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医生正在忙碌,冉冉头部用无菌巾覆盖着,也不知是因为撞伤还是局麻药的作用,冉冉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她脑袋上做着什么,但她浑身酸软无力,再恐惧也无法呼喊。
手术室外靖霆倚靠着墙壁一语不发,医生刚刚告诉他,冉冉额头的伤口很深,缝合后会留有疤痕。蒋思诺接到靖霆的电话已经报警,警察已经把几个滋事的青年拘押,这会儿,思诺带着一个警察来到医院,例行询问靖霆事发当时的情况以及了解冉冉的伤势。
这时杜水宇、沈贞贤赶到,后面还跟着林葳蕤、林雯母女。下午贞贤陪着林家母女考察了一下公司即将开发的商业区,离公司不远,因为葳葳婚纱国内首家门店会落户该处,后来还参观了DOSE公司的主楼,韩世袭计划给林葳蕤一个办公楼层。
傍晚杜水宇一接到冉冉出事的电话便联系贞贤,当时她和林葳蕤母女正在公司,贞贤一听到是冉冉受伤了,一下子便慌乱了,杜水宇在电话那头安抚她,并让她赶紧下楼一起去医院。葳蕤在她一旁知道是冉冉出事了,也决定带林雯一起去看看。
贞贤试图往手术室里张望,奈何大门紧闭,也没有什么窗口。“冉冉伤在哪儿了?严重吗?”贞贤回过头问靖霆。靖霆看了看水宇和贞贤,也看到了站在较远处的林葳蕤母女,如实说:“没有生命危险。”贞贤和水宇松了口气。
靖霆眉头深锁继续说:“不过……”贞贤的心又揪了起来:“不过什么?”“她的头额被猛烈碰撞,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而且……额头的伤口很深,也许会留疤。”靖霆回答。贞贤不敢相信靖霆的话,“伤口有多长?”靖霆机械地回答:“医生说至少缝五针……”贞贤踉跄了一下,还好有杜水宇扶着,葳蕤见状,也向前安慰。
“怎么办,冉冉虽然淘气,但她最爱漂亮了,如果留了疤,她一定无法接受的。”贞贤焦虑又心痛。
“你先别着急,我们可以找最好的整形医师帮冉冉做疤痕修复。现在最需担心的是她头部有没有受内伤,会不会有后遗症。”林葳蕤一语道破。
杜水宇感激地看了一眼葳蕤,想到六年前自己拒绝过她的告白,仍有一些尴尬,但此刻他心系手术室里的冉冉:“林总说的很对。”杜水宇安慰贞贤,“我们现在最关心的应该是冉冉头部有没有受内伤,这个才是危险的,等她渡过危险期,我们找最好的整形医师帮她做修复手术。”
贞贤冷静了一下情绪,看到有警察在场,问靖霆:“是你带她去游乐场的?”“嗯。”靖霆没有作任何辩驳。贞贤无奈地叹气:“我一直都不会带她去那些人多嘈杂的地方”,贞贤不忍心责备靖霆,但想想女儿现下的遭遇,还是忍不住抱怨:“我和你们说过不要带她去的。”这句话似乎也在讲给杜水宇听,因为自从去年他带冉冉去了游乐园后,冉冉就一直心心念念想着再去。
在一旁的蒋思诺实在看不过靖霆被这样莫名指责,“杜太太,今天是六一节,靖霆宠爱冉冉,拗不过她才带她去的,碰到意外谁都不想。”思诺看了看面无表情、身心俱疲的靖霆,继续说:“况且,冉冉受伤,他不比你们好过。”贞贤沉默。
杜水宇眼见气氛紧张尴尬起来,便打起圆场:“都怪我,以前就不应该带冉冉去,毕竟太小了。”杜水宇看看贞贤和靖霆的反应继续说:“如今冉冉受伤,我才是始作俑者啊!”靖霆明白杜水宇是在转移责任到自己身上。
这时手术室门打开了,靖霆第一个冲到门口,只见冉冉躺在床上被几个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推出来。“医生,冉冉怎么样?”靖霆关切地问一同出来的手术医生。已经走到床边的贞贤、水宇还有林葳蕤眼神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医生。“我们帮她拍了头颅ct,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具体有没有后遗症得看她醒过来再说,必要时还得复查个ct。”所有人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医生顿了顿继续说:“额头上的外伤是没有危险的,但是女孩子嘛,年龄又这么小,我们用了最好最细的缝线,尽量减小疤痕。”
“会有疤痕?”贞贤虽然已经知道这已既成事实,但仍不愿相信,总希望医生告诉她不会有疤痕。医生肯定地点点头。“那她的伤口有多长?”贞贤急切地问。“2公分不到,差不多一截拇指长,但是她这个不是刀切伤,伤口不是很整齐。你们后期可以找个整形科医生帮她做疤痕修复,她还小,皮肤再生能力很强。”医生说完,便又匆匆准备进手术室继续下一台手术。
“谢谢医生!”靖霆不忘道谢。他望了望还在昏迷着的冉冉,她的额头已被缠上厚厚的纱布,几乎遮住了双眼。贞贤他们听到医生说冉冉的伤口有望通过进一步治疗可以改善,安慰了不少。现在都等着冉冉醒过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症状。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病房里,贞贤和水宇还在陪着冉冉。蒋思诺已经帮冉冉办完入院手续,看见冉冉已经熟睡,便和靖霆简单交代了一些公司的最近要事,并告诉他暂时不用担心,因为韩世袭会处理掌握一切,而他可以多陪陪冉冉。靖霆对思诺表示感谢,而后让思诺早点回去,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
监护病房里很安静,靖霆来到冉冉床边,对贞贤说:“阿姨,时间已经不早,冉冉情况还算稳定,您和杜叔叔也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照顾冉冉。”贞贤看看墙上的时钟,再看看冉冉,摇摇头轻声说:“不,我要陪着她,万一她醒了找不到我怎么办?”贞贤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又泪眼朦胧:“要是她发现自己额头上有伤痕,太害怕怎么办?况且我还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贞贤的眼泪夺眶而出,杜水宇搂住她的肩膀为她拭泪。靖霆没有再劝阻。
这时,田德按贞贤的指示来接杜水宇了,贞贤抹了抹眼泪,缓了缓情绪,让水宇回家休息,并嘱咐他回去后让苏菱整理一些冉冉的换洗衣物带过来。然后看了看默默守在一旁的靖霆,想想他也没什么错,都是意外罢了,况且,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年为自己女儿付出了很多,她能隐隐感觉到他对冉冉的爱护并不仅仅是出于兄妹之情那么简单。于是也劝靖霆回去。靖霆拒绝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冉冉,似乎回到了她婴儿时期,静静地说:“让我陪着她,也许她醒来也会找我。”贞贤听着,再看了看冉冉,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便同意了。
林葳蕤带着林雯去买夜宵和饮料,正在回医院的路上,走到医院大门口,正好看到韩世袭开着车经过,他也是来看冉冉的。林葳蕤回想她上午和贞贤的对话,似乎这对过往的恋人有很多心结没打开。又想到这个男人和贞贤曾经有一段那么浪漫美好的过去,如今贞贤的女儿受伤,韩世袭也毫不避嫌地在大晚上一个人过来探望,不禁感慨良多,也许这两个人需要好好谈谈。
林葳蕤领着林雯来到病房,看见贞贤和靖霆还在,便招呼他俩去吃点东西。贞贤才发现自己都忘了葳蕤母女还没回去,于是十分抱歉地说:“本来晚上想好好招待你们,结果发生这种事情,还麻烦你们跑去买夜宵,我真的太过意不去了!”葳蕤淡然:“没事!”,想着韩世袭可能快到了,便和林雯说:“雯雯,和靖霆去用餐室吃点宵夜,你们都大半天没进食了!”雯雯答应,便拉住靖霆的手臂说:“靖霆哥哥,去吃点东西吧。”靖霆不怎么愿意离开病房,雯雯像小大人一样教育靖霆:“人是铁,饭是钢,你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照顾冉冉妹妹啊!”贞贤也劝靖霆先去吃点东西,靖霆见贞贤和葳蕤在这儿,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况且他一会儿就回来,于是便随雯雯去用餐室了。
葳蕤见靖霆和雯雯已走,想着自己也应该离开一会儿,好让贞贤和世袭有独处的机会。“我刚刚在楼下遇到我以前的朋友,他正巧是这里的医生,今晚值班,我去和他打声招呼。”葳蕤编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贞贤还没反应过来,手里拎着葳蕤递给她的一袋吃食,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着呆。这时贞贤听见冉冉有点动静,便立刻走近床边。
“冉冉,冉冉”,贞贤轻轻地喊,不过冉冉没醒,继续睡了。贞贤抚摸了一下冉冉的脸颊和脖子,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发热,医生说如果发热,那就可能有感染,不是什么好现象。贞贤坐下,从葳蕤给的袋子里拿出一瓶咖啡喝了几口。
“空腹喝咖啡的习惯还没改吗?”韩世袭出现在病房门口。贞贤放下咖啡,似乎对于他的到来未感意外,反问:“你都说是习惯了,怎么改?”世袭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冉冉,走进病房说:“花意在法国,她听说冉冉受伤了,已经订了最早的机票赶回来,今天先让我来看看。”贞贤有些不屑:“是吗?你是代你夫人来看望冉冉的。”“我也很关心冉冉!”世袭解释。“那谢谢你的关心,人也看完了,那就快点走吧。”贞贤下逐客令。世袭笑笑:“我都还没坐下,你就赶我走?”贞贤无言以对。“其实我是想说,花意不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世袭补充说。贞贤无奈地一笑:“为什么花意不在你就要和我好好聊聊?她在我们就不能聊吗?还是你想说我们可以‘放心’聊聊?”贞贤有些激动,提高了些嗓门。“贞贤!”世袭拉住她往角落移了两步,并示意她小声不要吵了冉冉。贞贤挣开他的手:“我们是在偷情吗?你这么小心!”贞贤明知道世袭只是怕吵到冉冉,但仍旧用夹枪带棒的话语讽刺他,每次讽刺完,她心里似乎会舒服一些。
“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世袭问,然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孩子都这么大了,无所谓别人怎么说。”贞贤不敢相信韩世袭说这种话,因为十六年前,他就是害怕难堵攸攸之口才违背了和自己的承诺,然后和花意结婚。“呵呵,韩世袭,我没有听错吧!你无所谓别人怎么说?”贞贤笑到:“如果你无所谓,那你为什么要娶花意呢?”世袭无奈,居然和贞贤又聊回了十六年前的不堪往事。“我知道了”,贞贤强忍住眼泪:“当时的你,一心想把DOSE做大,你的名声关系着DOSE的命运,如今,这个商业王国根基稳固,何况你也后继有人,无所谓了是吧!”世袭想接话解释,奈何被贞贤打断:“韩世袭!你好自私!你好无耻!”贞贤异常激动,言语也渐渐变得尖锐起来。
世袭见贞贤变得激动,便不说话了,他希望她能冷静。良久,贞贤淡淡地开口,问:“那晚你为什么会喝醉?”“我没有喝醉。”世袭抬头回答。贞贤不敢相信他的回答:“你没有喝醉?”贞贤慌乱了,莫非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然后继续问:“你当时是真的爱上了她吗?”世袭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贞贤愣住了,她没想过世袭会回答得这么坚决。“那…那是为什么?”贞贤更加疑惑了。“我被张隽下了药。”世袭肯定地说。“张隽?”贞贤瞬间觉得大脑不够用:“这事和张隽有什么关系?”“当时张隽和我打电话说你心情不好,她说她在房间安慰你,让我去看看。”世袭回忆着,继续说:“因为是你有事,我也没多想就去了,结果房间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贞贤不可思议地听着。“我看见她……”世袭有些犹豫,“我看见她穿着暴露,便想离开,可是她解释说这是她的表演服装,让我看见也是为了想竞选DOSE周年期刊的封面模特。”世袭看着贞贤继续说:“我当时想,也许她觉得私下里约我我一定不会同意和她见面,所以才把你作为借口骗我过去。而且,私下里求我让她做封面模特也不怎么光彩,所以才会开个房间作为见面地点。因此我对她没什么戒心,后来我和她聊了一下甄选封面模特必须走规定程序的相关事宜,期间吃了点水果,喝了点水,后来就迷迷糊糊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等我醒来……”世袭有些难以启齿:“等我醒来……我发现花意和我……”世袭陷入沉默。
当年,花意和贞贤交好,那晚过后,花意便不愿和贞贤多说什么,俩人正常进出公司,世袭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贞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花意怀孕了,她和世袭进出酒店房间的照片也被曝光,这事一度被传得沸沸扬扬,花意自知东窗事发,才向遭受打击的贞贤解释了那晚的情况。
那天花意和贞贤都在公司,贞贤正忙着帮模特整理装扮,花意在梳妆桌前,听见贞贤的手机铃声在响,便接了电话,才知道是世袭找贞贤的求救电话。花意来不及喊贞贤,便一个人按电话里所说的酒店地址去找世袭。到了酒店,发现世袭正一个人躺在床上,不时地胡言乱语,她想去喊醒他,结果被他一把按在了床上……
但是,花意没有提是谁害了世袭,她似乎并不清楚,贞贤猜测无非是哪个演员或者模特为了追名逐利才出此下策,况且花意也已身心俱疲,所以贞贤没再细问。但是世袭当年也没提过张隽,也没提过他给贞贤打过电话,也许是因为觉得一切已是徒然。而世袭如今的回答和花意当年的解释已经对接上,也算是个完满的终结。原来当年对世袭意图不轨的是张隽,结果阴差阳错地让花意受了委屈。
所以当时为了保住DOSE和世袭的名誉,为了补偿花意,贞贤只能退出,韩世袭也只能违心地高调宣布:因为贞贤忙于自己的创作设计事业忽略了和他的这段感情,他俩早就貌合神离,而他和模特花意也早就郎情妾意,这不,迎来了花意怀孕的喜事,说明DOSE的未来一定蒸蒸日上。不日世袭便和花意成婚。
贞贤无法怨恨作为受害人的花意,更无法怨恨韩世袭这个她深爱的男人,但是贞贤一直无法原谅,她觉得当初世袭就不该单独和其它女人见面,如今她知道了与他见面的是居心叵测的张隽,更加悔恨地觉得世袭当时就应该掉头走人。
“你当时向我打电话求助的吗?”贞贤把十六年前的最后一个疑问摊开,因为她已知道他从没变心过,所以心结松动,颇感释然。“我也记不清了”,世袭说:“我当时很难受,不记得有没有联系过你,但是后来我模模糊糊看到你来了,事后清醒才知道原来我当时意乱情迷,把花意看作你了。”贞贤听完,懊悔的眼泪决堤而出,要是当时她能接到他的电话就好了,也许现在就是另一番光景。