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
“公猪!”
“母猪!”
刺耳的喊声伴随着刺耳的笑声。
结安被包围着,同样被包围着的,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孩子。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笑声环绕在他的耳边。
像是没说够似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猪!”
“公猪!”
“母猪!”
“亲嘴!亲嘴!”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结安感觉自己的头被人按住,推向那个女孩子的方向。
他想抬起头看是谁这样对待他们,却先看到了女孩子的脸,是已经因记忆模糊,朦朦胧胧的那时候被他们喊“猪”这种难听外号的女孩子的脸。
他和那个女孩子亲上了,女孩子却瞬间变成了一头猪。
“猪”的喊声停止了。
然而那笑声却没有停止。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刺耳。
刺耳。
刺耳!
“够了!别笑了!”结安奋力地抬起头,想要制止他们。
然而笑声根本没有停止,抬起头的他,看见的是少年时代自己的脸。
结安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地喘着气,那梦中的笑声似乎还在他的耳畔。
那两个少年的询问结束之后,他感到身体和心灵都十分疲倦。便向部下下达了任务,去询问2班是否有这样的欺凌事件,自己则向老师借了张桌子,打算整理一下刚刚两名少年提供的信息,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自嘲般地笑了笑,感叹着自己的没用,准备走出这办公室,亲自去调查2班那名学生的情况。除此之外,他又给自己立下了调查少女川流之前所在班级状况的任务。
分夜停止了哭泣,她一天都没敢在学校露面,想必已经给家人们添了不少麻烦。可现在的她精神恍惚,甚至有些不想回家,不想面对父母,更不想面对哥哥。
她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甚至考虑要找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或者快餐店度过晚上。
现在的校园本应是空荡荡的,因为课程还没结束,但她却看到两个人影在校园里和她一样闲逛。一开始她以为只是逃课的学生,但她看到他们手上拿着的东西后便不那么觉得了——那是厚厚的一叠纸,他们在把那些纸往地上丢,往墙上贴,或是企图扔到树上。
平时的分夜,大概会去对他们说两句,以免他们遇见老师被抓住处罚,但今天的她精神恍惚,实在没有那个力气,她只是慢慢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那两个人影似乎看到了她,向着远处跑去了——也是,毕竟是在做捣乱的事,她无聊地这么想着,却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对了!这会不会和白天在告示板上贴那张纸的是一伙人?她想到这里,向前跑去,捡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纸——上面写的真的是和告示板上相同的内容,不,有一点细微的不同,原先的“可能在交往”变为了“正在交往”。
分夜拿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她感到自己似乎又像要哭出来一样,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不忍住眼泪,就这样,她闭上双眼,收回本应顺着脸颊流下的泪水,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追向刚刚跑走的那两个人。
然而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向那个方向时,却惊讶地发现刚才的人影就站在那里,只是由两个人变成了一个。只是,让她惊讶的并不只是人数的变化,而是眼前的这个人。这是个化着淡妆,抹着鲜红口红的少女——不,从校服的颜色来看一定是个男生,令她吃惊的不只是这样的脸,而是这人脸上的表情——刺眼的微笑,明明是笑,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分夜感觉眼前的这人就像只蜘蛛,而自己则是落入他网中的猎物,但她还是鼓起勇气,以自己都难以听见的细微声音问道:“你是……”刚刚问完,她的脑海中似乎就有了答案。
这个人大概就是被哥哥评价为“变态人妖”的哥哥的同学,足木,毕竟校园里很难再见到第二个这样装扮的少年。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刺眼地笑着,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不是知道了吗”一般。
分夜有些从恍惚中脱离了出来,因为这个人就是给哥哥带来麻烦的罪魁祸首,她想到这里,表情就变为怒气冲冲,语气也坚定了起来:“你是足木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哪种事?”蜘蛛少年笑着。
“你为什么要……”分夜说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她只得小声撒谎道,“为什么要造谣?”
“造谣?你不是很清楚这是事实吗?”蜘蛛说。
“……”分夜沉默着,犹豫着,最终由以自己都听不见的细微声音回应道,“我和哥哥,又没有在交往。”
“是吗?我不相信啊。”蜘蛛无情地说着,让分夜都开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说辞了,“毕竟,你那哥哥就是个恶心的恋妹狂不是吗?你自己也很明白吧?”
“不是!不是那样的!”分夜疯狂地摇着头,明明清楚哥哥就是那样,她却不愿意承认这只蜘蛛恶毒的说法,她说着自己都不明所以的话,“你给哥哥道歉!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种……”
听到这句话,原本笑着的蜘蛛露出厌恶的表情:“你也太不会撒谎了吧?明明刚刚只否认了在交往,现在想连恋妹狂这个事实也否定掉吗?还有,我为什么要向那个恶心的东西道歉呢?我只是在传播事实罢了。”
分夜一下泄了气,是啊,他说的都是事实,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如此厌恶哥哥,自己的劝说肯定也没有用啊。她不敢直视那蜘蛛恐怖的表情,低下头,沉默着,思考着什么。
对这样的她,少年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仍以厌恶的眼神直视着她,抱起双臂,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时间只过去了一分钟左右,分夜却觉得这低着头的一分钟比她人生到现在为止度过的这16年都要长,终于,她开口了:“请问,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和哥哥?”
“这是事实,为什么要说放过不放过之类的话呢?”他又笑了起来,仍旧是毛骨悚然的笑容,“如果你是想让我不要再传播这些东西了,那么就让他承认这个事实再对我们道歉好了。”
“你们?”分夜随口重复道,但她随即就明白了这个“我们”指的是他和刚刚那个高大的人影。
然而像是要否定分夜的想法一样,他也重复着:“对,我们三个人。”
分夜走开了,她没有答应,因为她知道哥哥不可能这样做的,但她走开时身后那不带丝毫感情的一句简单的“等你们”令她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分夜不明白,自己的哥哥做了什么要道歉呢?而三个人又都指谁呢?
她并不打算向哥哥询问,虽然今天的事不是自己的错,但她还是因为自己给哥哥添麻烦了而愧疚不已。
但是,即使愧疚,分夜最终还是决定回家,虽然有可能挨打,但至少,她还可以在自己的房间把头蒙上,在被窝里大睡一觉。
结安丝毫没有找到关于2班今辟恋人的线索,但她那个神秘的朋友却很轻易的被找到了,他就是年级最差的30班的一名学生,只是,这名学生似乎不能很好地成为证人。
先从到他们班寻找他开始,当结安和他的同伴们问道谁是今辟的朋友时,一个弯腰驼背的少年像个老人一般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低垂着头,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眼镜片厚厚的,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仿佛很费力一般,他吐出了一句:“我……”随之而来的,是令结安不明所以的哄堂大笑,但下个瞬间,结安就反应过来这就是欺凌的一种,因为,他不久前就听到了类似的笑声。
结安走过去,想尽快把这少年带离这恶劣的环境,然而却形成了一幅像是在搀扶老人一样的奇怪光景,笑声更吵了,却没人制止。这时,结安才彻底地明白足木所说的告诉老师也没用是怎么回事
终于把少年带离了那个地方,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少年只低声说了一句自己叫出云,随即又极其卑微地补上一句“我的名字不值得一提才对”,这让结安预感到这个少年将会很难交流。
“那么请说一下你对今辟同学的印象,以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原来是一个班级吗?”结安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不,不是的……”如结安所料,这个名叫出云的少年说话吞吞吐吐的,“我们是通过老师认识的。”
由于他说话太过吞吞吐吐,结安便自行发问了:“是你的班主任老师吗?”刚说完这话结安就觉得不对,虽说不能以貌取人,但他怎么想那个脑袋泛油光的中年大叔也不会是少年少女认识的契机。
“不,不是的……”仍然吞吞吐吐,“是2班的班主任吴内老师,也是我们文学社的指导老师。啊!虽然我是文学社的,但我绝对是配不上这个社团的存在……对不起,我怎么又在说自己的事了……”
他的一惊一乍和吞吞吐吐着实让结安有些烦躁,但一想到对方还是个少年,不由得又把烦躁的心放了下来。问道:“为什么她会让你们认识呢?她既是班主任又是指导教师,应该很忙吧。”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今辟和老师关系很好,她似乎是听老师说了文学社里还有我这么个没用的存在,感到好奇就要求老师介绍我了。”少年露出羞愧的表情。
结安心里也很奇怪为什么那样的少女会对这样的少年感兴趣,难道只是单纯的好奇吗?但她好奇的对象实在有点奇怪啊,结安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然后继续着询问:“我知道了,那么现在来谈谈你对她的印象吧。”
“她……是个很好的人。成绩很好,才能出众,朋友很多,家庭幸福……和我完全不一样。”又是这结安听烦了的优良评价,本以为这个神秘的朋友能给出什么线索,看来是他想多了,这样想着,他不由得想开口叹气,然而,出云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但她其实是个很脆弱的女孩子……不,或许我没有资格这么评价她,毕竟我要比她脆弱的多。”
结安突然听到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评价,惊讶地停止了叹气的动作,忙叫他说下去。
“刚认识她时,我认为她是个完美的女孩,和她在一起时,我总觉得十分惶恐。可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了一句话‘我们是一样的人’,我当然吃了一惊,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怎么可能和她是一样的呢?我说出我是个废物,可她却说我们就是这里一样。”他低下头,似乎在说自己就是个废物,但结安似乎能从他低下的头看到他脸上的一丝笑容——那是怀念故人的笑容,“她说了这句话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竟然……开始觉得她是个脆弱的人。她时常哭泣,却不告诉我理由,我也并没有向她发问的勇气。但有一次我看见她哭的格外伤心,我就问了她理由,她却说出了我时常想着的事——感觉自己被人讨厌了。我说怎么可能……她却说就是这样的,我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我也没办法安慰自己……后来……我明白了,我们都是废物,不过我是真正的废物,她只是认为自己是废物……”
“你也不是废物!”或许是想起了刚刚足木说的话,结安冒出一句并不是警察本分的话,他意识到自己的脱口而出,沉默了半晌。
“不,我就是的”少年说着,抬起了头,脸上仍挂着笑容,那是意义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