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军帐里,夫差正在案前同诸将商议如何攻打越都。有兵士进来禀报:“大王,越国大夫文仲求见!”
伍子胥一听,就明白对方来意,对夫差道:“此人来,定是做说客,劝大王放勾践一马!大王勿听他言!”
“勾践已是刀俎上的鱼肉,跑不了,且听他怎么说?”说完,夫差吩咐带他进来,问道:“文仲大人,此行有何贵干?”
文仲一进帐,立马跪地叩拜,并且痛哭流涕道:“大王,小人受越王所托,前来向大王请罪。此前越王冒犯王上,犯下不可饶恕之过错,此番他愿意一道承揽。吾王说,愿从此追随您左右,听从您号令!且越国城池与土地,尽归吴国,只求大王能饶吾王一命!”
伍子胥怒斥道:“一派胡言!”他对吴王夫差道:“此次我军攻城势如破竹,他们无路可走之下,才出此策!越人狡诈成性,他们此次保住性命,来日壮大后,定会攻打吴国!先王因勾践而死,此仇不可不报!臣请大王,杀了文仲,即刻发兵,攻克越都,以绝后患!”
“大王,冤枉啊!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文仲急忙分辩,“伍大将军,当年情势危急,先王之死,实出无奈!当年,先王大军压境,吾王万般无奈之下,才使计策!当时仅仅为保全城池,绝非刻意冒犯!”
夫差想起父亲临死时的惨状,下定决心,不接受勾践投降!他要以勾践颈项人头,来祭奠阖闾在天之灵!
文仲不停地恳求,夫差皆不为所动,他对文仲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寡人放你一条生路,你走吧!”
文仲再三央求,夫差视而不见,着人将他撵出大帐。文仲只好怏怏退出。在军帐间行走时,只见吴军壁垒森严、士气高昂,营帐四周,站立着铁骨铮铮的王者之师!文仲见如此威武的军队,不由得暗叹:越国休矣!他想到此行未能完成越王交待的任务,十分颓丧,低垂着头,踉踉跄跄地走着。
“砰!”文仲边走边思,只顾着心事,不曾想,撞到了人。他连忙躬身赔礼:“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大人无须挂怀!”平和的一句话语,让文仲如沐春风!他定眼一看,对方背着药箱,显然是军中医士,他并未对文仲加以斥责!所谓医者仁心,胸怀自与他人不同,他并没有对文仲揣着恶意!文仲自踏进吴营,就觉如针在芒,吴国的将士无不对他怒目而视。此刻的医士,态度却相当温和。让撞了人的文仲十分感怀!
勾践眼巴巴地盼着文仲归来,听完他的禀述,勾践无比绝望!他自觉无生路可寻,于是,拔出佩剑,欲杀妻儿,放火烧宫,再率五千兵士与吴军同归于尽!“寡人就是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绝不给夫差遗留任何一点东西!”勾践怒吼道。
大臣们赶紧拽住越王,他们苦苦哀求,劝越王不要干傻事!
“咣当!”佩剑掉落到地上,勾践深悔自己当初没有听从范蠡建议,来壮强越国军力!而是沉迷于享乐,以致陷于今日之绝境。勾践脑袋狠狠地撞着王宫金柱,来减少心中痛悔!
大臣们只得好言劝慰,虽然所说之言,他们自己也未必相信!这时,范蠡问道:“文仲大人,你在吴营,可遇见什么人?”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范蠡此言何意?
文仲被吴王拒绝后,一直心不在焉,听范蠡这么一说,于是仔细回想经过。突然,心中一动,伸手在怀中摸索。果真从衣服里找到一块锦帛!打开一看,欣喜若狂道:“大王,越国有救啊!”
勾践一听喜出望外,急忙问道:“何策?”
范蠡接过锦帛,看后道:“大王,这信乃是微臣安插在吴国的密使所写,他在信中说,吴国太宰伯嚭深得吴王信任!而此人贪财好色,若是以重金、美人相贿,让其在吴王夫差跟前替越国说话,或许可保全越国上下!”
勾践半信半疑,拿着帛书仔细翻看。
“大王,机不可失!以臣之见,速选数名绝色美人献于伯嚭,以换其言!”范蠡提议道。
“越国虽然美人众多,但许多女子早已成为后宫嫔妃或是世家夫人!事出突然,何处能寻绝色美人?”勾践皱眉道。
“据臣所知,文仲大人府上,有一对同胞姐妹,她们专门服侍文老夫人,微臣曾见过二人,容颜娇丽,堪称绝色!不知文大人,可否为王上解燃眉之急?”范蠡问道。
“微臣府上的确有怜如、怜意两位婢女,论姿容,虽不敢说绝佳之色!但也是清丽脱俗、豆蔻年华!范大人若瞧得上,在下自然乐意为大王出一份力!”文仲爽快回答。
“如此甚好!再者,伯嚭乃吴国重臣,身居高位,其城府定然十分深沉!怜如、怜意恐怕不是其对手,微臣建议,从王宫中选一位见多识广且聪慧貌美的侍女官随行!”范蠡道。
“这好办!王后宫中的女掌事蕊红,正值妙龄,姿容与宫中妃嫔相较亦毫不逊色。况且,她从小就由王后一手调教,接人待物,分寸极度合宜!依寡人看,她就很合适!”勾践道,“人选好了,但吴营戒备森严,如何将美人送进去?”勾践担心道。
“宫中画师技法精湛,定能将三位佳丽之绝世风姿展于绢画上!”范蠡微笑道。
“宫中的画师,画得最好的,当数连甫、连钰两兄弟!宏清,速召连氏兄弟!另外,你亲自去一趟长庆宫,与王后通个气!”勾践吩咐道。
“是!大王!”勾践的随侍太监宏清急匆匆往外走。
没过多久,连钰背着画笼气喘吁吁赶到麟德殿!
文仲见状,对越王禀道:“大王,容微臣带连钰画师回府,画下怜如、怜意的画像!”
“好!”望着文仲与连钰的背影,勾践濒临绝望的心稍稍安定!将长剑插回剑鞘!
与麟德殿剑拔弩张的气势不同,文府显然闲逸宁静得多!文老夫人年迈,多亏怜如、怜意姐妹日日陪着,说笑逗乐,使老夫人心情格外舒畅!合府上下,她们犹讨老夫人喜爱!
怜如是姐姐,怜意是妹妹。初一见,姐妹两长得极像!刚来时,即便是老夫人,亦难认难辨!不过,仔细瞧,还是能发现一些不同。姐姐怜如性子温婉沉静,而妹妹怜意则更为娇俏活泼!后来相处久了,一眼就能分辨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怜如、怜意也听说吴国来攻打越国,不过,并未过多上心。因为,这是越王与文大人操心的事。于她们而言,照顾老夫人一应起居,怎样让她心情愉悦,才是她们费心思神的!现在,她们正陪着老夫人在花园闲憩,怜如扶着老夫人,怜意则喂养着那只乖巧又讨人喜的红嘴鹦鹉,嘴里不停地逗着这只灵巧的鸟儿:“叫老夫人好!叫老夫人好…….”
那鹦鹉只一味啄食银碗中的瓜子、麻仁,待至吃饱了,不停地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就是不肯说话,惹得怜意十分气恼!
这时,府丁铭潇来到后院,他是来送松糕的。昨日怜意就告诉过他,让他今天一早上街买老夫人喜欢的云糕。可王城被吴军包围,商户们顾忌安危,哪里还敢开门做买卖?他跑了大半个都城,才在一家糕铺买到一包,这还是昨日剩下的!
怜意见到他,十分欢欣!接过云糕,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铭潇,流露出的丝丝柔情!无不表示她与他之间,有着深深的情意!
突然!鹦鹉响亮地叫出声:“潇哥哥!潇哥哥……”
怜意窘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而鹦鹉拍拍翅膀,昂着头,目视着她,似乎是在得意地朝她示威!
“扑哧!”怜如忍俊不住,笑出了声,老夫人亦乐得合不拢嘴!
怜意羞得无地自容!她轻打了下鹦鹉脑袋,“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鹦鹉在鸟笼里扑腾着,踩翻了盛鸟食的银碗,瓜子、麻子洒落一地!
铭潇不知如何解围,愣头愣脑干站于一旁!
“意儿啊,铭潇人忠厚、能干,与你呢,也很般配!今日,老身就做了主,将你许配给他。”老夫人到底阅历深厚,她一眼就瞧出他们两情相悦!于是,做了一番打算,她慈爱地说:“你这姑娘心细又乖巧,老身可舍不得你走!这样吧,等明年,明年让人挑个好日子,正正经经地嫁了,你们成亲后呢,仍住在府上,陪老身说说话,好不好?”
“我与姐姐从小孤苦伶仃,幸好大人与老夫人收留了我们,您就是意儿的祖母,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意儿全听您的安排!”怜意依在老夫人膝前,她十分高兴,与铭潇深情相视!
老夫人也很高兴,年纪大了,做事总是怀着善心。
笼中的鹦鹉仍在饶舌,“潇哥哥,潇哥哥……”
大家会心一笑,怜意到底羞赧,她赶紧提着鹦鹉笼往后院走,将它挂在屋檐下。若任由它说,不定说到什么时候?虽然鹦鹉出其不意地道出她的心事,让她一时惶然惊愕!好在老夫人慈悲善良,算是成全一桩美事!想到这儿,怜意姣美的脸上,浮现出美美的笑容。
怜意沏了一壶茶,给老夫人解腻,她满心欢喜地捧着茶盘来到花园,只见文仲老爷站在老夫人面前,低着头说什么话,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沮丧!站在他身后,还有一个陌生男人,依他的装束,像是王宫中人。怜意以为老爷在为国事烦心,遂收敛笑容,小心翼翼地上前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