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对于这个卡列·罗科索夫斯基,我实在不怎么了解,我只知道他是一名波兰小贵族和一名光荣的翼骑兵,不过是前翼骑兵。
后来相处了一段时间我才知道,他身上居然还流淌着俄国人的血统!他的祖父,鲍里斯·罗科索夫斯基,一名有钱的沙俄雇佣兵,那时他像现在的雅克·德·克莱蒙一样有名,那时大家都尊称他为“菁英战斗兵”。他英勇非凡,凡是他保镖的商队,没有一个被抢劫成功过。久而久之,不法之徒凡是听到是他保镖都会敬而远之,他保镖的费用也因此被抬高,商人们也争相雇佣他,因此鲍里斯攒下了一数目庞大的财富。
不过,命运的齿轮从鲍里斯三十岁那年夏天,他到意大利去度假时,开始了不一样的转动。
意大利于欧洲最南端,因为靠近海边,夏季的风里蕴含着性感的咸腥味道,但却又不像海边那些俄罗斯人的城镇那样,在墙上结下一层又一层雪白的盐粒。
卡列的祖母——艾莉西亚·维希涅维茨基娜,一位贤淑聪慧的波兰女人,也是大名鼎鼎的耶雷梅王公的表亲姐姐。她曾是在意大利留学的一名学生,在绿叶摇曳的夏季,林荫道上,她疯狂地爱上了他,而后者也给予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狂热的回应。很巧的是,因为哥萨克起义,维希涅维茨基家族的家产几乎扫荡一空,他们家族立刻从一个一流的大贵族跌成了破落贵族,更巧的是,那时的鲍里斯已经积攒下了一大笔财富。在艾莉西亚父亲的默许下,他们很快结婚,然后有了后来卡列的父亲克莱斯伯爵。克莱斯七岁时,已经加入波兰的鲍里斯·罗科索夫斯基接到了岳父大人的信件,要求他随自己出征。这让这对恩爱的恋人不得不暂时分离,在送艾莉西亚坐上返回波兰的船时,鲍里斯向她发誓,他很快就会离开前线,遵循他们的约定前往柳季诺沃。
但约定一拖再拖,一晃七年时间就过去了,时间可以击败一切,更何况只是两个热血上头的人不被理性祝福的爱情。
当柔软的白色雾气伴随着朝阳的升起缓缓消散,已经继承了阵亡的岳父的爵位的鲍里斯·罗科索夫斯基伯爵带着功勋荣归故里的时候,见到的只有亲爱的艾莉西亚的仪容。
鲍里斯在回来的第一个夜晚失眠了,一顿歇斯底里之后,他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略带咸腥的湿润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让他感觉浑身上下黏搭搭的,后半夜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树叶在风雨中摇摆冲刷的哗哗声仿佛海潮,也冲刷着他的心灵。
鲍里斯在柳季诺夫生活了十年后,在悔恨和悲哀中离世了。他的儿子,克莱斯·罗科索夫斯基继承了他的爵位以及.....玫瑰之城罗兹堡!
克莱斯伯爵不像他的父亲,从小就生活在宁静的柳季诺夫的他从未经历过战争,他只希望能平静的生活、享受幸福。
可惜天公不作美,他成为伯爵不久波兰就和瑞典开战了,克莱斯不得不带着自己的军队走上战场,其中他的两个儿子:二十岁的大儿子三多·许·罗科索夫斯基和十八岁的卡列·罗科索夫斯,两人被选进了贵族骑兵的预备役。后来参加了柯尼斯堡东部平原的一次血战。
那一次,卡列,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他的骑矛刺进了一个被砍断胳膊,流血将死的瑞典长枪手的肚子里,他本能地一绞,彻底终结了那个士兵的生命。作为流淌着斯拉夫人血的波兰人,他还是有战斗天赋的。
因此,他离开了预备队,作为一名光荣的正规贵族骑兵,调入了前线的主战部队序列,而他那怯懦哥哥因为不忍心杀人,拿起武器就手软,一直都呆在预备役部队中。
他为有这样的哥哥而感到耻辱,一直羞于对人说,平时见面,也只是高傲地抬起头经过,招呼也不打。
自卑而怯懦的哥哥也不好意思去找他说话了。
几年后,他和他哥哥所在的部队调往前线——那时他已经入选为翼骑兵了——迎击入侵的瑞典人,却在距离柯尼斯堡十几英里的之外的河流旁遭遇到了瑞典援军的伏击。
他身边的战友一个一个像稻草般被瑞典人的火枪收割,他感到害怕、慌张、歇斯底里一般,他原来还是怕死的。
骑兵部队一次又一次的组织起偃月阵希望能突围,可是面对瑞典人如城墙一般的长枪方阵,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被打崩,损失越来越大,不断有骑手被长枪从马背上挑下来,挂在了枪尖上。
卡列被吓懵了,此时他一身的勇武似乎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对死亡的恐惧。在他被炮击震晕时,他感到自己已经闻到死神的口臭了。
当他清醒过来时,波兰人的援军已经击退了瑞典人的伏击,他这时才发现,他那怯懦的哥哥不知道从哪里抢来了一把长戟,守护在他的面前,一个人干掉了五个瑞典长枪手。那是怎样的一场恶战,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天赋的哥哥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对方的长矛刺穿自己身体的同时,用沉重的戟斩向对方的脑袋。所以,到最后,他的哥哥身上插着五根折断的长矛,身体却兀自屹立不倒。
仿佛一座山!
而他,那时就躲在这座山背后,抱头哭喊,瘫软如泥。
不管怎样,这次战役波兰人赢了,卡列活了下来,并且在对阵瑞典人的战斗中被认定为有相当的战功的,于是被封为巴拉诺维奇的领主、准男爵,并得到了半年的长假。卡列带着英雄骑士的荣耀头衔衣锦还乡,却与巴拉诺维奇富商的女儿莱温斯基一见钟情,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好景不长,半年之后,前来召集卡列返回军队的他的生死兄弟泰伯伦,却在见到莱温斯基的瞬间被其吸引住了,于是兄弟反目,刀剑相向。在那次为了争夺莱温斯基的决斗中,卡列一个漂亮的挡反挑飞了泰伯伦手中的剑,他的剑锋在泰伯伦的咽喉上只停留了一瞬间就放下。
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是那晚,燃起了妒恨的大火,熊熊火焰将整个巴拉诺维奇,连同卡列半年的心血一起化为灰烬,在灰烬中,痛苦的卡列找到了莱温斯基裙子上的碎片,以及多年前他赠给泰伯伦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
他于是都明白了。
他开始寻找泰伯伦,要向其复仇。因为逾期不归,波兰军队又在前线蒙受了几次挫折,盛怒之下的国王卡齐米日剥夺了他的封地、军功和荣耀,其父克莱斯也多次被问责,但他丝毫不为所动。他满国地寻找那个背叛了他的敌人,直到多年后的一天,他在华沙的街头找到了已经是二等男爵的泰伯伦夫妇,当时他们正在为三岁大的孩子挑选银首饰。当着曾经的未婚妻的面,卡列将他的手套狠狠地甩在了泰伯伦的脸上。
泰伯伦的眼中,那一瞬间居然掠过了一丝负疚和软弱,他低声对卡列说:“别在这里,别当着我孩子的面……”
但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卡列一剑刺穿了这个叛徒的胸膛,滚烫的热血溅了一旁曾经的未婚妻和泰伯伦三岁的孩子一脸。
一旁的孩子和莱温斯基扑了过来在旁边嚎啕大哭,哭声撕心裂肺。卡列擦拭着手中的利剑,预想之中复仇的快感却没有出现,他望着满脸泪痕,昏厥在泰伯伦尸身上的曾经的未婚妻,居然一时间不知所措。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了现场。
因为身为骑士,在公开决斗中杀死对手,依照法律,他被无罪释放。但此时的他已经不知道去哪里好了,他回到了父亲治下的故乡柳季诺夫,懵懵懂懂地生活……直到有一天,一群山贼袭击村庄,连续斩杀多人,击溃山贼入侵的卡列居然从山贼的口中得到了那天的真相——那天,山贼入侵,在决斗中胜利的卡列正在与父亲和一些朋友庆祝,是泰伯伦和他的随从拼死厮杀,才从山贼手里救回了莱温斯基,但毕竟寡不敌众,泰伯伦只能眼睁睁看着整个巴拉诺维奇,连同卡列的庄园一起,被山贼一把火化为灰烬。
卡列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甚至完全忘记了骑士信条中他必须恪守的仁慈和博爱,他将已经放下武器放弃抵抗的十五名山贼统统斩杀,他也因此被剥夺了最后的骑士称号。除了自己的父亲已失去一切的卡列厌倦了体制内的生活,在波兰的土地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遇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