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煤老板的话说,他很精明但很“清廉”,从不问煤老板开口要钱,但熟悉他的煤老板并未敢松气,令他们心惊胆战的就是叫你“打麻将”。
聪明的煤老板知道这是一局“鸿门宴”,只好硬着头皮“逢叫必到”,进而“逢打必‘输’”,一场下来不“输”个十万八万的,那就不叫陪人家“阎王爷”打麻将。而目前的现实是,平利乡的煤老板们必须要在这个“阎王爷”面前轮流“过堂”。
为了打理好自己的“二亩三分地”,杨所长可谓费尽心机,利用工作之便,他根据煤炭企业登记注册资金的多少和自己的实际考察,把煤老板“科学”分类:
一、国有特大型煤矿的煤老板
这是指“省县纳税重点”类客户,这类煤老板财大气粗,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善于钻营投机的他不仅笑脸相迎,而且登门大献殷勤。
因为这样就显得自己的工作如何做得好,服务如何周到,在支持地方经济发展事业上作“贡献”,从而有了向上表功的资本。在历次人事调整中他才得以“稳如泰山”。
对于这类煤老板,他深知自己“庙小法弱”,所以就没敢伸手。
二、中小私营煤矿(有“墙”型)
对于这类煤老板,“阎所长”深知人家身后“靠墙”的份量,和那些有权有势的“墙”相比,他就是一只随时可以被人家踩死的蚂蚁,所以,他还是不敢伸手。
三、中小私营煤矿(无“墙”型)
这类煤老板的特点是,有一定经济实力,但没有上面的“墙”佑护。据他观察,这类煤老板比较听话而且胆子小,只要胡乱编个收费名目,连惊带哄,就能让他们乖乖送上门来,
他把这类煤老板列为“必打型”,也就是他发财致富的“重点对象”,是他发展的重点。
这类煤老板的特点是胆大话粗,随性而遇,认哄不认法,这曾经的确让他“有点烦”。但他们“交手”几个回合后,经验老到的“阎所长”拿出战无不胜的法招——哄中有吓,哄骗结合。
根据以上分类,他把煤老板分为“固定必打”型、“轮流替换备用打”型和“不定期随机打”型几种。
“‘阎所长’定期叫你打麻将,人家说话都带‘法’哩!你要知道人家手中有权,想罚就罚,想查就查。”煤老板李锁贵无奈地说。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马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把电话放一边,悄悄地对旁边的人说:“唉,‘阎王爷’又叫我打麻将,我今年已经‘输’给他70万,他妈的,这是一个吃肉不吐骨头的‘白眼狼’!”
“这个‘工商管理’就是‘管理管理,只管不理’,这就是典型的变相索贿,杀富自肥!我们十多个朋友(煤老板)一年下来平均每人要‘输’给他60万。”一位煤老板满腹心酸地自嘲。
每人60万,十人就是600万。
“阎王爷”,名符其实啊!
不怕县长发脾气,就怕村长发“痞气”
据有关资料显示,在中国这么多行业中,对土地属性依附程度最高的,当数建筑施工和矿产采掘两大行业。换句话说,就是这些行业“命中注定”要与地方上的“土地爷”愉快或不愉快地交往下去。
在山西煤老板的群体中,大约有近两成以上是“外来户”,据了解,这些煤老板大多是当地村里以地下煤炭资源为“卖点”,“招商引资”进晋的。
在谈及与寺刘村里的“合资”经历,来自江苏连云港市的煤老板王生生一提此事就“满腹辛酸”,“苦水‘滔滔’”。
王老板说,他们是1987年和池上村合资开办煤矿的,当时他们双方谈的是他们以生产大队所有土地和附近山塬下的煤炭资源为股份入伙,动力电、生活用水用电由地方供给,交通道路由地方维护,他们先期注资180万,用于矿山设备采购和组织、维持坑下采煤生产,当年生产利润双方各半。
他们这个煤矿,总计要有近五千工人,设计年产煤近百万吨,这在当时也算数一数二的大矿。
为了维护矿上治安,村里成立了‘联防队’专门维护矿区治安。“联防队员”工资经费由矿上支付,此后村上分得利润以每年递减12%,双方合同签约期为30年。
第一年,双方合作得还算可以,再后来,就不行了。
他们和村上的‘恶交’,是由村长小舅子拉煤引起的。
1989年春节前,家家户户男女老少打扫庭院,人们纷纷为年关忙得不亦乐乎。
有天傍晚,村长小舅子开着货车来到矿上,说要拉一车煤,煤钱先“赊帐”,其实,大家也明白,将来要是把这帐清了,就到了“猴年马月了”。当时销售部新员工不认识他,坚决不让他拉。由此,王老板得罪了村长,以前的好日子一去不返,噩运开始了。
不久,先是来了两位副村长,说村里经费紧张,要求以后给村里党政两班子共16位干部开像“联防队员”一样的“工资”。
接下来,又来人说村里要搞“新农村建设”要购买两套篮球架,请矿上“赞助”。
再后来,学校过冬要烧炭了,又来人要求“支持”。
不久,镇长老父去世,这在当地算是大事,各村各乡的头头脑脑各部门全部到齐“应卯点阵”,当时他们所在的村是个穷村,村里没钱,但这些村干部为了应付门面,非要把他们拉上“算一拨”,意思是让他们出钱为他们撑面子。
矿上工人生活用电一直是按国家关于生活用电标准收费,后来人家一改规矩:全部按动力用电标准收费。这样一来,每月近百万的收入都归谁的腰包?谁也不知道。
这还算是“文要”,接着是“武拿”。
再说这个“联防队”,这是一群标准的痞性难改,横行乡里,平日依靠敲诈勒索、欺压百姓为生的“二百五”。
让这样的人搞“联防”,等于是引狼入室,苦不堪言。这些人先是借治安之名殴打矿工,甚至到再后来煤矿老板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如把炸药从屋顶烟囱吊入室内炉膛,幸亏那天王老板一伙人在外面开会没有回来,不然就要出了人命。而用刀扎汽车轮胎,挖土断路则是常有的事。
说到这些伤心事,王老板不胜唏嘘。
与王老板同是“招商引资”进晋的李为民也有一肚子苦水。
在他进晋那一年,山西煤矿事故接连发生,煤矿安检部门领导在山西走了一趟又一趟,在矿难事故发生后,国家在煤矿给工人赔付标准方面规定每位受害矿工家属获领20万元补助。这对一个上百矿工的小型煤矿的煤老板来说,意味着将要付出近两千万的代价。
这条规定深入矿工人心,这意味着他们今后将不会再为工伤赔付与煤老板磨破嘴、跑断腿。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这竟成为矿工敲诈煤老板的“尚方宝剑”。
李老板所经营的是一座有近千工人的中型煤矿,在上世纪末,山西煤炭形势还处于低谷,用他的话说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当地年轻后生都有个“规矩”:小学或中学毕业后,先在当地煤矿干一些“学生活”,这叫“预备就业”,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活干,就留在煤矿干活。时间一久,就出现了一批对煤矿和煤老板生活颇有“研究”的“老油条”型矿工。这天,一位“军师”给大家出谋划策:在坑下悄悄砸坏矿车等施工工具,点燃一些废轮胎和坑木造成瓦斯爆炸场面,四处奔告,谎称坑下发生“大面积冒顶”,有“上百人死于坑下”。
李老板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慌了神,瘫在床上,坑下死百人,自己不仅面临牢狱之灾,还要赔付近两千万元。
思来想后,还是脚底抹油——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