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小鹿看田建国的样子总是怪怪的,两个人也没再说过一句话,这么一个30平米的小环境,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句话都不说的话气氛会很怪异。但是没办法,吵架了,都是男人爱面子,谁都想着对方先出面说第一句话,好保全自己的面子。
两个人吵起来之后,田建国生活依旧,和大家保持适当距离,适当客气,以看书为主,偶尔和大伙打打牌;小鹿因为失去了一个可依靠的生活来源,加上田建国刚来时给田建国辣酱被斌斌制止的老李也会慢慢给小鹿一些东西吃,所以小鹿慢慢和老李走的比较近了,而且也总看到两个人在一起窃窃私语,一起说说笑笑。
二愣子突然难得的过来找田建国聊天:“这个小鹿啊,就是一条哈巴狗,谁给吃的就对谁笑,谁不给就对谁叫,太垃圾了。”
田建国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我看你原来跟小鹿挺好的,我最近总有意无意听小鹿和老李在那偷偷说你坏话呢,你自己可得当心点啊。”二愣子说完,诡异的笑了一下。
“人各有志,人也各有生存之道,谁也不能勉强谁,能呆一块就呆着,不能呆一块就少说话,你说是不是,愣子哥?”田建国笑呵呵的说了一句,表面上是听听二愣子的意见,实际上是想告诉他少在这挑拨离间。
“大学生啊,这环境哥哥我比你熟悉的多,我都进来多少回了,从贩小包到走大货,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地方哥哥能平趟,反正是给你提个醒,小鹿这孩子以后还是少搭理,心眼子太坏,不然能当杀手去么?”
“嗯嗯,愣子哥说的有道理,这里面的事情还得愣子哥多指点啊,来,喝瓶可乐。”田建国说着从自己的整理箱里拿出瓶可乐递给了二愣子。
“不要不要,兄弟,我有,这不是聊会天嘛,你喝吧。”二愣子说着伸手接过了可乐,打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接下来开始给田建国讲之前的经历,这里面的人和事,老齐怎么怎么不好,小鹿怎么怎么不好,都是此类的话。据田建国了解,二愣子自打进来,外面就失去联系了,况且这种人,人人避而远之,自然也没人管,他到处挑拨离间的目的也就是为了一口吃的,这种人不能近,近了他会狮子大开口,也不能远,远了就是一个定时炸弹,适当给点好处,让他别到处给自己造谣,也就算行了,这样的人,牛皮吹的一箩筐,遇见事溜得比谁都快,造谣生事是能手,完全就是典型的张家长李家短的大妈类型。田建国想到这里,苦笑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里的人,都是鸟啊,鸟人啊。
他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二愣子吹牛,一边眼睛瞄着小鹿和老李,小鹿好像感觉到了田建国在看他,眼睛突然抬起来盯着田建国,两人对视了十几秒,小鹿突然抬高声音对着老李说了一句:“老李,你、你知道5月12日是什么节、节日嘛?”
“我那知道,赶紧打牌,怎么这么墨迹,什么节也跟我无关了,我以后估计要让家人给过清明节了。”
老李的话引来屋里一阵哄堂大笑。
“5月12日是、是、是护士节”小鹿急的争辩道。
“小兔崽子,还涨知识了,懂得挺多啊,小护士都不错,可带劲了,都特好勾搭,我原来就搞过一个,小鹿你怕是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吧?”一个声音对着小鹿聊起来。
“去你大爷的,我娘们就是护士,很好的,这也分人,别你妈的胡说。”
“哈哈哈,你小子估计现在当王八了你都不知道吧,小护士,哈哈哈。”
。。。。。。
田建国没工夫听他们瞎扯,他顺着小鹿的方向看过去,小鹿也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和老李继续玩两人斗地主去了。
田建国陷入了沉思。
。。。。。。
晚上,时针指向了3点,田建国和另外一个人值班结束了,田建国从书箱子里拿出了《唐诗三百首》钻进了被窝。
“大学生,还不睡啊,不困啊你,我都睁不开眼了,你还看书,不亏是文化人。”
“嗯,你先睡,我看首诗就睡。”田建国应了一声,打开书,把书翻到了512页,一个字条映入了眼帘,上面歪歪斜斜的用铅笔写着几个字:果哥,角实是也告的米,下一步怎么?
“这兔崽子,教多久写字了,还是这水平,枉我白教他了,还得我自己翻译,不过还挺有脑子的。”田建国苦笑着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拿起藏在书里的铅笔芯在纸条上加了几句话,然后合起书,放回书箱,上板躺了下来,他知道,明天可能会有一些事情发生,但是一切都在掌握中,他微微的翘了翘嘴角,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放风,放烟了。”早晨刚吃过早饭,西管教打开了监室门,喊了一声。
“谢谢西管。”这次都不需要组织,大家喊得异口同声而又声音响亮。
“哈哈哈,你们尼玛平时也喊出这精神状态,遇到好事了喊两句,小心我那天把烟给你们停了,最近表现还不错。”西管教今天难得心情好,爽朗的笑着说。
看守所的管教每个礼拜会组织自己所带监室的犯人抽一次烟,当然前提是表现好的情况下,监室不出事,如果有事情,那一切免谈。不能不说,在外面看似平常无奇的抽两根烟,在这里都变成了奢望,一周两根,还是得表现好的情况下。不过也可以理解,现在的管理手段确实和以往发生了变化,以往的暴力手段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是彻底拒绝暴力,那么管理就要有一些新的手段,把原来日常的东西都加到管理里面去,比如看电视,比如看书,比如打牌娱乐,再比如放风、抽烟,甚至是让你洗澡洗脸刮胡子这样的事情,大家每天都小心翼翼,就是为了得到这些“福利”,让枯燥的羁押生活变得有点味道,碰到这样的日子,大家总是格外开心,最主要是能走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看看阳光,在这里,阳光是最大的奢侈品,每次出去溜达十多分钟回来后,田建国都感觉自己心情好很多,心胸也开阔了,但是毕竟时间有限。放完烟后,管教会挨个提讯,通过每个人来了解监室的整体情况,判断安全水平。今天的放风,田建国心思好像没有放在享受新鲜空气和阳光上,他知道要有一些小插曲。
果然,在放烟回来全体提讯后,西管教又单独提了老李,不一会,老李灰溜溜的回来了,西管教就跟在他的身后。
“给李xx收拾东西,调监室,大家都上板坐好了,一会调完他我给大家开个短会。”西管教刚才的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大家看到这个架势,都乖乖的大气不敢出。
“老李,怎么回事?”西管教走后有人小声问了一句。
“谁他妈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谁神经病,妈的!”老李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然后埋头收拾自己的被褥和生活用品去了。
当然,田建国和小鹿是知道的,这样的人留着是个隐患,但是又不能太明显,毕竟管教在用他,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等老李调走后,西管教来到监室,大家都盘腿坐的直挺挺的,头全低着,监室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刚才放烟前还表扬大家,说监室内最近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原来是暗流涌动啊,有些人他妈的可以啊。”西管教话音非常凶狠,特别是说到有些人的时候,田建国心里咯噔一下。
“看守所的饭不好是吗?还偷东西?就这么一个小地方,这么几个人,你们说,这样的人怎么处理?我再次跟你们说,这地方是无死角全方位监控的,不要觉得你的小动作我看不见,只是有的事情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我给你们留个面子不说罢了,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听到这句话,田建国的心放了下来,低头看了看小鹿那个方向,小鹿正冲自己偷偷乐呢。
“李xx偷别人东西,我发现了,刚才问了下,还不承认,是以为三更半夜我看不到么?摄像头都记录着呢,这样的人,禁闭室的大门长期为他敞开,给他调组了,关禁闭5天,回到那边的监室后面壁思过7天,看悔过情况再说。当然也要表扬丢东西的人,很不错,说一点小东西,没必要破坏监室秩序,所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如果大家都有这样的肚量,监室秩序能不好吗?你们和谐了,不惹事了,我才有心思给你们谋福利啊。。。。。。”
西管教说教了一通之后就走了,大家松了口气。
“这老李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这毛病不是一两次了,只是西管睁只眼闭只眼,咱也没办法。”安静一阵后,有人先发言了。
“这老家伙是这个的321,没有点把柄怎么用他呢。”斌斌说这话的时候拿手在额头哪里比划了个圈,这是这里的黑话,比划的那个圈相当于是国徽,额头帽子那里有国徽的人自然就是。。。。。。
“都安静,事情过去了就完,大家学习。”老齐说了一句制止了大家的讨论。
这件事情总算告一段落,田建国和小鹿都吐了一口气,小鹿悄悄坐到了田建国旁边,和田建国小声嘀咕起来。
“国、国哥,怎么样?这害、害人精走了。”
“你办的挺漂亮,没看出来,你小子还可以啊,就是字写的跟一堆屎似的,‘国哥,确实是他告的密,下一步怎么办?’就这么一句话,让你写成啥了,我看半天才明白啥意思,动动脑子多学学写字,这次要枪毙了,给下辈子积累点知识,下辈子做个文明人。”田建国冲小鹿哭笑不得的悄悄说道。
“是、是,还得跟你多、多学,下辈子去个好家庭,我也读书,念、念大学,做个知识份、份子。我早知道你、你那次值班的时候打、打盹被严管是他告的密。”
“是啊,我心里有数,那天除了他提讯了,没人提出去,结合最近大家说的情况,我也判断是他,所以才让你跟他套近乎,勾搭他偷我东西,当然他偷东西是个老习惯了,若没有这个习惯,咱就得另想办法了。”
“国哥这招挺、挺好的,我记住了时间点,西、西管也没办法,只能把他调走了。你说西管会不会记恨我啊,毕竟老、老李是他得321。”
“不会的,西管会再找一个。”田建国若有所思的说。
“晚上娱乐的时候你。。。。。。。,咱两才能从新和好,不然大家会看低你,说你为一口吃的怎么怎么样,我这也是为你好,知道吗?”田建国看着小鹿,语重心长的对他说。
“好,国、国哥,你为我考虑的很全面,要、要是在社会上能碰到你、你的话,我就不会走这么一条不、不归路了。”小鹿的眼睛有点转瞬即逝的泪花闪过。
晚上,小鹿跟田建国承认了错误,说自己也发现了老李的这个毛病,老李给他得东西他都没吃,他也怕是老李偷来的,而且老李偷田建国东西的时候他还制止了之类的话,之后又拿出了老李给他得东西分给了大家,说不管丢没丢的,这些都是老李的,估计大部分也都是偷的。当然这些东西都是田建国为了小鹿晚上这出戏事先偷偷给他的。
大家一顿嘻嘻哈哈,这件事也就算正式过去了。但是监室里是有明眼人的,他们看的明白,田建国形成了一点气候,他有一个肯为自己干事的帮手了,小鹿是个亡命徒,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并且信任难以取得,他们也很纳闷田建国一个文弱的读书人是怎么取得这么一个人的信任的,而且关系还非常牢靠,这让田建国的地位有了质的飞跃,也让大家不得不从新审视和田建国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