在小道上鬼鬼祟祟的穿行。
大雪纷飞,冷风呼啸,乡间的小路上弥漫着浓厚的雾气,哪怕打着灯都看不清前面的路。
更何况这两个年轻人因为某些原因连灯都没打。在浓雾中摸索着前进。
“杰克,你确定那具尸体真的值那么多钱吗?”后面那个高瘦的年轻人裹紧了身上单薄破烂的外套。
“这是你问的第三十一次了,齐格,你亲自听过那袋先令哐当作响的声音,那只是先付的订金。”叫做杰克的年轻人头也不回的说道。
“我知道……不过那个家伙要一具尸体干什么?”齐格小心翼翼的避开路上的泥坑,推着一辆小木车。
“你问题真多,齐格,你还想不想去看看上城区的舞会?”杰克有点不耐烦了,一个不小心撞在一根路灯柱上。
“该死……我们快到了。”杰克捂着被撞的地方,“看看前面有没有尸体,或者说你怎么形容来的……”
“灯?”齐格放下小木车,坐在地上,闭上眼睛,沉入了思维的底部。
不一会儿,迷雾所组成的障碍在他的思维里消失了,只剩下了黑暗,还有黑暗中所特有的东西。
他看到了灯,就在前面,不过这是一盏从未见过的,灰色的灯,灯中燃烧着诡异的灰色火焰,在黑暗之中,灰色的火焰显得格外醒目。
在火焰之中,有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在燃烧。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那不妨碍他看到了它。
“喂,你在这坐了二十分钟了。”杰克合上怀表,“再过一会儿,那个守墓人就该回来了。”
“哦。”齐格从地上爬起来,接过杰克的口罩和手套。
“没问题吧?这次不是什么僵尸之类的?”
“应该没有……”齐格不知道那个灰色的火焰代表了什么。不过他们的时间不是那么充裕。
五天以后就是帕格尼教授女儿的生日晚宴,这位皇家御医兼职伦敦医学院的教授将要为自己的女儿举办一个盛大的贵族晚宴。
杰克作为帕格尼教授诸多学生中较为出众的一个,他得到了老教授的邀请。
老教授虽然也不是很喜欢这个来自贫民窟的学生,但是杰克优异的成绩终究还是决定给他一个机会——前提是他能在那天穿上一件上流的礼服,在他的其他学生里显得不是那么奇怪。还要准备一份拿的出手的礼物。
这都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杰克去借到了一套破旧的礼服,那位曾经的绅士愿意把礼服借给这位年轻人,前提是他能帮他付清这个月的酒钱和房租。
那不是一笔小数目,这就是为什么齐格和杰克在圣诞节这一天没有呆在教堂祈祷圣母保佑,而是来到乡间小路的根本原因。
齐格戴上手套和面罩,据说这能有效防止尸体上的病菌污染。
看着这双破旧的手套和打满补丁的口罩,齐格觉得这东西最多就只能起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也许连心理安慰都做不到,真正的心理安慰是他腰后的那柄短剑,早在16岁的时候这玩意就被哈维克神父转交给他。
他也不知道那个老神父为什么会强硬的把这玩意塞给他,不过在去年把他安葬在圣威廉姆公墓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个老头子从来都不是遵守教会清规的家伙,抽烟喝酒甚至还和修女调情,这样的老不修也能回到主的怀抱吗?
“愿主宽恕。”他默默的向天空祈祷,从迷雾中传来唱诗班的声音,天真的童声若隐若现,从雾中还有点点灯火。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没有歌声也没有灯火,更没有好身材的修女小姐,只有漫漫迷雾,雾中不时有黑影闪现。
“别发呆了,赶紧走吧。”杰克为火膛枪装填好火药,把保险压下,俯身向雾中前进。
齐格跟上,在浓雾中很容易迷失方向,不过杰克在两三天前就已经来这里踩过点,这个墓地除了诡异点以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最近听说这个守墓人有点奇怪,经常有人能看到这个守墓人在半夜三更的时候还提着灯在墓园瞎晃。”杰克小声的说着,一边艰难的辩识着为数不多的路标。
“我闻到了血液的气息,很浓重,就从前面飘过来。”齐格警惕的拔出腰间的短棍,轻轻一扭,剑刃弹出。
多年以来的使用让它看上去有些残破,不过漆黑的剑尖足以让正常人汗毛直立。
大口罩遮住了他的脸,只留下一双乌黑的眼睛,哈维克神父说那传自他那个来自东方的母亲,那是他母亲送给他最后的遗产。
一双很普通的眼睛,不过黑色在这个国度显得有些许另类,他小时候没少因为这个被其他同龄人欺负。
此时这双眼睛正在盯着墓地的铁门上的锁口。
他嘴上叼着刀柄,手上不停挥舞着,一根铁丝在他手中快要被舞出花来,最后轻轻一扭。
“啪嗒”一下,铁锁应声而倒。
这就是为什么杰克必须要把他拉上贼船的第二个原因,在同龄人中没有人开锁的技艺能够超出于他,在街上混迹的日子里,他学会了很多教会不齿的东西,比如偷窃,或者说是使用刀剑斗殴这种基础的街头生存技巧。
他的剑法朴实但是却足以让他生存下去,就像他本人一样,默默无闻,却有着他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一把推开铁门,杰克激动的率先进入,过度的兴奋让他忽略了很多东西,齐格却没有忽略。
风中传来的血腥味浓得发稠,巧妙的融入迷雾中,最后随着迷雾飘向远方。
守墓人的小屋微微亮着光火,却不见有人影闪动,透过半遮颜的玻璃窗,齐格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这里很不对劲,常年生活在灰色地带的齐格下意识的想要离开,远处的墓园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杰克却已经偷偷的翻过了好几座坟墓,直扑他们的目标——海尔格里克先生的坟墓。
海尔先生死于黑斑病,即便是在大火之后黑斑病消停了不少,不过确实还存在着极个别的案例。
那些医学院的疯子们想要的就是这些东西,他们想要完整的解剖一具黑斑病人的尸体,了解发病的起因经过和发病目标对象等等连杰克这种高材生都不能了解的东西。
他自然不会把这种信息告诉给他可怜的小学弟,这个没脑子的家伙活该得病死掉。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按捺住激动,这具尸体,那位解剖学教授出了整整二十英镑,那些先令连零头斗算不上。这是那个破教堂一个季度的收入。
二十英镑足以让他买一套帅气的西装,准备一份合适的礼物,然后趁机向教授的千金表白,傍上帕格尼教授这条大腿,以后有机会能成为一名贵族的家族医生……
这些东西,仅仅只是想想都让他觉得十分激动,他恶狠狠的盯着在后面拖拖拉拉不上的齐格,这个从小就被他如同仆人般使唤的家伙今天却格外的有脾气。
“赶紧给我过来。”杰克做了个手势,他站在一处墓碑旁,看着身后的齐格。
“这里有可能会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不过是一群死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杰克粗鲁的打断了他的话,将一把短铁铲扔给他。
“快到了,不要磨磨唧唧的,等到这件事情结束,我就答应你可以回教堂住。”杰克不耐烦的甩手。
“好。”齐格咬牙向前。
一辆黑色的马车行驶在伦敦乡间的小路上,乡间的小路颠簸起伏,马车里面的男人却毫不在意。
“还有多远?华生。”其中一个男人艰难的说道。
“快了快了,明明坐不了马车,何必为难自己?”那个叫华生的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手中的便携式步枪放在一旁。
“我可是你的上级啊,我怎么能……”男人还没说完,嘴巴就被胃酸填满。
华生熟练的拉开马车窗,将男子的头一把端出窗外。
“哇啦啦啦……”男子吐出了一大堆黄色的不明液体。
“喂,没事吧。”华生用枪托戳了戳男人的腰。
“大概没事了,早知道晚餐就不喝那么多牛奶了。”男人把头缩回来,“格伦夫人的牛奶一定是过期了。”
男人有一张满是胡渣的脸,胡渣上还残留着一些可疑的白色液体,他长得还算过得去,不过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却让他看起来有些阴沉。
他重新点燃了手中的烟斗,灰白色的烟气很快就弥漫整个马车。
“你这该死的烟鬼,玛琳待会肯定会以为我又去哪里鬼混了。”
“然后你会被她罚去跪搓衣板吗?”男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浓烟,“然后你就会发现和婚烟生活比起来你更喜欢冒险……”
“够了福尔摩斯,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包括领一份退休金和一份医生的薪水吗?”福尔摩斯看着昔日的战友。
“听着福尔摩斯,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们在一起快二十年了,我找到了我的幸福,你也应该找到你的,而不是像个毒虫一样天天靠着那些东西过日子。你现在用的剂量越来越危险了,它们终究会毁掉你的……”
两人沉默了很久,马车不疾不徐的穿行在乡间的小路上,浓雾仿佛对他们毫无影响,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所有的马都被蒙上眼罩,它们仅仅只是凭着本能做事。
而操控着本能的家伙就是车上的男人。
“听说你要做父亲了?”福尔摩斯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准确来说,还有三个月。”华生幸福的说道,“还有三个月,我就要做爸爸了。”
“恭喜……”福尔摩斯把到嘴边的劝告全部缩了回去。只是从黑暗中涌出了更浓的烟味。
马车骤然一顿。车上的两人被惊醒。
“到了吗?”
“有人先到了。”
马车前是一辆破烂的木推车。它吱呀作响在雾中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