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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琼楼文武,初露锋芒

得知浅蔓是吏部侍郎夫人的外甥女时,凤钦致都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多蠢的决定。不就是个正三品么?自己这些年与朝中大员暗通款曲,别说正三品,正二品面前自己也是说得上两句话的。回到梧桐山庄气还未消:区区一个正三品内室,竟然还敢对自己颐指气使,真当梧桐山庄怕事不成?不过话虽这么说,这个周杨氏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民不与商斗,商不与官斗。何况现在凤月双已经正式宣战,实在不易多生事端。

凤钦致只觉得这一天诸多不顺,屏退左右打算小憩一会。直到面前这群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凤钦致才知道自己惹多大的麻烦。虽说他为了除掉凤月双也算是常年与各路杀手打交道。但是自己所居住的东院在整个梧桐山庄守卫最为严密,尤其是当他有了除掉凤月双这个念头,同时也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安全,所以重金聘请了数十名武林高手来看家护院,保护自己的安全。

这种严密防卫之下,竟然无声无息闯进了一群蒙面人?凤钦致开始慌了,当时凤月双面对着黑衣人真切的感受死亡时应该也是这种心情吧?

顾不得想太多,凤钦致此时连叫人的勇气都没有,他相信,就在自己叫出声的一瞬间,这群人绝对会乱剑捅死自己,然后像来时一样干净利落的撤走。见惯了江湖上杀手组织的狠辣无情,凤钦致心里很清楚,这时利刃在喉,如果自己轻举妄动后果不堪设想。

凤钦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稳了稳心神颤抖着声音道:“好、好汉,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你们是要金银还是珠宝?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夏至一剑把凤钦致钉在墙上,剑锋穿透过衣服紧贴着凤钦致的左。夏至的准头稍微偏差那么一点儿,凤钦致的左臂就算是废了。凤钦致吓得张大了嘴,他好想大喊大叫,但是他吓得已经叫不出声了。

夏至蒙着脸,贴到凤钦致耳边用刻意沙哑了的声音说道:“凤二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咱们本是互不侵犯,二爷今天是何必呢?”

凤钦致简直要疯了,自己今天什么也没干啊!只去了一趟码头又去了趟馐天下,然后就遇到了那个吏部侍郎的外甥女儿,然后就回……等等!吏部侍郎的外甥女儿?这群人不会是为这事儿来的吧?

凤钦致现在觉得自己真是蠢成了猪,好端端的非要去招惹这外甥女儿干嘛?想到这赶紧回道:“众位英雄,你们是为了印姑娘的事来的吧?”

夏至身手弹了弹剑身道:“凤二爷,这世道不是有钱就是天王老子,您要干什么,跟我们没关系。我家大小姐想干什么,您也管不着。我劝您啊,少管闲事。否则的话,我们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

凤钦致连连点头:“是是是,英雄说的对,是我多管闲事是我多管闲事,这个,大小姐受惊了,凤某这就准备一份厚礼去给大小姐压压惊。”

夏至一把抽出宝剑挽了个剑花,凤钦致左肩处的衣服瞬间碎成了布片纷纷落下,露出细嫩的皮肉。低喝道:“大小姐也是你叫的?不过给大小姐压压惊还是需要的。”

凤钦致被这蒙面人的动作吓了个半死,剑花落下见只削了衣服放下心来,听到他低喝说大小姐不是自己能叫的一颗心又高高吊起,连声道:“印姑娘、印姑娘、不,印姑奶奶。”听到蒙面人说压惊还是要的,凤钦致又放下心,说了半天还是为财,只要破财能消灾,那这事就好办了。

凤钦致放松了神色问道:“不知道英雄想要多少钱呢?只要英雄开的出价,对我们梧桐山庄来说都不是问题。”

夏至拿着剑在凤钦致肩膀的皮肉处比划了两下反问道:“钱?什么钱?”

凤钦致打着哈哈:“就是、就是给印姑娘压惊的钱啊”

夏至很是奇怪:“我什么时候说要钱了?”

凤钦致也是很疑惑:“不要钱?那英雄想要什么?”

夏至又拿着剑比划两下道:“我看就卸你一只胳膊来给大小姐压惊吧。”

凤钦致直接被吓破了胆连声告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我愿意出五千两亲自登门向大小姐赔罪!哦不不不不,印姑娘!像印姑娘赔罪!好汉饶命啊!”

见这蒙面人不为所动,凤钦致咬咬牙,无论如何保命要紧:“我听说大小姐喜欢馐天下的点心,馐天下怎么样?我愿意用馐天下来换自己一条胳膊!再加一家首饰铺一家绸缎庄一家胭脂铺!”

夏至歪着头考虑了一会,凤钦致见他有所动容,知道自己赌对了:“再、再加一间当铺!当铺是各种稀奇玩意儿的聚集之地,大小姐肯定喜欢。”

夏至思索一番后说道:“再加不思蜀。”

凤钦致没想到这位大小姐的喜好里还有青楼,愣在当场,夏至道:“我们大小姐喜欢那儿的酒,怎么?凤二爷不舍得?”

凤钦致赶紧疯狂点头:“舍得舍得舍得!我、我这就去准备、”

夏至冷哼一声道:“没事,凤二爷,不急在这一会。晚上会有人去馐天下接收。现在,凤二爷,给您两个忠告。第一,嘴巴放严点,不该说的别乱说。第二,招子放亮点,不该惹的人别乱惹。二爷,咱们就此别过,你最好祈祷跟我们再也不见面,因为下次见面时,必定是你的死期。”

说完这几句话,夏至给手下人打了个手势,一众人悄无声息的散开消失在房间里,消失在凤钦致的眼前。好半天之后缓过来的凤钦致翻遍了屋里每一处角落,巨大的书架因为粗鲁的推动哐当一声砸到在地板上。听见声音的侍卫破门而入连声问道:“二爷,怎么了?”凤钦致癫狂道:“找!给我找!”

侍卫们并不知道找什么,但凤二爷这个样子又不敢问,只得满屋子漫无目的的翻找起来,凤钦致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搬出去!把东西都搬出去!”侍卫们只得进进出出往外搬各种家具,好半天才搬空了二爷的卧房。整个卧房里空空荡荡,毫无异常。

凤钦致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门窗未动,墙上没有暗道破洞,他们是从哪里进来又从哪里离开的?凤钦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江湖中竟然有这样的组织这样的杀手存在?这些杀手给自己的每一句警告都是实实在在的,如果自己再去招惹那位外甥女儿或是对外乱说什么的话,恐怕下一次连亲眼见到他们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杀掉了。想到这里凤钦致一脚踹倒离自己最近的侍卫,破口大骂道:“废物!一群废物!”

凤钦致通过怒骂侍卫来发泄心里的恐惧,侍卫们低着头皆是唯唯诺诺不敢出声。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凤二爷,以前的凤二爷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会阴沉一笑置之,可是今天的凤二爷衣衫不整,衣服破着洞露出半个肩膀,竟然一脸惊慌的表情,并且自己对此毫无察觉。这通骂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凤月杰一身酒气的回来,才替侍卫们顶了雷。

凤月杰是凤钦致唯一的儿子,这时是凤月杰酒气未散,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浑然不觉,醉眼朦胧间看见满院的家具和侍卫,口齿不清的笑道:“父、父亲,干嘛呢?搬家、家啊?”院中侍卫皆是倒抽一口冷气,纷纷别过脸去。果不其然,凤二爷一个飞踹把凤月杰踹倒在地,夺过旁边侍卫的刀鞘对凤月杰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殴打。一边打一边骂:“让你搬家!让你喝酒!让你喝酒!让你搬家!让你惹事!让你赔钱!让你不如凤月双!废物!废物!”侍卫们也听不懂他在骂什么,有心想拦又怕引火烧身,就这么看着凤二爷发怒发狂。凤月杰起先挨了打捂着头连连叫唤,逐渐被打的醒了酒又连连求饶,后来直接被打晕过去又疼醒过来,直到最后已经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

凤月双在北院听到喧闹时差文竹去看,文竹来报说二爷正在训斥侍卫,不多时又来报二爷正在打月杰公子。凤月双懒得管东院西院的事,大家已经撕破了脸,况且这么大的动静西院那位三叔都不出面,自己更是没必要去趟这浑水。直到文竹第四次来报说:“月杰公子快被二爷打死了。”凤月双决定过去看看,无论如何,凤月杰都是自己的弟弟,是小的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淌着鼻涕咬着手指要哥哥背的弟弟。父亲去世以后,有一次自己犯错被二叔抓住由头关在柴房三天三夜,是九岁的凤月杰去厨房偷了三天吃食送到柴房。

凤月双赶到时凤月杰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文竹和卫矛不敢拉凤二爷,只得把凤月杰护在身子底下,凤月双急急道:“二叔!二叔!”凤钦歌抬起头来血红着眼睛,向歧赶紧把凤月双挡在身后。凤月双见自己的呼唤有了回应,赶紧吩咐卫矛去把山庄里的两个大夫叫来看看凤月杰,又询问凤二爷道:“二叔,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怎么了?”见他不应又叫道:“二叔?”不料凤钦致像是发了狂一样冲上前,嘴里还喊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个病秧子!你个灾星!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个灾星!刚出生就克死大嫂,十岁克死大哥!都是因为你!”早有防备的向歧一把拦住凤二爷,急切对凤月双道:“公子,还是先回去吧。”

听着凤钦致嘴里胡乱的骂声,凤月双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起来,转头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凤月杰,对院中侍卫道:“拿根绳子来。”那些侍卫被凤钦致癫狂的样子震得呆住,一动都不敢动。凤月双冷声喝道:“你们想看着月杰公子被活活打死吗?”有侍卫率先反应过来,赶紧去寻了绳子过来。向歧和文竹两个人齐齐动手,把凤钦致捆了起来。起初见他挣扎的厉害,那送绳子的侍卫想帮忙,但是又畏惧凤二爷,最终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向歧情急之下一个手刀砍晕了凤二爷,捆好之后叫侍卫把凤二爷抬到床上躺好。

那侍卫挠挠头,指指凌乱的院子道:“许是天黑了少庄主没看清,床……床在院子里。”凤月双见凤月杰已经被抬回屋由大夫诊治去了,抬脚就往北院走,文竹对那侍卫说道:“在院子里就搬回去,在二爷冷静下来之前谁都不许松开绳子,否则下次二爷打的就不知道是谁了,总归不是我们北院的人。”说完跟上凤月双的脚步回去。

不知该说凤月杰是命不该绝还是福大命大,凤钦致癫狂之下打断了他的手脚却是完全没伤到内脏,这导致凤月杰在床上躺了半年才能下地,这是后话。

凤钦致醒来时卧房已经恢复原样,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手脚被束缚着,扬声叫道:“朱兰!柳兰!泽兰!依兰!来人!”四个侍女刚才在凤二爷骂侍卫时早就远远地躲了起来,直到二爷被打晕绑起来才敢靠近,这会听到凤二爷叫人,四个人你推我我退你谁都不敢进去,最后依兰壮起胆子推门进去。依兰就是在馐天下门前大街上替凤二爷打点官兵的侍女,人很机灵,又很会察言观色,凤二爷一举一动都能猜出二爷是想要什么做什么。此时依兰忐忑的进了屋轻声道:“二爷,我在呢。”

凤二爷已经冷静下来,气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赶紧给我解开!”依兰不敢动,只小心翼翼的问道:“二爷……您好了吗?”凤二爷刚才的愤怒全部来自于恐惧,恐惧到了极点也就愤怒到了极点,激怒之下失了神志,现在回忆起来隐隐只记得自己对儿子动手了,但具体动手到哪种程度,是不知道的。

凤二爷现在很是焦躁,顾不得询问自己儿子的伤势,急急问道:“我问你现在什么时辰了!”依兰赶紧答:“戌时了。”凤二爷心里一惊,已经戌时了。

即便心里百般不愿意,但是那种程度的杀手绝非散兵游勇,如果自己一时脱困而后毁约,他们再度杀来,自己院中这些护卫可有一战之力?答案是:没有。

这点自知之明凤钦致还是有的,既然他们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进梧桐山庄一次,那么绝对还能在潜进来第二次。但就这些蒙面人能从这屋子消失无踪就知道,他们是有些手段的。这六间买命的铺子,一定要送出去。再不出门就要来不及了,如果今天失了约,很可能自己连今晚都活不过去。

权衡一番赶紧催促依兰:“快!快给我解开!”依兰动作麻利的解了凤二爷的绳子,还不忘顺嘴提起凤月杰:“二爷,你不过去看看月杰公子吗?”凤钦致冲下床翻箱倒柜,问道:“月杰怎么了?”依兰不敢抬头:“公子挨了顿打,大夫刚刚看过,不大好。”凤钦致停了手中动作回头:“不大好?”依兰赶紧回道:“是,大夫说……命好歹是保住了,但是骨头断了好几根,怕是要养上大半年才能见好。”听到儿子性命无虞,凤钦致又开始翻找起来:“既然如此就让他养着吧,好药好吃的多送些过去,我现在有急事外出,回来再说。”说着把馐天下、不思蜀、正源绸缎、兴和典当、张记首饰还有春花胭脂铺的房契和店里人员的身契都找出来揣进怀里,命人人备好马车匆匆出门。

浅蔓听说了夏至去敲打凤钦致的过程非常吃惊:“夏叔太冒险了,若是那凤二爷有几分胆气,夏叔难道还真杀了他不成?”夏至对此很无所谓:“那就杀了他。”浅蔓无奈问道:‘’夏叔要那铺子做什么?我又不会做生意。”夏至对此更是无所谓:“那二掌柜就拿去还给凤月双。”浅蔓又好气又好笑:“夏叔可是劝我跟凤家少些来往的,怎么这会又变卦了?”夏至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回答说:“之前让二掌柜的不要掺和进凤家的内斗,是怕二掌柜的自己惹上麻烦,可是现在麻烦自己找上门来了,难不成还由着那凤钦致拿捏不成?咱们是怕麻烦,但不是怕事儿。若不是怕给主人添麻烦,我今天不要了凤钦致的命也得要了他一只胳膊。”

姜汨对此也是不以为意:“经过这番敲打,想来可安稳些日子。如果凤家的人还敢来挑衅,夏叔下次只管按照心中所想行事,我自会把麻烦料理干净。”敢碰印浅蔓,夏至实在是杀了凤钦致的心都有。所幸浅蔓只是在大牢待了片刻,没有受刑也没有受伤,不然姜汨可不一定能拦住夏至。饶是如此,夏至都觉得只拿了凤钦致六间铺子委实便宜了他。

浅蔓考虑再三最终决定去看看,毕竟夏至出了面,要是这馐天下之约她不去,恐怕凤钦致又要无端生出许多猜测来。晚上浅蔓不慌不忙的沐浴更衣,换回一身女装,轻施脂粉淡扫蛾眉,吩咐了一票随从侍女,看起来像是个恃宠而骄的大小姐了,直拖到亥时才悠悠出门。

慢慢吞吞赶到时,馐天下的门上已经挂起了打烊的牌子,只是店门还没关闭。推开门进去大厅里却是一点都不冷清,凤钦致带着家奴侍卫坐在一边,六个商铺里所有的管事掌柜账房则坐在另一边。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大家都抬头去看。只见头前两个丫鬟打开门让到一边,一个身着浅粉色纱裙的女子款动金莲迈步进来,淡淡胭脂香气竟晚风轻送瞬间盈满整间屋子。浅蔓眉目神情淡然,进门抬头一看倒这阵仗吓了一跳:“呦,这么热闹?”

虽然与男装时相差甚大,但也认出这是印姑娘。凤钦致见这位小祖宗总算是来了,暗暗松了口气,又不想在手下面前失了威严,只站起身来道:“印姑娘,请。”浅蔓原也没指望他对自己毕恭毕敬,走过去坐下好整以暇。凤钦致招手把六个店铺的众人都叫过去,给浅蔓一一介绍了一遍,又把他们的身契一并交给浅蔓。

待把相关人员的交接做完以后,拿出房契递给她:“按照约定,这六个铺面就归姑娘所有了,上面六张是原房契,姑娘看过后销毁即可,下面六张是新的房契,凤某签好了字已经摁好了手印,衙门口的师爷凤某也已经请来,姑娘只需要签字摁完手印由师爷盖好印,把契尾给他就可以了。”

浅蔓接过契书细看,留意到六张旧房契上的名字是凤钦歌。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不仅能使师爷连夜加个班,还能蒙住衙门口的眼睛,全部都充作睁眼瞎。这真是官商勾结,狼狈为奸。对他们这些利欲熏心的人来说,应该美其名曰“强强联合,锦上添花。”

心思所至浅蔓脸上不由的挂上几分讥讽,不过对于凤家这些明争暗斗不感兴趣,也未说破,只撒起小姐性子:“这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这么小的字怎么看得清?”说着把地契扔到桌子上道:“师爷,您先盖了印,我回去慢慢看。”师爷看看凤钦致:“这……不可规矩。”浅蔓站起身来道:“不合规矩?那我走了。”浅蔓这一走就代表这六间铺子换自己一条命的生意谈崩了,凤钦致实在不想再次感受那种恐惧,也不顾及什么身份了,赶紧拦住她:“印姑娘!姑娘!合规矩合规矩,怎么会不合规矩呢?”说着悄悄拽拽师爷:“师爷,您说是吧。”

这师爷从凤钦致那拿了许多的好处,此时见凤钦致迫不及待的把自己这几间生意红火的铺面送给别人,心中很是不解,不过既然正主乐意,自己也没必要操这份闲心,点点头:“既然二爷开口,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接过契书盖好印章,一切都弄妥当了才由交给浅蔓。浅蔓把新旧十二张房契一并收好,开口道:“等我看明白了,自会把契尾送到衙门去。二爷,感谢您一番美意,告辞。”

浅蔓实在不想在跟这些人多待片刻,拿了房契转身就走。按照章程,房契所有权的变更须得本人亲自去衙门签字摁手印,再由衙门里的人盖章存档。也就是说今天来交接的人应该是凤钦歌,即便凤钦歌离世来不了也应该由其独子凤月双出面才算合规矩。可是凤钦致就这么拿着写着凤钦歌名字的房契私底下变更所有权,那师爷竟也未觉不妥,可见二人私底下没少干这种事。而且只一个师爷不可能只手遮天,上面的人肯定知道,应该也是拿了凤钦致的不少好处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知道凤家有多少产业就这么被凤钦致偷梁换柱,凤月双这个少庄主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今天这事恐怕是凤月双始料未及的,上午刚来巡视过,下午馐天下就易了主,任谁也料不到这番变化。浅蔓对经商一道一窍不通,也并不贪图凤家产业。琼楼力不愁吃不愁喝,这种黑心钱浅蔓丝毫不放在眼里。

这六间铺子浅蔓自然是要还给凤月双的,但绝对不能这么轻易的还他。凤月双应该是知道安排刺杀的正是凤钦致,昨天明知自己二叔在馐天下,还派文竹如此高调的说什么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着重提了桑伯湖那一夜。想来凤月双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让凤钦致知道这件事。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自己不经意间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开罪了他?还是说,他想试探什么?或者,他另有目的?

浅蔓不知道凤月双用心为何,但是昨天幸亏在场的是自己,若是换成时念槿几人,恐怕不能如此简单了事。一想到时念槿几人可能因此遭受危险,浅蔓就心不能安,势必要用这六间铺子好好刁难一番凤月双。京城里户部记录在册的凤家名下商铺九百多间,这六间铺子对于凤钦致来说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凤月双这个大权旁落名不副实的少庄主来说,应该是十分重要的。

六间商铺对凤钦致来说确实不算什么,自凤钦歌病逝之后,梧桐山庄的主产业大小商铺全部被凤钦致接手,别的例如河运田地之流的副业则落到了凤钦远的手里。凤月双成年后这几年的争夺只拿回了零星几个铺子控制权,表面上各铺管事掌柜对他恭恭敬敬,背地里并没几个人拿他当回事儿。他在凤家,底下这些人私底下都称呼他为“瓷枕头”,因为这位少庄主除了长得端正之外,实在是太窝囊了,这些年由着自己两个叔叔拿捏,要不因为他有幸攀上将军府这种权贵,哪里能有这些年“慈叔贤侄”的虚情假意?

凤钦致如此痛快的把这六间店铺拱手相送,一来买个平安,二来做个人情。那蒙面人说印姑娘对凤家的内斗毫无兴趣,有了这个人情,印姑娘背后的势力说不定能为他所用。即便不能为他所用,也能防止他们倒向凤月双那一边,实在是一举两得。凤钦致这人,与琼楼为敌时惊恐万分,在危机化解之后,想到的又是如何降低损失把利益最大化。

目送浅蔓离开之后,一众掌柜的都是疑惑不已:半夜应召而来,这片刻功夫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换了东家?馐天下的石掌柜更是暗自着急:这件事恐怕少东家并不知道,这该如何是好?凤钦致身边的亲信也是不解,悄声问道:“二爷,这是何意?”凤钦致看着门口哼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凤钦致心里的算盘打的再响,手底下这些人也不明白,见他这么说,只得默了声音不再言语。

回到梧桐山庄,凤钦致连夜重新布置了东院的防卫,重点加强了自己卧房的四周保护,然后才去探视凤月杰。凤月杰被包成了个粽子躺在床上,心里对自己父亲的这顿打是又惊又怕,又因为伤痛此时还未睡着。门口守夜的侍女见凤钦致过来,恭声行礼:“二爷。”凤月杰听到声音吓得险些从床上翻下来,凤钦致进了里屋看见桌上摆放的药碗,又看看惊慌失措的凤月杰,舐犊之情渐渐翻涌,上前一步扶好儿子温声问道:“还疼吗?”凤月杰的几个贴身侍女暗自诽腹:这不废话吗?打成这样怎么不疼?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呢!

凤月杰脸上也包着纱布,说话含混不清:“父亲。”又看凤钦致和颜悦色,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您消气了?”凤钦致看着他在这幅样子很是心痛:“儿啊,为父今天不是有意要朝你发火,只是这些年咱们凤家的担子落在我一个人的肩膀上,近日来又连番变故,实在是心神不宁,又见你花天酒地不思进取,心里痛惜,这才下手失了些分寸。”凤月杰见他一脸悔意,眼角发酸:“父亲莫要太过自责,都是我无能,身为人子不能替父分忧,父亲放心,我没事,等我养好伤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念书,早日替父亲排忧解难,不教父亲如此劳累。”

爷俩说了几句体己话,凤钦致说句好好养伤早早休息便起身回去休息。凤月杰身边的一个小侍女关好了门悄声对另一个侍女说道:“二爷可真有意思,还说什么好好养伤,咱们公子现在动都动不了,可不只能好好养伤么。二爷也只是的,自己亲儿子下这么重的手,要不是少庄主及时赶到,说不定公子这会都被活活打死了。”那侍女听了这话默不作声,忙着自己手里的事。当夜,那说闲话的小侍女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从梧桐山庄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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