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沿着早已熟悉的道路,向沙漠王的墓地行进,过了小半时辰才终于抵达。
沙漠王的墓地占地极大,先前派来的五百兵士经这月余的挖掘也只开掘出它的小半不到,堪堪露出它的门户与部分轮廓,依此前的进度来看,要将之全部开掘出来至少需要一年的光景。
从已出土的部分望去,整个墓地除去黄沙尘土,深入地下四丈有余,可见墓室之高。
墓墙具是由厚达三尺的岩砖造就,墓地轮廓东西分明,其中墓室鳞次栉比,已显露出来的便有百间之多,隐约间墓道纵横交错,仿佛一个小城镇的冰山一角一般,在这遍地黄沙的荒漠中,这实在是难以想象的浩大工程。
长乐道人虽不是首次来此,但此刻墓室开掘后的情形仍是让他心中止不住的震动。
同时暗呼侥幸,墓室的砖壁他此前曾试探过,不知被掺杂了何种材料,格外坚硬,以他微末的道行很难强行破开,幸亏自己半吊子的风水堪舆术起了作用,否则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寻到这墓室的门户,得以入内。
而呼克自从进入荒漠以来,一直在营地享乐清净,墓室开掘的一应事务都是由长乐道人主持,此时得见,直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才喃喃道:“好壮观,我要是也能葬在这墓室中该多好!”随即发现自己的失言,讪讪一笑。
寂远遥望这方墓地,却是眉头蹙起,胸前戴着的佛珠不知何时已在手中,随着他的默念声不停轮转,似是在超度亡魂。
长乐道人看他这番模样,犹豫着自己是否也该念诵一段《太上救苦经》来,好在寂远没有让他为难,很快便收声不语。
呼克见寂远仅凭步行便不落他们分毫,心中早已更加敬服,此时见寂远事毕,当即下马来到他身前,恭敬道:“禅师以为如何!”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得色。
寂远目注眼前墓室,眼中的震惊只一闪而逝,代之的是深沉的忧虑,叹息道:“煞气内蕴,恐非善地!”
呼克神色一怔,向长乐道人望去,长乐道人见状忙下马上前道:“据说沙漠王死时曾抓了几百人殉葬,有些煞气也在所难免,不过这百多年过去,也没什么影响了!”
寂远却似不依不饶,又问道:“发掘途中可有损伤?”
长乐道人心头暗骂,老和尚多事,但见对方目光灼灼,却也不敢再有隐瞒,低声道:“是有一些兵士死在墓地残留的阵法之下,不过阵法已经被我破去,眼下安全无虞。”
随即,又向呼克笑称道:“所以现在墓地内只剩下沙漠王的遗宝了,哈哈,况且再有危险,想来凭禅师和贫道的手段也能应付自如!”
呼克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寂远见长乐不欲对此多言,呼克更是一脸渴求,知道已经势在必行,多说无益,只得点头道:“也罢,呼克公子请跟在老僧身后,墓地煞气沉重,体质稍弱者恐为之所伤!”
长乐道人一听心中又是“咯噔”一声,因开掘墓室的兵士中已有数十人因凶煞入体,重病在身,而这些兵士当兵日久,肯定称不上体质稍弱,原因自然是此地凶煞,只是他先前怕动摇了呼克的心思给刻意隐瞒下来,不想却被寂远一眼看破,当下对他更加小心应对。
呼克听寂远说的慎重,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便一招手唤来两队兵士,让他们当先引路,寂远见此则欲言又止。
两名十夫长对看一眼,闷声向前引路,众人从已开掘出的地道走去。
百余步后,来到墓地正门处,两扇黑铁重门横在眼前,高近两丈,宽也逾丈,两面各刻绘一头不知名的狰狞异兽,以之镇墓,异兽图形巨大,将整个墓门都占去九成,形象逼真,刻线深沉粗纩,让人顿生煞气逼人,生人勿近之感。
众人只在门前停留便觉有些压抑。
长乐道人扫了墓门两眼,也觉不适,却也感觉出这墓门上并未有特殊的法禁封闭,虽有疑惑,却猜想该是像他之前所遇的阵法那样残破消散了,应当不难开启。
“开门!”长乐道人收回目光,沉声道。
两队兵士闻言齐步上前,各抵住一扇铁门“嘿”的一声猛然发力,墓门却纹丝不动,其上的沙尘倒被震落不少。
两名十夫长见状面色难看,又是一声呼喝,士兵再次发力,结果依然如此。
呼克面色不悦,又召来两队兵士加入,四十多人连连撞门十多次,却仍未奏效。
寂远正要出言,却听长乐道人轻咳一声,示意众人退开,自己大步上前,随手将拂尘插于背后,双掌抵在墓门上,默念心诀,身上道袍无风自动,当周身气机流转至顶点时猝然发力,众人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墓门应声而开。
长乐道人轻吐浊气,面上潮红渐退,缓缓走回。
“真人好伟力!”呼克面色大喜。
长乐道人摇头一笑道:“微末道法而已,若是禅师出手当不费吹灰之力!”
他此言非是恭维,因道家修气,重长生而轻体魄,佛门参佛法修金身,体魄之强与武修者并称于世,故而若寂远出手,一掌足矣,只是他也要显出些自己的本事来免得被人看轻,所以才使出了道家的巨力之术,号称有九牛二虎之力来破开墓门。
墓门一开,一阵阴凉气息从中沛然涌出,众人久处烈日之下,受此一激,除寂远与长乐道人外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向门内望去黑漆漆一片,无法视物。
两旁的士兵见此,立即将早已备好的火把点燃,依次向内走去,呼克几人居于队伍最中位置,楚度则随其余士兵跟在最后。
整个墓道宽近两丈,两旁的墙壁粗糙不平,空无一物,众人走出十多步才发现墙壁上的壁灯,随即将其点燃,然后继续前进,又走出十数丈的距离,两旁出现岔道。
两名兵士回头请示,呼克也没有主意,向长乐道人望去。
长乐略一沉吟,道:“先前未入墓室前,我大概看了整个墓地的走向,两旁应该是些杂室,其中物件,回头派士兵搜集即可,墓地中重要的东西应该都在主墓室和与之相邻的侧室中,我们可以先直奔那处,再作计较。”
呼克看了眼寂远禅师见他也无异议,便点头道:“还请真人指路!”
长乐道人稍一思量,道:“留下一个士兵把守,其余人继续直行。”
众人便依着长乐道人的指引,走了近半个时辰,一连走过十数个岔道,途中偶尔分出士兵看守,很快便到达墓室的深处,此时墓室内的阴冷气息渐重,众人都觉得身上阵阵发寒。
呼克终于忍不住埋怨道:“真人我们还要走多远?”
长乐道人面色微微难看,只得含糊道:“快了,快了!”
呼克却对他的敷衍不甚满意,嘀咕道:“真人,我们不会是迷路了吧?”
他问者无心,其余众人却忽地心中一沉,齐地向他望来,长乐道人暗叹一声,知道隐瞒不住,只得道:“公子,恐怕是的!”
“什么?”呼克面色难看道:“你不是观察过墓室的走向么?怎么会走错?”
众兵士也是面色阴晴不定。
长乐道人露出苦色道:“依贫道所看的走向来说,我们此时应该已经到了主墓室了,只是,并没有!”
“我此前试着绕回前面的岔道,却也没能看到留守的士兵。”
“所以,我们恐怕是陷入这墓室中的迷阵了!哎,我没想到癫道人死后,沙漠王手下竟还有人能布出这等奇门阵法来。”
一阵阴风不知自何处袭来,众人只觉得阴气入骨,周身冰凉。
长乐道人见状,探手从袖口中摸出一张泛黄符咒,口中念念有词,正要将符咒掷出,却忽地面色大变,向寂远骇然望去。
寂远面含忧虑,向他微微摇头道:“道长不必试了,半刻钟前,老僧便发觉体内佛力滞涩,难以运转,便连我这法器也受到某种影响,无法动用。”
众人顺着他的话语望去,才发觉寂远手中本是佛光隐隐的佛珠,此时竟黯淡无光,灵异全无,不禁生出一种莫名恐惧。
长乐道人面色难看至极,他修为远低于寂远,此时才后知后觉过来,不甘心地拿着符咒连连试探,最终颓然放弃,整个人都似软了几分,叹道:“想不到除了这奇门的迷阵外,还有另一重阵法在起作用。”
说完,又忽地涌出一丝希望,转首看向寂远道,满含期待道:“请问禅师可有方法破阵?”
寂远不答,径自走到墓墙前,凝神聚力,身上的僧衣都随之隆起,然后一掌猛然拍出,劲风狂涌,众人都不觉骇然倒退,却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他这威猛无铸的一掌,竟仿佛落在空处,毫无建树。
长乐道人心中骇然,他看得出寂远这全力一掌,论力道比他此前施出巨力术还要强盛,想不到竟毫无效果。
寂远扫了众人一眼,默然思量了一会,才开口道:“若是只有那迷阵,老僧恃力或可强行破之,可是现在,老僧却也无办法……”
众人一听面色都是无比难看,呼克终于忍耐不住,破口大骂道:“该死!这什么鬼阵法,长乐,你既然将本公子带进来,就一定要将本公子带出去,否则我父亲饶不了你!”
长乐道人见呼克露出本性来,面色不悦道:“呼撒饶不饶我也是我们出去以后的事了!”
呼克顿时语塞,独自懊恼起来,随即又想起什么来,陪笑道:“是我失言了,真人莫怪,只是现在该如何是好?”
长乐道人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