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晦暗记忆
“安默然，你等一下！”少女追了出去，终于在林道边看见了少年。
少年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停了下来。脚步没有再走动。
因为现在上课铃已经响了，所以在林道边没有什么人。背着光的身体斜斜地落下一个影子，然后拉得好长好长。他没有做声。
苏晓葵蹑手蹑脚地挪动着步伐，生怕惊动了他，也怕打破这难能的静谧气氛。
呼吸有点急促，心情有点不安。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站在他后面不远处，犹豫许久才动了动唇，挤出一句不能算得上话的话：“你……不是故意的吧？”
有种拍死自己的冲动，好说不说扯这些干什么？不是应该问他原因的么。
安默然的身子震了震。轻轻的撼动似乎在说明对这些事情特别敏感。
他没有回答她。当苏晓葵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一阵清冷的声音响起：“你，以为呢？”不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是在征求她的看法吗？苏晓葵暗自想着，还是说讽刺？谈不上什么感觉，却明显地意识到，其实他很在意很在意她的看法。
可以这么说，每一个人都希望得到另外一个人的“肯定”，“信任”。不然，独自“沉沦”在无边的空间里，很“寂寞”吧。
苏晓葵吸了吸鼻子，快步地走上去，来到他身边，再转身，眼神直直地看向他。
有一秒钟她是呆住了，他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大半个眸子，灰色的阴影给这张帅气的脸上添上了不少悲怆的气氛。
她是从来没有见过安默然这个样子，真的没有。自从她认识他以来，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一个高高在上，冷漠骄傲的班长罢了。可是这一次——他给她的感觉是受伤的孩子，迫切地需要一个人的安抚。
苏晓葵脑海里瞬间溢满了安慰他的想法，心底里一个又一个翻腾的波浪，介入不了他们之间，却想要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们。仰起头，她定定道：“不，我相信你。你一定有原因的。”
听到这句话，他抬眸看着她。神色里有点不可置信，又有点高兴的光彩。忽然他笑了，笑得抽动了肩膀。笑声洋溢在空中回荡得厉害。可是从他的笑声中她体会不到他的丝毫情绪，似乎在哀伤，又似乎有点新的东西在诞生。
“安默然……”晓葵喃喃地念了念他的名字。
忽地，他用力拉过少女的手，把她拥入怀中。没有温度的怀抱，很是冰冷。明明是春季，我却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凉。
和蓝皓晨一样的冰凉，可以说是冷，像是雪。
有点慌张，少女想要抗拒，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用手推了推，急促地开口道：“喂，你……”
“让我抱一抱好吗？我，很冷呢。”所有的声音，融化在他沙哑的话语中。
再一次地怔住了。忘记了挣扎。很冷呢。真的是，很冷呢。
手，慢慢地怀上了他的背，晓葵的心里划过一阵阵心疼，轻声道：“那为什么不去取暖呢？”
他没有说话了。
苏晓葵不知道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体温传递，似乎这样做可以温暖他的心灵。
“你们……”一阵大声的叫喊传来，是凌涵的。苏晓葵回望过去，看到了熟悉的少年还有少女。少年仍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少女则是惊讶。安默然轻轻地放开了苏晓葵，转过身看着眼前两个人。
两个，他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蓝皓晨面无表情，安默然也是。只是凌涵有点讷讷的，带着稍微的不可置信和一点点失望。而苏晓葵，习惯性的怔怔然。
许久，凌涵动了动唇，“晓葵，你和他……”
她和他？她和安默然吗？他们有什么呢，还是她误会了？
“没……”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苏晓葵来不及否定，却得来了安默然的肯定。他握着她的手，好像是在说明些什么。
凌涵的脸色垮了大半，像是一个脆弱的玻璃娃娃，此刻只要轻轻一触碰就会碎裂。是她看到的那样，她最好的朋友，和她……爱的人，是她看到的那样。
不懂安默然为何要这样说。苏晓葵抬头看了看他，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迅速又弥漫了一点悲伤的神色。
他——爱凌涵！她可以很肯定的这个事实，也许就是因为爱，所以得到了不相信才会觉得悲伤吧。她直觉地看向蓝皓晨的反应。
可是，他还是面无表情。似乎在看她，也似乎不是在看她。是猜不透看不透的神色。
是很不对劲的。苏晓葵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她——真的不了解他，只知道他看上去像是晨曦，神秘而又有一丝丝温暖。可当触碰到的时候，才发现是那么的，凉。冰凉。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牵扯入凌涵和安默然里面，她可以感受到因为凌涵不信任安默然的悲伤，可是，她却不知道蓝皓晨是怎么想的，他是在相信她，抑或是根部不在意呢？
想法一出，酸涩之感就顿时涌流全身。
凌涵脸色煞白，和安默然对视着。最后露出一个惨烈的微笑，声音带着一些鼻音：“哈哈哈……是么，安默然，或许，我真的是自作多情了呢。”
自作多情，自作多情。哈哈，多可笑，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原以为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对他不在乎了，可是，前几天，为什么当她重复认定感情的时候，他，又不在了呢？
安默然的手动了动，想抓住什么，却没有提升的力气。他慢慢地变了脸。自作多情，是她，还是他呢？
凌涵捂着口鼻，拼命地在摇头，在维护最后一点尊严，“其实，一直一直以来都是吧！”她推开了身旁的蓝皓晨，像另一道跑去。
一直以来没有说话的蓝皓晨终于微蹙起了眉。安默然握着苏晓葵的手更用力了，她感到轻微一刺疼。
“其实吧……”清冷魅惑的声音传入耳畔，蓝皓晨走了过来，视线与安默然平行。
安默然的手又阵了阵。他，忽然之间有些后悔了，忽然之间，想要牵起离去的那位少女的手。
蓝皓晨瞥向凌涵离去的方向，笑了——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他此刻的笑容包含着什么意思。只是声音是那么的虚无缥缈：“我还是真拿你没有任何办法呢。”
安默然没有说话。没有办法么，他的朋友。
蓝皓晨的视线终于定格在苏晓葵身上，更是一番沉默。那个少女，他从来的时候那番焦急的模样就明白她脸上写了什么，只是涵丫头没有注意。
苏晓葵，又怎么会背叛她的朋友，还有他呢？
心，被他的视线盯得不安地跳动着，晓葵的呼吸更是有点急促。好像他能带给她一种很不安的一种情绪。
再次绽放一个奇怪的笑容，他退后了几步，看向安默然：“于玉婷也好，凌涵也好，苏晓葵也好……”
什么意思？她抬头看向安默然，他的脸色变得更加厉害。再看蓝皓晨，依旧是那种面无表情。
少年优雅地转身，向凌涵离开的方向走去。还落下一声很清晰的声音，清晰得异常动人——
“不想原谅你，却又一次次地原谅了你。”
安默然的呼吸停顿了。不想原谅，却又一次次原谅？
是，“原谅”。他可以理解成那一个意思么。他的原谅，是他一直都不曾感受到？
背影在视线里慢慢地缩小缩小，苏晓葵忽然记忆瞬间倒带。
你知道么，其实，我有一个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朋友，可是，他做了一件，一件不能原谅的事情，然后，离开了……
我原谅想他的时候，但怎么也找不着他。当他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的时候，却多了一份琢磨不透的冷漠，让我不能靠近。
其实，每个人心底都会因为某个人而蕴含一份孤寂吧。只是，不轻易让人发现。
——那个人是，安默然。他的朋友，最重要的朋友！“抚平”不了他的伤口，是因为一直不知道他的伤。而现在“发现”了，却感到如此的“哀痛”。
想要“亲近”，却“不得不远离”，想要“恢复以往”，误会却一点一滴更为“深刻”。这——是他的伤么？
啪嗒！温热的液体滴落地表。苏晓葵才回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是，安默然的眼泪。一向冷暖不自知的安默然，的眼泪。
滚烫的泪水刺得少女有点发疼，虽然没有滴落在手心，却不自觉地感到很烫很痛。没有一次，比这次更迫切地想要知道他们的故事，没有一次，比这次更加地觉得不能介入他们之间的哀伤。
那种哀伤，就好比是被一个整体抛弃了一样，而如果那个整体对于你来说是全世界，那就像是被世界抛弃了的废物一般。显得格格不入。
伸出手，在那张俊逸的脸上擦拭。明明是冰凉的液体，而且少得可怜，苏晓葵却擦拭了很久很久，安默然先是怔了怔，却没有阻止她。
许久，他终于抓住了少女的手，浑身定格。
他认真严肃地看着她，锐利的视线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一样，用着认真的语言：“你，想问什么？”
“可以问？”她反问道。因为被他们拒绝过好几次，就算是再想知道，她现在也只有心甘情愿地等待他们的回答。
安默然又是怔住了。林道旁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铃铛般清脆悦耳。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转过身去，沉默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晓葵也迈开步子，也跟了上去。唯一相信的是，他会告诉她答案。
很快地晓葵随着他来到奶茶店里面。他点了杯咖啡，她则是要了草莓口味的奶茶。浓郁咖啡的香味很刺鼻，他用着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搅动着银色的小勺，灰色的液体搅动得十分漂亮。仔仔细细的动作几乎让人不忍心打扰。不过，只是几乎。
苏晓葵见他不打算说话，终究还是开了口道：“安默然，你，会告诉我吧？”
他抬眸：“你问。”
刹那间晓葵的脑海里涌起了许多许多的问题。包括他是怎么认识凌涵和蓝皓晨的，和于玉婷为什么又一直处于死敌状态，为什么凌涵一直对他持着讨厌的态度，为什么蓝皓晨对他一直是避讳着又要接近着。
被问题堆积如山，此刻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苏晓葵很是怔忡。
他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问题所在，没有再问她了，轻轻地主动开口道：“其实，我很晨认识很久很久了。”
很久？是有多久？
“大概是一出生就注定了我们认识的吧。因为我爸爸和他爸爸是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然后我爸爸开了一家旻樊企业，而晨的爸爸则是副市长。彼此间又有点交流。更加恰巧的是，我们都住在同一个小区，两栋公寓。”
一出生，就认识了。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了。
“我们念同一个幼稚园，念同一个小学，念同一个初中……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很要好的朋友。在学习上我们互相竞争，在课后呢又是亲密无间。”安默然说着，眼神里流露出不一样的神采，他轻啜了口咖啡，顿了顿。
“其实，晨小的时候并不好过。因为他的父母完全是因为没有爱情的情况下而结婚的，当时呢并不说爱情这类东西。刚开始相处还可以，后来呢，便慢慢厌倦了。晨的爸爸因为公务繁忙经常出去应酬，应酬便会遇到很多交际手段，而晨的妈妈就总是去出差根本不管他们父子。碍于晨的爸爸讨厌请佣人，于是从小开始他就独立生活，自己整理自己的东西了。夜里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家，就会常常去我见串串门，我们便是熟络起来。虽然他不说什么，但是我看得出他其实一直在逞强……”
苏晓葵的心脏猛然缩紧，原来，蓝皓晨他，还有一段那么不快乐的童年。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记得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还觉得他是具有双重人格的，那大概是他长久风雨而形成的保护****。
晨的爸爸……昨天在酒吧里遇见的中年男子么？怪不得他和别人那么亲密，而他，却视若罔闻，难道，是习惯了？她的心里很不好受。
“至于于玉婷，是我们小学时候才认识的。”安默然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于玉婷是我们班的班花，长得漂亮，人又温文——当时是对她这样的看法。也不知道后来怎么了的，于玉婷就加入我们两个人之间，我们三个人便成为了当时学校的光辉三人组。差不多找到我们其中一个，就找得到另外两个。那时是很纯正的友情。”
“友情呐……”重复他的话，怪不得蓝皓晨对她说，于玉婷是朋友，也是，那么早就认识了。
安默然笑笑，脸上很温柔：“是啊。”
“那接着呢？”晓葵继续发挥好奇宝宝的思想。
“接着啊……”突然之间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有点浓重，“接着，我们就上了初中。你也知道，初中是青春期嘛，就难免会产生喜欢的情绪。不否认，于玉婷很有吸引男孩子的本色，所以……”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勇气，“所以那时我喜欢上了她。”
“噗——”奶茶涌出，苏晓葵震惊得不明所以。安默然他……竟然喜欢过于玉婷，这不是八辈子打不着的事情么？
“很惊讶是吧，我想也是。”他无可奈何地笑笑，“那时候就一股脑热地向她告白，结果她告诉我她喜欢晨。我算是第一次吃了个闭门羹。”
嗯，也是，看得出来于玉婷喜欢蓝皓晨，可是，真的喜欢了那么久了么？“那凌涵呢？”苏晓葵不知不觉地问出这个问题，据她所知安默然现在是喜欢凌涵的。
“凌涵……”他的神色里掺杂了复杂的东西，“凌涵是晨的表妹，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因为她父母忙着公司的事，就把她寄居在晨的家里了。那时她大概读初一吧。”
怪不得初中的时候凌涵只告诉她她家的地址，死活不肯让她去她那里。原来那里并不是她的家，而她却被父母抛弃，估计也不愿说吧。真是每个人都藏有一个秘密。
“嗯，那时候我被于玉婷拒绝，心情很不爽的，就看到了她，然后我们就总是没头没尾地吵了起来。那个丫头也挺倔的，挺像晨，都是明明心情不好硬是要逞强。我们吵呀吵呀，不知不觉就喜欢起对方来，然后就名正言顺的交往了。”
交往？涵涵竟然读初中的时候恋爱过，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那后来呢……”
安默然的脸色更为复杂了：“后来，于玉婷是气不过吧，毕竟每个女孩子都喜欢有男孩子喜欢的，看到我和凌涵交往，就有点不高兴。恰好，她有一个妹妹叫于美欣的，也喜欢我……”
安默然的声音变得越加的，虚无缥缈……
时间埋没的记忆之河一瞬间泉涌不止。流着泪的眼神满目萧然。不堪的往事如同受伤过后沉重的疤痕，一一地罗列。
那是二年前的夏季。也正是凌涵初二升初三，安默然蓝皓晨他们中考完的那个夏季。
下午时节，炙热的阳光遍地散落，X市里弥漫着极为沉重闷热的气息，压抑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而因为父母出去旅游，安默然自己本身不愿前去，便一人留在家里。暑假期间本来是好生在家里休息的，他亦然如此，没想到此刻凌涵倒是来了他家，“嘭嘭嘭”地敲着门。
“来了。”享受着空调躺在床上享受之时，急促的敲门声让他极不耐烦地小跑过去。扭动门把，打开。
看清来人后，他立马道：“小涵？”
凌涵绽放一个灿烂的笑脸，不等主人邀请就进去，悠然地坐在大沙发上：“怎么样，找你玩不行哦？”
安默然抿抿唇笑了声，走了过去，坐在她身旁：“行行行！刁蛮大小姐的伟大之举，我可总算见识到了。”
“哎，你可是我的男朋友！”显然，此刻凌涵是有点生气了，想想也是，有那个男生像他那么懒散的。对待自己的女友还是如此一成不变，真是气死人了。
安默然耸耸肩：“这点我清楚，但是……”俯下身子，虽然还算稚嫩但仍然帅气万分的脸庞凑近了少女的脸，扬起一个调侃的弧度，“亲爱的女朋友，你不用一直提醒吧？”
脸蛋倏地红透，凌涵此刻正觉得热气上升，虽然他们两个在她初一的时候便开始交往，可是，互相接触亲密的举动并不多，因为当时还算小，没有人可以保证这份恋爱可以持续多久。只是——当时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凌涵挪了挪身子，后退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岔开话题：“对了……你，你打算去翼羽高中就读吗？”拜托，不要靠那么近了。
安默然轻笑，深邃的眼眸看得出少女此刻的急促不安，“嗯，你不是找就知道了吗？何必问我？”前几天中考成绩便以出来，蓝皓晨和他居然都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被重点市高中录取。
凌涵咬咬唇，涨红的脸颊此刻更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惹人怜爱。就知道安默然是专门刺激她的神经系统，“喂，你不要……”
唇，深深地压了过来。
安默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吻上那一张一合的唇瓣，柔韧的，甜蜜的。谁也不知道当她涨红双颊在他身边，他有多么的——想吻她。
“唔……”凌涵怔了怔，满脑子一直空白，只见到眼前近在咫尺的俊颜。
“然。”轻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引入眼帘的事一个娇媚的少女，于玉婷。不，是两个，于玉婷身后还跟着妹妹于美欣。
在看到此情此景之后两位少女的脸色都变了变，而安默然则立马放开凌涵，凌涵也立马往后靠了靠，脸上染起了一抹可疑的绯红。
空气中蔓延着诡异的气氛，四人彼此大眼瞪小眼的。沉默是最好的描述。
终于，半晌后，于玉婷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纤纤玉指指着凌涵，眼神则是直视安默然，声音有些颤抖：“然，你……你真的喜欢这个丫头片子？”想当初安默然给自己告白的时候还是一脸坦诚，可现在……却喜欢上这个丫头？这个一开始就和她不对盘的丫头！
听到这话，凌涵生气地昂着头，一阵子不舒服，还没等安默然开口便道：“是啊，怎样，你嫉妒吗？切，不是说喜欢皓晨哥的么，水性杨花的女人！”刺骨的声音带满着讽刺嘲笑的意味。
“你！”于玉婷生气地瞪大了眼。
“小涵。”安默然也支了声，不希望这里成为一个战场，“不要说得太过分了。”估计于玉婷是因为身后的妹妹生气吧，暗了暗眸子，他倒是不认为她会因为他而产生过多的。
“安默然！”少女生气的狂吼声再次袭来，气死人了，竟然身为男友的他不帮她，“你居然站在这个变态女那边？”
“什么变态女，凌涵你给我说清楚了。”于玉婷也毫不示弱地冲上去。
安默然揉了揉额角，头痛万分，早已便知这两位大小姐一直看对方不顺眼，看来新的一场战争又将开始。没有理会常见的画面，视线落在了娇嫩清丽，一直一言不发的于美欣身上。
“美欣。”安默然走过去向她打了声招呼，这女孩给他的印象也算不错，安静，内敛，比起两人颇有淑女之气。
少女贝齿咬着鲜红的唇，似乎一个用力就会把唇咬破，会有血丝溢出。不同于年纪的漂亮的眼眸紧盯着眼前喜欢的少年，讪讪地问出声：“你……真的喜欢上凌涵了么？”
凌涵，顾名思义也是和她同一级的，虽然不曾在校园听说过她的名号，但自从认识了安默然以后，便一直把她当作比较对象。从她在姐姐身边遇见这个魅力少年之后，灼热的光线便一直刺激着她的眼眸，让她忍不住为这个少年而吸引。但她也自知，少年喜欢的是自己的姐姐。
于是，她忍，她不想要和姐姐抢，她不敢对他表明心迹。可没有想到，姐姐竟拒绝了他，亲自开口说喜欢他的朋友——蓝皓晨。多么纠结的三角恋。原以为自己过去，安慰落魄王子，便可以得到他的爱恋。毕竟人算不如天算，她也没有想到，这个凌涵竟比她更快了一步。
是天意弄人么？还是说在这个青涩的年纪根本就不懂何为真爱。可是，她此刻，分明地有种像小说中描绘的那么嫉妒。对，是嫉妒，那种欲求而不得的嫉妒。
听到了于美欣过度直接的问话，安默然先是怔了怔，美欣是个文静腼腆的女孩，他也不是不知道她喜欢他，可这样的问话也是过于直接了吧。挪了挪唇，缓缓道：“是呀，我喜欢她。”
于美欣一霎那间沉默了，心，似乎在撕裂般的疼痛。毕竟认知的，与他亲口承认，那很不一样。恨吗。她不懂。
“死三八，我告诉你皓晨哥他永远不会喜欢上你这个三八的女人！”凌涵在和于玉婷争吵了许久后，喉咙干涩，死死地抓住了对方的弱点。
于玉婷娇媚的脸蛋果然有所改变。霎时转白，瘦弱的身子骨有点飘飘然。扬起一个冷笑：“用你管？”凌涵，我得不到幸福你也别想得到！
“哼，我去找皓晨哥去，他最疼我了！”恣意飞扬地扬了扬眉，仿佛一个战胜的孔雀，凌涵昂首挺胸地迈着步伐，临走前还不忘落下一句，“死安默然，竟然一点都不帮我，下次你死定了！”
可爱的脸庞，娇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安默然忍不住笑了笑，微勾唇角。这丫头刚才还说要找自己玩，估计也是被玉婷气得半死，现在回去找晨安慰去了。她向来就这样。
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微笑在这对姐妹花看来是那么的刺眼。于玉婷心里有点不平衡，于美欣则是酸涩万分。
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柔顺的黑色头发散散地披在额角，抬头：“对了，玉婷，美欣，来找我有什么事？”
于玉婷很不爽地坐了过去，把手中提着的东西拿了出来，是好几瓶啤酒。
“陪我喝酒。”她直接道。
安默然不懂，抬眸疑惑地望着现在的好友曾经喜欢过的少女，问：“为什么？”有点奇怪。
于玉婷不满地努努唇：“是皓晨啦，最近我和他吵架了。心情不爽。”用美眸望着眼前的人，“怎么，不愿意？”
“那倒没。”虽然不怎么喝酒，但是记忆中不知为何对于于玉婷他向来不会拒绝，可是仍觉得有些奇怪，“那美欣她……”
“喔，是她自己硬要跟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丫头对你……”于玉婷满不在乎地说着，却被涨红双颊的于美欣的娇喝声打断了。
“姐！”
于玉婷耸耸肩。安默然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心知肚明也不想说白。这个解释倒也合理。
在袋子里拿出起子，撬开了啤酒瓶，咕噜咕噜地灌了起来，冰凉的啤酒落肚，倒也在这个闷热的夏天多了一丝畅怀。
只是安默然此刻没有看到，于玉婷扬起一丝设计的弧度，而于美欣则是怔怔然。
——一个，很笨拙的玩笑，却毁了一份“珍贵的情”。
本来是一人在家的，却因为屋子里多了两个人以后，安默然没有觉得那么寂寥。本是于玉婷借口所说的喝酒解闷，不知不觉三人就玩乐起来。
开音响，唱歌，跳舞，猜拳。玩得不亦乐乎。
中考之后安默然很久没有这样子放开过了。连连灌了好几瓶啤酒，此刻以略显醉意，看着眼前处于唱着悲伤情歌的于玉婷，他有点微微入迷。
美丽的脸蛋，清甜的嗓音，于玉婷不愧是在学校是大家追捧的对象，这么美丽的声线，要是长大了去当明星，估计也会一炮而红。怪不得，自己也会喜欢她呢……
喜欢？！充斥脑海的两个字不由得使他皱起了眉，又满满浮现了凌涵的脸。凌涵，他似乎也很喜欢很喜欢。
怎么可以？他有点头昏脑胀，他又怎么可以同时说喜欢两个女生呢？迷惘，沉寂。清醒，必须清醒点。猛地拿起一瓶啤酒，狠狠地灌了下去。他不能，也不可以放纵自己这样。
“然……”于美欣似乎想说些什么，看着眼前的人灌酒的动作，又想阻止些什么。
于玉婷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歌唱，看着安默然一直灌酒的样子，不由得露出满足的微笑。看来，然似乎还是放不下她……对吧？呵，凌涵？她笑了笑，她真的很不满她的幸福呢。尽管，她喜欢的不是安默然。
调节好的铃声准时响了起来，于玉婷装模作样地接起了电话。
“喂，哦好的，嗯，我马上来。”
挂了手机，温柔一笑，对着安默然说：“然，同学有事找我，得先走了。你和美欣先玩玩吧。”说着，顺势打了个眼色给予美欣，便离开了。
于美欣还是一脸迷惘。安默然点了点头，继续喝着啤酒。
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之间就喜欢这种滋味，也许是这个夏天太热了吧。咕噜咕噜的动作，似乎忽略了身边的人的存在。
于美欣顿了顿，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于玉婷来时对她说的话——
“美欣，你喜欢默然么？我有一个办法，让他和你在一起……”
“可是，这样子，好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你比那凌涵长得更耐看，他和你在一起自然是再适合不过了。你，不想吗……何况，又不是真正发生什么事情，大不了就当成一个玩笑好了。”
想到来此的任务，于美欣把身子凑过去了点，抚摸着眼前的俊颜，看起来已经醉得差不多了：“你，真的喜欢凌涵吗？”
安默然没有推开她，脸上浮起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于美欣的心又是一疼。“那，姐呢？于玉婷呢？”
于玉婷吗？安默然抬头，望着眼前与之五六分相似的脸。
“玉婷是……”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脑袋已经昏昏沉沉的了，身子重力不支靠了过去。
少女的神色有点悲伤，叹了口气，“然，你怎么，就不会看到我呢？”
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喂，姐吗？这边完成了……”
阳光洒落在少年白皙的脸上，嘤嘤的哭泣声刺痛了耳膜。睁开眼眸，于美欣正窝在一个角落里，松松垮垮地穿着衣服，清丽的脸埋在双腿间，环抱着自己，带点啜泣声。
在向右看，凌涵，蓝皓晨，于玉婷都在望着他。
怎么了？薄薄的丝被缠绕身子，白皙的皮肤部分暴露在空气之中，不算发育成熟的男性身体却依旧带着点隐约的魅力。可是——安默然猛然发现一个事实，他没穿衣服？
在顺势，床沿一段透着血红色的斑迹，不断地向他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他都无法相信的事实。
隐约猜测到发生了什么，安默然第一时间急急地对上凌涵的眼，原本不曾见过哭泣的她此刻眼圈红透，蓝皓晨则是一边安抚着她。于玉婷一直挨靠着于美欣，看动作似乎在安慰些什么。
这个——怎么可能？安默然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蓝皓晨的声音打断了：“然，你醒了？”带点冷漠疏离。
是晨的严肃。他知道晨严肃起来的样子是这样的。
昏胀的脑袋，却不得不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安默然此刻有点手足无措，蓝皓晨像是理解透了一般，安抚身边的人：“我们先出去吧，让人换好衣服再说。”
依旧是昨日的客厅里，十几瓶啤酒瓶歪歪斜斜地倒露在桌子上，带着糜烂的味道。安默然抿抿唇，换上一身干爽的白色衬衣。
经过于美欣声音有点颤抖不像是伪装的哭诉，大家都大概知道什么了。昨天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
安默然觉得自己有点头昏脑胀，昨日明明是喝酒，明明是玉婷离开，然后再喝多了一点，再然后……发生了那种事情？
他有中无地可容的尴尬，同时也具备了从未有过的恐慌。然而……美欣有些奇怪！这是她给他的感觉，真的，说不出来的奇怪。
“晨，我带美欣先离开这里吧。”于玉婷不敢再在这里呆多久，似乎在掩藏些什么。
蓝皓晨先是蹙了蹙眉，颔首同意。随着少女还在嘤嘤的哭泣渐远，气氛更显尴尬。
沉默。凌涵首先忍不住上先狠狠地揍了他一拳：“安默然你是混蛋！”泪水竟毫不禁止地落下，灼热得似乎烫伤了他的手心。
安默然抿抿唇，脸色煞白。他的心情似乎涌起一丝愧疚，无奈，以及伤悲，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做出那种事情呢？怎么可以？
蓝皓晨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美欣。”蓝皓晨再次抓住了重点。
美欣……那个文静的少女，是毁在自己的手上了？
“我不知道。”他依旧是这样子的回答。
“啪”清脆的声音荡漾在空气中，凌涵哭得更凶了：“安默然，我告诉你，如果你说愿意对美欣负责，我还算得上欣赏你。”只是心在抽痛着，不能接受这早已渐深的情感，“不过你的回答让我觉得，你根本是个懦夫！我们玩完了！”
猛地推开了大门，落荒而逃。
蓝皓晨望了望远去的人影，垂下了眼帘，沉默着。细腻如同天使般温热的嗓音许久响起：“然，小涵是我很疼的妹妹，我不怎么希望你伤害他呢。”
清扬的声音，默默地回荡在脑海。
说句实话，有时候逃避，真的不是恰当的选择。
你的逃避，我觉得好失望……
这样子的你，似乎不再是那个我所认识的安默然了。你怎么可以那么胆小呢，你我怎么去原谅一个逃避的胆小鬼呢？
安默然苦笑。是啊，有时候，我真的是一个讨厌的“胆小鬼”。我不算的上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更“配不上”你这样的朋友呢，晨。
那一刻似乎在喧嚣着，爱情的“离去”，友情的“破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